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有玩家在論壇上這麽形容這次活動:
“我以為我的敵人是鬼物,是Boss,再不濟是搶怪的隊友也好啊,沒想到特麽的是排隊!狗策劃為什麽要做死亡就出地圖的設計?在地圖裡面搞個復活點是要他們的命嗎!”
進圖沒法復活,死亡重新排隊,即使是等級最低的Boss,血量的條也長得看不到頂,公告中建議的組隊果然不是瞎寫,幾人組隊並不重要,因為同一隻怪物是可以多個隊伍一起攻擊,共享進度的,最重要的是隊伍裡必須有專門玩奶媽的角色。
——《除靈師》這個遊戲中的奶媽更多是靠刷buff和使用藥劑,很少會有人專門養適合奶媽的角色卡,因為平時也沒有什麽特別需要奶的活動,大家湊合湊合就過了,遊戲中為了技能平衡幾次改良過技能,論壇上猜測遊戲要進軍手遊競技類遊戲了,也就是在這兩年,這樣的話,數值又要經過幾波調整,卡池裡出專門的奶媽角色呼聲尤其高,可能是因為顏值。
這個遊戲中的角色卡是這樣安排的:
玩家自己有個初始角色,且隨機初始身份,而卡池中抽到的則是玩家的“師門角色”,對不同開局的玩家來說,師門的角色卡屬性和名稱一致,但背景設定不同。
如果你的主角“從頭開始”,“重建師門”,角色卡雖然是一樣的臉一樣的名稱,但人物背景就成了“因為天賦異凜被你挖掘的普通人”,而你可以安排他們在門派中的身份,類似於收徒,收師叔,收雜役弟子,身份改變後,對白的細節也會不同。
如果你的主角“師門昌盛”,“師長眾多”,角色卡的人物背景就是系統一開始設定的背景,比如“師門中天賦極佳的師叔”“特別粘你的小師弟”,甚至包括“偶爾會出現的初代英靈”。
需要注意的是,無論哪一種開局,在戰鬥開始時,出現的角色卡都只是“師門中人借給你一縷神識附身於人偶之上”,他們的戰鬥力和與玩家的好感度有關,每進一步解鎖好感度會多出額外的技能,解鎖到最高等級會有角色特有的“必殺技”。
而角色卡可以通過玩家用“贈送”的方式學習初始技能,但是不同的初始技能和他們的初始屬性有關,就像是雖然都需要手指靈巧,可不能讓一個擅長木工的家夥去當廚子,在抽到卡時,卡面上會標出相應的推薦技能,適合當奶的角色卡一直很少,合適的奶媽技能更少,讓人忍不住懷疑策劃是不是和奶媽有仇。
策劃也覺得很無辜。
因為他們其實上交過不少對奶媽角色的設計,畢竟一個戰鬥類遊戲怎麽可能沒奶,結果上頭高層是這麽說的:
“但是不太現實啊……奶媽技能的消耗太低了……算了,乾脆把這個角色砍掉吧,衣著太暴露,技能使用頻率太高,代價太低,一點都不真實!大家完全可以嗑藥過本嘛?”
你一個捉鬼打鬼的遊戲追求個鬼的真實感!
要不是因為上面的不知名高層瞎搞,他們早就進軍電競行業了好嗎?
到“霧隱仙河”活動開始,玩家們再也忍不了沒有奶水每天啃啃樹皮勉強度日的生活了,在他們的催促下,上頭的高層也微微松口,《除靈師》終於連續出了三個奶媽角色進卡池,就是不知道因為什麽莫名的惡趣味,這三位都是男性卡面。
聯想到遊戲中最出名的暴力戰鬥系角色卡清一色的女性,玩家們……總覺得策劃可能天天在家挨老婆的打!
該死的,為什麽狗策劃都能有老婆?
當然,這些都是後來的更新了,眼前的全服活動還沒通關呢。
除了活動獎勵,這場活動還吸引了不少半夜修仙的劇情黨。
因為,新的角色“偷渡客”們正式上線了。
紅雀提著刀在半空中躍起,隨手砍翻突然飛來的巨型飛蛾,長刀在半空中形成一道耀眼的火光,然後她不出意料地聽到了周圍的驚呼聲。
都在尖叫個鬼啊!你們是來看免費煙花表演的嗎?
她累了,她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歇腳都做不到,恨不得跳到水下和鬼物一起清淨清淨,她還不能停下,如果停下,就會有人大呼小叫地衝過來說:“姐姐姐姐!等等我們截個圖!你別跑啊……唉你AI怎麽這麽高?”
你AI才高呢!
她畢竟是人不是機器,前頭怪物嗡嗡,後頭那些人比蚊子還能嗡嗡,好半晌她衝進了未完工的建築三樓,跪坐在地上大口喘氣。
“哈……哈……這他·媽·的都是些什麽鬼?”
世界變得太突然了。
在拒絕了那個貓頭沒多久後,他就失聯了,如果不是契約還在,紅雀能借契約確定對方活著,怕是以為他早就被這個坑爹的副本搞死了。
不過,紅雀總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對方頭上。
她遠遠找到了左堯二人,發現阮桃也消失了,這個阮桃果然和貓頭人是一起的。
可左堯二人似乎對此一無所知,紅雀也沒有什麽告知的必要。
紅雀沿途也遇到不少危險,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雖然這個副本有小部分的鬼物很強,但還有不少是他們這個級別能解決的鬼怪。
一路上,她忍不住想,那個貓頭人究竟是什麽級別——她總覺得自己十分吃力的鬼物,讓對方來解決,怕是輕輕松松。
然而在夜深後一切都變了。
先是水面上漲,但好在這次的河水雖然有怪物,可沒有當初那樣遇物即溶的情況,所以對他們來說危害並不大,只是可以落腳的地方變少了。
然後是周圍出現了密密麻麻的“神經病”。
畢竟幾人都經歷過河水上漫的情形,知道這時候必須提前佔據製高點,紅雀選擇的就是爛尾樓,而左堯二人選擇的是建築公司,紅雀一眼就看出來他們這時候還不放棄尋找線索。
而紅雀心裡也很焦急,主要是一直找不到和她有約的貓頭人——等第七天一到,他們就要團滅了。
“神經病”們就是這時候出現的。
她正從五樓往上走,面前突兀地出現了人,而且紅雀清清楚楚地看到,是以從無到有的形式出現。
那是個動作僵硬的人,他穿著一件碧清廣袖長衫,看上去溫文儒雅,手中把玩著長簫,頭上卻戴著個棕色的小熊貓頭套,眼珠直勾勾的,不會轉動,卻能發出微芒,頭髮是閃著光的銀白,他腳下一動,就出現了日月形狀的光輝,隨著他的左右腳向前走動,太陽與月亮的形狀在腳底一次次浮現——簡直是用生命書寫著“花裡胡哨”四個大字。
他的嘴巴沒有動,可硬是從他那邊傳來了人說話的聲音,還是一口方言:
“狗策劃真越來越不做人了!大晚上的開活動,勞資連公告都沒來得及看就進來了,差點要排隊……臥槽這是新NPC?姐姐你好!姐姐你能別動讓我截個圖嗎?等等讓我靠近一點——”
然後那家夥就真的“走”過來了,並不是正常人的走法。
想象一下,一個人步伐穩定到過分,每一步步子的距離和手臂的擺動都像是設計好的,臉上的表情永遠不會變,眨眼的頻率比你的心跳還穩定,好像一邊說著“腹語”一邊靠近你,而你正處於一個整個鎮都是鬼的情況下,你會怎麽做?
紅雀果斷地砍了一刀,刀光劃過空氣,對方被一劈兩半,像一張紙,又像是霧氣,就這麽消失了。
好弱!
紅雀咬了咬舌尖,沒有多管,繼續向上衝,然後她遇到了新的小熊貓頭套,操著不一樣聲音的人,共同點是他們那不變的表情和僵硬的動作。
然後她看見他們雙手一拍,身旁就出現了別的人物,這些人物出場時還自帶音效和出場白!
音效!??出場白!??那麽流批你們怎麽不帶個BGM!
——如果玩家們聽得到她內心的吐槽,應該會說,因為“個人BGM”還沒開放購買,不過咱們能用家具給你吹個笛子聽個響兒。
這些家夥越殺越多,多到根本殺不掉,萬幸這些人沒有攻擊她,到最後紅雀也累了,還聽了一耳朵的對話,從他們的交談聲中,她不由得生出了某個古怪又恐怖的猜想。
在被逼到絕路後,紅雀盯著這些穿著古風服飾,卻戴著現代裝飾物的家夥,問出了一個問題:“你們知道……什麽是除靈師嗎?”
偷渡客們的額外任務就是乾掉除靈師,紅雀對“除靈師”的了解比其他人稍多一些,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這個身份的人似乎都喜歡古風裝扮,非常中二,可一路上紅雀都沒有看到什麽除靈師……除了現在。
那些人嘻嘻哈哈道:“我們都是除靈師啊。”
紅雀:“……”
紅雀猜測過除靈師是一個人,或者一幫人,或者某個傳承,但她從來沒想過,“除靈師”居然是個遊戲職業!
她是現代人又不是古代人,當然聽得懂眼前這些瘋子的話,時間長了也看得懂他們在幹什麽……然後便隱隱約約有了個猜測。
此時,她的心情莫名地與這些玩家重合在了一起。
狗園長你不做人!第四天災!這玩意兒是我們能殺的嗎?
……
下方亂成一團,自然沒注意到時間悄然過去。
而偷渡客們不知道真正的時間節點是晚10點,江淮卻是知道的。
所以,在那個節點,他一直與Boss貼得十分近。
因為,那造成“第七日”之死的因素,很可能就與面前的Boss有關。
“倒懸之境”其實也時不時出現過玩家,但基本上都被Boss直接碾死了。
不過,雖然他們沒什麽作用,可的確大大減緩了江淮的壓力。
而那邊小何已經算是在休息,因為遭到的驚嚇已經夠多,身旁的遊影等人也不那麽正常,至少不怎麽遵守科學規律,所以在遊影解釋過那些“人”並不會死,不用多管他們後,小何就把疑慮壓在心頭,決定等面前的事情過去再問,現在可不是開口的時機。
最忙的是江淮和阮桃,遊影和小何隻負責掠陣,江淮的技能范圍是10米,可Boss的身體寬度就超過10米了,所以他幾乎得貼著對方行動,而阮桃趁此機會前往即將被淹沒的二樓,尋找那隻跑掉的“小狗”。
在阮桃衝進門內後,江淮也遇到了“七日死事件”。
面前的Boss名稱在某個瞬間變了——從“廖以東”變成了“園長(分神)”。
當它出現的那個瞬間,周圍的空氣都寂靜了一瞬,而江淮直截了當地——
選擇了范圍讀檔。
他們這十米范圍內的時間倒退至他最初存檔的時間,其他地方的時間繼續往後走。
既然暫時沒法解決Boss,就通過黑科技解決“真·Boss”的出現。
而江淮也算是知道了——
“那個最初的嬰兒卵,是園長的分神?也對……既然他往我們的世界投入了這麽多的寄生者,自己怎麽會不嘗試寄生呢?只是限制可能會很多,所以得通過這樣曲折的方式,整個霧鎮副本裡面,真正的、最初的寄生者,是園長自己分割出來的意識。”
而因為那些限制,這部分意識被壓製著,要麽只能在特定的時間點活動,要麽需要積攢能量才能影響這片領域,要麽是廖以東自身的意志壓製……於是造成了恍若循環般的七日。
江淮確定如果等“園長的意識”出來,這個“特殊活動”立刻就要進入第二階段了,就只能一直輪回式的“黑科技”,主動進入這個地圖的玩家們就算是立刻反應過來站在水面上,也沒法近Boss的身,除了少數幾個在這裡截圖看風景采集做直播的,其他人很快發現了Boss的血量幾乎不掉,於是憤而換圖,並在世界頻道上表示:
“暫時別去打Boss!Boss現在是鎖血狀態,策劃就是畫餅給我們看!”
“刷小怪不香嗎?掉率真的好高我愛了!正常人也不會現在就去吧?”
“滾啊——等等你刷的是哪塊小地圖的小怪?”
隨著玩家進圖,江淮有將背上的骨山拋下,不過能被他背著的當然是少數,“白骨之河”有更多的鬼物,有些膽大的高玩會選擇到這個圖來刷怪,此時上頭穩定刷怪,宛如機器人,下頭江淮遛怪,角落裡還有幾個僅僅是來截圖與直播的休閑玩家,最下方混戰成一團。
——整個仙河鎮徹底熱鬧起來。
阮桃也覺得仙河鎮熱鬧極了。
還好她劃了個地,把二層劃作了無法登陸的地點,在整個地圖不危險的地方隨機刷新的這些玩家們才算被迫地放過了這個房間。
左堯和齊姐也不至於和紅雀一樣慘。
“玩家登陸”“玩家的攻擊”實際上並不靠江淮本人,而是通過系統的中轉,以玩家們自己的“精神力”為媒介,讓他們在這個領域中獲得脆弱的實體,而如果連續多次的死亡,玩家們會感到疲憊,但只會覺得是自己遊戲玩多了眼睛累。
阮桃顧不上這些,此時正打開茶水間的櫃子,她半跪在地上,對著櫃子裡的那個小男孩伸出手。
說是男孩,其實是個人形的生物在外頭又套了一層人皮。
但是半張人皮已經破碎,露出了他的小班長臉。
阮桃打量著這張在記憶中十分熟悉的臉,溫聲問道:“林林,你最喜歡東東了,對嗎?”
——那是廖以東小朋友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