也就是說，那個人原本想問的是：

　“郜柏歆，如果我這一次考第一，你可以跟我交往嗎？”

　童漠不自覺地眼睛往諶楓的背影上瞟了過去，發現諶楓正後背繃得很緊，坐得端端正正的，背向著他們的方向。

　但他收回眼神的時候，發現他同桌正盯著他。

　童漠下意識就否認：“不是我放的。”

　他十分確定，以郜柏歆的智商，很可能因為他剛剛往郜柏歆桌鬥裡看的動作而猜測這條紙是他放的。

　郜柏歆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會兒。

　童漠差點脫口而出：“你動動腦子可以嗎？——”

　同時他聽到郜柏歆說了句：“你是傻子嗎？”

　童漠：“？”

　“我看過你的字跡，會認不出來這不是你的字？”郜柏歆揚了揚手上的紙。

　童漠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很好，他同桌終於長腦子了。

　“我不至於因為你塞了一次巧克力就把之後的都強塞給你。”郜柏歆又慢悠悠地說。

　童漠在心裡搖了搖頭，他同桌果然還是智商堪憂。

　“你看到是誰放的了？”郜柏歆問他。

　“沒有。”童漠矢口否認。

　郜柏歆卻根本沒理他的否認，自顧自地說：“我們班會揚言拿第一的，沒幾個人。”

　接著郜柏歆在那張紙上寫了幾個字，將手中的紙折了一道印痕，又翻過去再折了一道。

　童漠莫名地看著他，直到確認他是將手中的紙折成了一隻紙飛機。

　然後，郜柏歆將手中的紙飛機輕輕一扔。

　紙飛機直接衝著諶諷的背後飛了過去。

　但紙飛機還沒能成功著陸，就被走進教室的趙晶老師給喝止了。

　“誰在教室裡折飛機玩？誰這麽閑？月考考得太好了是吧？罰值日一星期！”趙晶指著教室裡看戲的一幫人說。

　其他同學紛紛轉開頭，半個眼神也不敢遞給後排的郜柏歆。

　諶楓匆匆低頭將地上的紙飛機撿了起來，又低頭塞回到了自己的課桌裡。

　趙晶拿著一疊成績單走進教室，站在講台前環視了一遍教室裡的同學，氣沉丹田說了句：“現在開始公布高二上學期第一次月考成績——”

　趙晶公布成績喜歡留懸念，先抑後揚，所以往往是從班級倒數第一開始公布。

　缺勤一個月，完全跟不上班級學習進度的郜柏歆榮理所當然地榮獲了這個倒數第一。

　他聽到名次時顯然有些不高興，臉色發沉地走上講台。

　“老師知道你不是因為沒用功，而是這段時間缺課太多，我已經跟幾位任課老師講好了，你這邊每天抽一節自習課的時候來辦公室，我讓幾位老師分別跟你輔導你缺的課程。”趙晶說。

　郜柏歆點了點頭：“謝謝晶姐。”

　照顧低分區的面子，趙晶在念成績的時候並不會念出總分，而是通報不及格的科目。

　童漠坐在座位上仔細聽了聽，除了郜柏歆這倒數第一有半數科目未能及格，班上分數堪憂的同學還有好幾個。

　在及格線上掙扎的同學有不下十個。

　七班四十五個學生，念到二十名的時候，總分也仍舊很淒慘，放在他以前的高中只能算是吊車尾的成績。

　直到趙晶念到十名以內，童漠才聽到第一個“單科滿分”。

　但偏科的問題似乎是七班同學共有的問題，從第十名到第五名都有兩科差距巨大的表現，教室裡此起彼伏著歡呼與惋惜聲。

　童漠撐著腦袋聽到了第三名的成績。

　接著是第二名。

　諶楓的名字被趙晶念了出來。

　教室裡一片嘩然，諶楓自己也很震驚，他在起身走向講台之前回頭看了童漠一眼。

　郜柏歆也在看著童漠。

　就算他不怎麽注意老師念了多少個人，但他同桌自始至終沒被念到名字，他還是立刻就注意到了的。

　“這一次諶楓的總分被扣了16分，相比他進高二的分班考試成績進步了5分，在這一次的年級排名應該進了前五，已經非常不錯了。”趙晶微笑地看著諶楓說。

　教室裡又一片嘩然。

　諶楓的成績在他們眼裡已經很逆天了，第一名的成績得好成什麽樣？

　“還剩誰的名字沒被念？好像都念了吧？”有同學忍不住在座位上議論。

　“諶楓不是第二嗎？那肯定還有一個第一沒被念啊。”

　“是誰還沒上過台？我怎麽感覺都已經拿完成績了呢。”

　……

　“我們班的第一名——”趙晶很有技術地做了個停頓，“可能在大家眼裡算是一匹黑馬吧？但是在這位同學轉來我們學校之前，我也曾經了解過他在高一時的成績，他當時在一所重點高中，考出過全市第一的好成績，所以這應該算是他的正常發揮。”

　趙晶一說轉學，大家立馬想到了童漠。

　童漠冷不丁被教室裡四十幾號人的視線一起盯著，下意識地往後坐了一點兒。

　“童漠，總分隻扣了6分，其中5分是語文卷，2分閱讀理解，3分作文，六門考試，四門拿了滿分。”趙晶揚高聲調說完，示意童漠，“過來拿你的成績吧，這一次，我們班的第一名也同時是年級第一。”

　教室裡霎時響起雷鳴般的掌聲，童漠被掌聲震得愣了一愣，接著才起身走向講台。

　趙晶面帶笑容地看著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避開趙晶的眼神，輕聲說了聲：“謝謝。”

　童漠考試拿高分或是拿第一在他的學生生涯裡都不算罕見，但這般熱情的老師和同學，真心實意地對自己的成績表示恭喜，他卻不知道該怎麽應對了。

　童漠回到座位之後還有些發愣，直到趙晶宣布下課，並且叫了郜柏歆一聲，讓郜柏歆去一趟老師辦公室。

　按照慣例，下課之後童漠會趴在課桌上休息一會兒，以維持上課時頭腦的清醒。

　但他這一次下了課一直得不到安靜的空間。

　慕名來拜訪他的，認識和不認識的同學把他的課桌圍了個水泄不通。

　之前分明每天在教室裡見到，在聚餐時還在私底下見過，這會兒卻像剛認識童漠似的，爭先恐後地要跟童漠進行自我介紹。

　童漠心想，我覺得你們可能要白費苦心了，你們介紹完了，我也不一定記得啊。

　臨到上課前的兩分鍾，那些同學才依依不舍地從童漠的課桌前散開。

　童漠剛打算將手臂放在課桌上休息一會兒，又見一個人影杵在了自己的課桌前。

　他抬頭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諶楓。

　童漠將手臂重新放了回去，語氣懶散地說：“他被老師叫走了。”

　他以為諶楓又要來找郜柏歆，或是向郜柏歆的課桌裡塞什麽東西。

　而現在郜柏歆一時半會回不來，應該正是諶楓動手的好時機。

　“我來找你。”諶楓面無表情地盯著童漠。

　童漠將身體坐直了，莫名地看著他：“找我？什麽事？”

　“下一節是自習課，你跟我出去一下，可以嗎？”諶楓說。

　“去哪兒？”童漠問。

　“就在樓下，我想跟你說幾句話。”諶楓說。

　班級的第一名和第二名在自習課請假商討學習，在班長看來沒什麽不適宜的，所以董家嘉想也不想就答應了諶楓的請求。

　童漠跟諶楓往外走的時候，郜柏歆也正好推開教室門走進來。

　他瞟了諶楓一眼，視線移到童漠身上時愣住：“你去做什麽？”

　“有點事。”童漠說。

　童漠看著的是諶楓的方向。

　“我也有事，不如先聽我說完？”郜柏歆站在原地沒動。

　諶楓手指剛搭在門把手上，聽到郜柏歆這句話之後馬上收了回來，轉身看向郜柏歆。

　“老師說讓任課老師幫我補習，我覺得不太妥，老師的時間向來寶貴，而且我也不太喜歡在辦公室裡被老師看著。”郜柏歆慢悠悠地說，“所以，我跟老師提議，讓我們班裡的一位優等生跟我結對子，幫助我學習。”

　“我當然也不會不勞而獲，這位優等生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比如放學之後護送回家，運動會頂他的名額，讓我教他一項運動什麽的都行，就當作是回報。”郜柏歆繼續說。

　童漠聽完了，點了點頭：“你為你的學習付出挺多的。”

　郜柏歆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挑了挑眉。

　這時諶楓在一旁輕聲開口：“我可以——”

　“我覺得既然要找學霸輔導我學習，第一名才是最優選擇吧，你覺得呢？”郜柏歆無視諶楓小心試探的表情，看著童漠問。

　“我需要時間考慮，”童漠卻轉身走向教室門，“你不著急吧？我跟諶楓還有點事，回來之後答覆你。”

　郜柏歆也不勉強，讓開身：“可以。”

　諶楓抿抿唇，跟著童漠走了出去。

　童漠會答應跟諶楓出來倒不是為了別的，他對諶楓這個人有些好奇。

　諶楓幾次三番想接近郜柏歆，卻總避開最正面的方式，非要從旁繞過，作賊似地一次次往郜柏歆的課桌裡送東西。

　原本這事兒跟童漠無關，卻每一次都被他撞見，這就讓他沒法再無視了。

　他得知道諶楓的動機。

　是諶楓想追求郜柏歆，還是諶楓想替其他人追求郜柏歆。

　然後他才知道，作為郜柏歆的同桌，他需要回避什麽。

　諶楓走到教學樓下的公告欄旁邊停下腳步，公告欄背靠圍牆，前面是花圃，位置偏蔽，還很安靜。

　“童漠，我想對你提一個請求，可以麽？”諶楓轉身看著童漠說。

　“什麽請求？”童漠看著他。

　童漠心裡想的是，諶楓多半是想讓自己代為遞交情書之類的吧。

　但諶楓低頭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那紙上折痕嚴重，看起來很像是郜柏歆不久前折過飛機的那一張。

　諶楓將那張紙輕輕攤開，遞到童漠的面前。

　童漠看到那張紙上除了諶楓原本問的那一句，添了幾個字。

　字跡散漫，就像那個人漫不經心的態度。

　紙上寫著——“少做點夢，身心有益。”

　童漠扯了扯嘴角，這倒的確是他那同桌的風格。

　“原本我是想跟你商量，以後的考試，你能不能讓我拿第一……”童漠正走神，卻被諶楓的一句話猛地喚回了神智。

　童漠皺眉看著眼前這個不起眼的小個子男生：“什麽？”

　“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諶楓低著頭慢吞吞地把那張紙重新折好，放回到口袋裡，“剛剛郜柏歆說的事情——”

　諶楓抬頭，眼睛直盯在童漠的臉上：“你能不能，讓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