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好害羞的,又不是第一次碰你。”郜柏歆小聲嘟囔了一句。
童漠已經懶得辯解了。
郜柏歆將童漠的書包遞過去,童漠接過來背在了身後。
地上的幾個社會青年仍在叫喚,不知郜柏歆究竟弄傷了他們哪裡。
察覺到童漠擔憂的眼神,郜柏歆走過去踢了黃毛寸頭一腳。
黃毛寸頭毫無反應。
郜柏歆垂下眼睛瞅著黃毛寸頭,手指從口袋裡勾出那把小刀,在手掌裡轉了個圈,把小刀的刀柄抵在了黃毛寸頭的肩頭。
黃毛寸頭登時嗷的一聲跳了起來。
“怕什麽?我不像你,沒想持刀行凶。”郜柏歆懶散地說。
原本在圍觀的明雅學生們都暗地裡替郜柏歆捏把汗,這會兒都被這一幕給逗樂,哄然大笑。
郜柏歆把刀子收回來,看著童漠:“走吧。”
童漠仍舊看著地上的五個社會青年:“他們就這麽不管了麽?”
“沒受什麽傷,報警也沒用,就不要給警察添麻煩了,”郜柏歆說,“而且就算他們下次再來找,有我在,你不用怕。”
他們往外走了兩步,圍觀的人群自動讓開了一條路來。
這時郜柏歆抬頭看到站在人群後方的一個身影,他微微眯了眯眼,快步朝那個人走了過去。
諶思雨正背過身去拿著手機說著什麽,冷不丁聽到一陣腳步聲愈來愈近地朝自己走過來,她匆匆回了一下頭,在看到郜柏歆的一瞬間,她嚇得尖叫了起來。
“給誰打電話?”郜柏歆問了一句,接著奪過她的手機瞄了一眼,又把手機扔了回去。
“偷偷報警?”郜柏歆冷漠地看著她,“以什麽理由報警?我當街毆打五個社會青年?”
諶思雨臉色一變,又迅速地假裝冷靜下來,捊了一下頭髮,輕聲說:“怎麽可能呢,我是替你報警的,我怕那些人再騷擾你。”
“他們為什麽騷擾我,你不是應該最清楚的麽?”郜柏歆問完這句,也不再跟她廢話,扭頭朝童漠走過去。
“怎麽了?”童漠疑惑地看著他。
“等等吧,有人報警了,我們得協助調查。”郜柏歆面無表情地說。
那五個社會青年也沒能走掉,郜柏歆讓他們一個接一個趴在牆上,接著他自己靠在牆上,百無聊賴地看著手機時間。
“五分鍾了,該到了吧,曹警官辦事效率有點低啊。”他低聲念了一句。
過了一會兒,警笛聲由遠及近,一輛警車停在了路邊,從警車上走下來兩位民警。
一位中年民警和一位年紀較輕的民警朝他們走了過來。
中年民警個子高大,幾乎與郜柏歆平視,他看了郜柏歆一眼,轉頭看向被押在牆上的五個社會青年:“是這五個人聚眾鬧事麽?”
“報警的同學還在不在?”年輕民警轉頭看向圍觀的學生。
“你讓報警的人當著犯罪嫌疑人的面站出來,是想讓他今後被報復麽?“中年民警不緊不慢地說,“看起來就是眼前這幾個人鬧事了,都帶回所裡吧。”
“我去就可以了,我同學全程沒有參與。”郜柏歆把童漠拉到身後。
這時一直裝死的黃毛寸頭突然嚷嚷起來:“哪兒沒參與了?我頭上就是被他砸的,都起包了!不信警察叔叔你看!”
郜柏歆咬了咬牙,手臂揚到一半才硬生生收回去。
他是很想當著警察的面給這個黃毛寸頭一個爆栗。
中年民警看了他一眼,說了句:“都帶走。”
郜柏歆沒再抗議,帶著童漠往校門口走去。
“我知道派出所在哪兒,我帶他過去,你們那車子塞得下九個人嗎?”他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
兩位警察都沒有阻攔郜柏歆,他們等另一輛警車過來了,押著五個社會青年上了車,接著開車離開了。
童漠總覺得郜柏歆似乎認識那兩位警察,至少對那家派出所很熟悉。
等了一會兒,郜柏歆似乎沒有解釋的打算,他隻好坐上自行車後座,跟著郜柏歆一同去了派出所。
“說起來,”童漠想了想,還是打算問出口,於是在下車之前身體往前靠,嘴巴貼近郜柏歆的耳邊,“你家住哪兒,我好像還不知道?”
郜柏歆身體猛地一震,接著從車上忽地跳到了地上。
如果不是童漠還坐在後排座上,郜柏歆看起來很像是要棄車潛逃了。
“你怎麽突然,靠我這麽近。”郜柏歆的耳朵都紅了。
“我怕你聽不清楚。”童漠莫名地看著他,從自行車上下來了。
這會兒正是下班高峰期,路邊車聲人聲都很嘈雜。
“我住這附近,不遠,下次帶你去。”郜柏歆把自行車推走,頭也不回地朝童漠揮了揮手,“先去做筆錄。”
他們踏進派出所時,黃毛寸頭幾人剛做完法醫檢驗,正被推進其中一間辦公室裡。
一位民警將他們帶到另一邊,示意他們坐在椅子上稍等片刻。
郜柏歆和童漠伏在桌上寫完了筆錄,正想遞給辦案民警,一回頭看到那位年輕民警帶著一個女生朝另一間辦公室走了過去。
盡管那個女生隻留下一個背影,郜柏歆一眼就看出被帶進去的人是諶思雨。
童漠也看到了,他轉頭看了郜柏歆一眼。
“她是報案人,也要帶過來問話,很正常。”郜柏歆說。
這話也算是對童漠的安撫。
他能看出來童漠對這類事情沒有經驗,難免會對處理的結果有些擔憂。
“走吧,我們過去聽聽她說什麽。”郜柏歆拉了拉童漠的手。
“我們能聽麽?”童漠看著他。
“我們光明正大地聽,沒什麽不能的。”郜柏歆這麽說。
他們走到了那間辦公室的門口,門並沒有關上,諶思雨坐在桌旁,纖瘦的背影就在他們眼前。
郜柏歆靠在牆上,將童漠拉到自己身側。
“是,是我報案的。”諶思雨輕聲細語地說。
“我沒看清楚事情是怎麽發生的,我只看到我們學校高二年級的郜柏歆跟那幾個小混混忽然打了起來,當時我本來要跟我們學校的幾位老師去對面的飯店,我擔心他們這麽打下去會受很重的傷,所以就報了警。”
“誰先動手的……我沒有從一開始就站在那兒,所以我不太清楚,抱歉。”
“我看到誰動手……能說麽?我看到郜柏歆……把那個黃頭髮的小混混按在了地上,然後把另幾個人都推到了牆上,打了他們幾拳……”
“那幾個小混混有沒有打人……應該是打了的吧,我覺得郜柏歆不是無緣無故打人的人。”
年輕民警做完筆錄,抬頭看著她:“我記得一個月前這位叫郜柏歆的同學也曾卷入一起打架鬥毆事件,他是因為救一個同學而涉案,而那個被救的同學,似乎就是你,諶同學。”
諶思雨點了點頭:“是我,我至今都很感激他,但是我不想因為被他救過一次,就撒謊說我沒有看到他打人。”
郜柏歆聽到這裡便拉著童漠走開了。
童漠抿著嘴唇,看上去有些不太高興,像是很想走到房間裡面去跟諶思雨理論。
郜柏歆低笑了一聲,靠在他們做筆錄的那張桌子上,垂眼看著他,說了句:“不用生氣,她只是被我惹毛了,現出真面目了。”
“你對她做過什麽嗎?”童漠皺了皺眉。
“我可什麽也沒對她做過,這一點你千萬不要誤會,”郜柏歆舉起一隻手,嚴肅地說,“我只是多次拒絕她的邀請,讓她在別人面前下不來台而已。”
童漠哦了一聲。
“今天這件事,你也不用太擔心,我沒有傷到他們,就算警察帶他們去驗傷,也頂多能查出一些青的紫的,比他們當街摔倒的傷還要輕。”郜柏歆說。
“我知道,但我擔心諶思雨跟他們其實是一夥的,跟他們串通起來汙蔑你。”童漠依舊皺著眉。
郜柏歆詫異地看著他:“你發現了?”
接著郜柏歆又勾起唇角:“不愧是年級第一,真聰明啊。”
童漠對他突然的讚譽毫不領受,仍舊眉頭皺成川字形,一雙眼睛不太讚同地盯著郜柏歆。
郜柏歆正要伸出手指將童漠那眉頭抹平一下,就見那位中年民警帶著幾個社會青年走了出來。
“我剛剛已經帶他們驗過傷了,都只是輕微傷,你呢?有沒有哪兒受傷?”中年民警看著郜柏歆。
郜柏歆跟中年民警對視了一會兒,忽然低頭從口袋裡將那把折疊刀拿了出來。
“我差點被這小子拿著這把刀刺傷,位置跟一個月前的幾乎一模一樣,如果不是因為這次我有了警惕,可能又要趴在醫院一個月不能動彈了。”郜柏歆說。
中年民警從他手裡接過折疊刀,看向黃毛寸頭的眼神馬上變得犀利。
“胡說八道!現在這刀子是從他手裡拿出來的,怎麽又硬栽贓給我了?有誰看到我拿刀子捅他?你看到了嗎?你看到了嗎?”黃毛寸頭先是揪著自己那四名同伴大聲問。
接著他又指了指辦公室的方向:“或者你們去問問那個報案的小姑娘,讓她說說到底是誰拿了這把刀傷人!”
“你的意思是這位姓郜的同學拿刀刺了你,而你是被冤枉的?”中年民警依舊看著黃毛寸頭,“剛才你在錄口供的時候可完全沒有提到過這件事,現在又突然想起來了?”
“警官,不好意思,請讓我打斷一下,”童漠忽然出聲,輕聲說了句,“剛剛我全程都在,我可以作證,這個人的確拿刀刺向我的同學,正是因為看到他持刀行凶的動作,我才會用書包砸他的頭。”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調取學校的監控,學校大門的監控應該是能拍到馬路正對面的,”童漠接著說,“這也是我同學不願意跟他們進到巷子裡,寧願被別人圍觀的原因。”
“學校監控已經讓我一位同事去拿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中年民警轉頭看向郜柏歆,“實話跟我說,剛剛有沒有被傷到哪兒?”
“沒有。”郜柏歆搖了搖頭。
雖然他很讓黃毛寸頭罪有應得,但他也不願意編造更嚴重的案情來導致警察的判斷錯誤。
“你們的筆錄裡面提到了這一點麽?”中年民警又問。
“提到了,”童漠說,“每一個細節我都寫上去了。”
中年民警揪著黃毛寸頭的衣領往外推了推,示意站在他們身邊的另幾名年輕民警:“帶到審訊室去,幾次三番地犯事,上一次持刀傷人才過去多久,你們之前寫的悔過書還押在我那裡!”
年輕民警將吵吵嚷嚷的四個社會青年往裡屋推了過去。
童漠輕輕呼了口氣,靠在一旁的桌子上垂下了眼睛。
他剛剛跟民警說話的時候語氣雖然冷靜,實際內心已經緊張到了極點,這會兒心跳無論如何也慢不下來了。
郜柏歆站在原地跟中年民警對視。
中年民警往他身上掃了幾眼:“還有沒有什麽隱瞞我的地方?”
“沒有,我已經很懂得保護自己了。”郜柏歆語氣鄭重地說。
中年民警嗯了一聲。
“那我跟我同學先走了。”郜柏歆拉著童漠的手臂轉身打算離開。
“就這麽走?”中年民警忽然在他身後喊了一聲。
童漠本就不安穩的心跳被這一聲嚇得差點驟停。
郜柏歆無奈地轉頭,看向中年民警,不甘不願地低聲重新說了一遍:“我走了,舅舅。”
童漠原本想表示自己強烈的震驚,但震驚過了頭,他跟著郜柏歆叫了一聲:“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