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凌晨四點才回來,早上六點半的鬧鍾又響起,被迫起來上早自習。
這麽算下來,溫雁晚幾乎隻睡了兩個多小時,陸潮生比他稍微好點,至少多了四個小時,畢竟他可沒有在半夜12點偷偷跑出去堆雪人。
第二天早上,溫雁晚從寢室出去,難得的達錦文竟然也才剛起來。
李睿淵趿著拖鞋,頂著兩隻沉甸甸的黑眼圈,從寢室不人不鬼地晃出來。
昨晚那麽大隻龍貓,溫雁晚一個人怎麽可能搞得過來,那裡面可是還有他的一份功勞的。
眯著眼睛,李睿淵先抬手,朝達錦文道了聲“早”,然後轉向溫雁晚,一個“早”字還沒脫口,溫雁晚就瞬間揚起了一個爽朗的笑容。
只見他眼下掛著兩片青黑的陰影,朝著李睿淵喜笑顏開地道了聲“早”。
李睿淵:“……”
不是,同樣隻睡了兩個小時,為什麽你的精神如此之好?
溫雁晚想到昨晚的告白,心裡就止不住地興奮,太不容易了,這麽多個月,他和陸潮生總算是名正言順了!
上揚的嘴角壓也壓不下去,就要和太陽肩並肩,溫雁晚指尖點了點從他身邊慢悠悠晃過去的陸潮生,笑:“這是我男朋友。”
整個人跟個開屏的孔雀似的,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戀愛的酸臭味,或者說,散發著一股吸引FFF團的味道。
李睿淵:“???”
人家不早就是你男朋友了嗎?
大早上的,幹嘛要特意秀一下,什麽愁什麽怨???
陸潮生塌著眼皮,懶洋洋瞥了溫雁晚一眼,打著哈欠嘀咕了一聲“幼稚”,慢悠悠朝衛生間的方向晃了過去。
“男朋友,”溫雁晚幾步跟上,在他背後喊,“你打哈欠的樣子真好看。”
一瞬間,陸潮生差點把自己摔了。
溫雁晚傻笑:“男朋友,你崴腳的樣子也好看。”
陸潮生緊緊拳頭,深吸口氣:“……閉嘴。”
他並不想大早上就家暴。
李睿淵:“……”
狗糧都塞嘴裡來了,還能怎麽辦?只能嚼吧嚼吧,和著唾沫咽下去嘍。
#罵罵咧咧地下線#
然而,溫雁晚的興奮勁兒到了上課的時候,就徹底散了個乾淨。
上午第一節 ,又是向雲山的課。
向雲山講課語調沉穩緩慢,嗓音低,吐字清,一字一字,無論念什麽,都是一副背著手,搖頭晃腦的詩人模樣。
說得累了,就端起講桌上的保溫杯,抿一口滾燙的枸杞茶。
然後砸吧砸吧嘴,繼續。
“‘洋爐子’太高了,父親得常常站起來,微微地仰著臉,覷著眼睛,從氤氳的熱氣裡伸進筷子,夾起豆腐,一一地放在我們的醬油碟裡……這句話主要運用了一系列動作細節描寫,增添文章的感情衝擊力,精細而準確地表達出了父親濃濃的愛子之情。
“要說我,這篇閱讀來得挺應景,冬至正巧也過去不久,馬上就是元旦了,外面的雪,現在也下得挺大,就知道你們這些小娃娃們,肯定坐不住,今早起來,路過我們停車場前面那塊空地,哦豁,好大一隻白白胖胖的龍貓啊!”
向雲山摸摸自己的將軍肚,瞪著眼,作驚駭狀:“說好的,建國以後不許成精的呢?”
底下頓時一片哄笑。
“看來,你們也都看見了啊,”向雲山也笑了,“這又是哪個小天才,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停車場來堆雪人,回味童年樂趣啊?”
說著,他的視線若有所指地朝教室某一個淡淡瞥去,只見四組後面三排,已然倒下了一片。
除了陸潮生精神好點,還挺著脊背,仰著頭,握筆端正坐在座位上。再就是最後一排的達錦文,眼皮子都快墜到地心了,仍在負隅頑抗。其他溫雁晚幾人,早就徹底栽倒在了桌面上不省人事。
而在向雲山看不見的地方,在堆滿書籍的課桌之下。溫雁晚正悄悄牽著陸潮生的手,十指緊扣。
如同牽著自己最最珍愛的大寶貝,夢裡也不會放手。
“青春幾何時,黃鳥鳴不歇,罷了,罷了……”向雲山搖頭歎氣,到底沒有把他們喊起來。
學習的日子總過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月底。元旦節的前一天晚上,學校在大禮堂舉行元旦晚會。
元旦晚會的演出,默認和高三沒什麽關系,雖然有全校有征集舞台節目,但每個高三學子都自覺沒有參加。
開學時候的運動會,已經是學校大發善心給的最後福利了,大家還是很知道好歹的,這都快期末了,期末之後馬上就高考了,哪裡有心思做表演。
即使有缺心眼的,真去報名,最終也只能落得被自家班主任打回的下場。
恆北私立有錢,中央大禮堂更是恆北除了食堂之外的第二大特色。
禮堂裝修的審美很在線,建築風格精美不浮誇,米白的牆面與大紅的幕布與綢緞色彩交疊,大氣而不失細膩,四周燈光璀璨,於舞台之上交相輝映。
台上,高一的學妹正在表演古典舞,簡凡星又偷偷溜來他們班,正和前面的達錦文湊在一起,小聲地背誦英語作文高級替換詞。
“獲得,達到,acquire,gain,attain,achieve,角度,方面,angles,asp,side,resp,短暫,transi,ephemeral,transitory,危險,危害,imperil,endanger,分配……”
“等等,”達錦文忽然打斷,他扶扶眼鏡,“‘危險,危害’還有一個比較常用的,menace。”
簡凡星一拍腦門:“哦對對,menace!”他蹙眉:“哎呀好煩,總是容易把給它忘了。”
“沒事,多讀兩遍就記住了,”達錦文將小本本擱在膝蓋,默默幫簡凡星將這個詞記下,安慰,“你記憶力這麽好,下次肯定不會忘。”
台上的舞挺好看,高一學妹都是十幾年舞蹈功底的,體態嫋娜,舞姿娉婷,衣袂蹁躚之間響起陣陣掌聲。
藝術總有獨特的魅力與吸引力,溫雁晚不自覺停了筆,練習冊也擱在了腿上,抬眸,朝舞台望去。
直到某一瞬間,光線忽然昏暗,隻余舞台中央藍色水袖與水晶燈交相輝映,溫雁晚的衣領,忽然被身邊之人攥住。
短暫的貼近,獨屬於陸潮生的微涼的氣息猝然侵入溫雁晚的鼻腔。
“看得這麽認真啊,”抓住這一瞬間的黑暗,他在溫雁晚輕聲地道,“有我好看嗎……”
藍色的光斑在舞台上破碎,不禁意落入陸潮生的眸,將那淡色的眼瞳,點綴成星空般深邃的璀璨。
在溫雁晚耳垂上輕啄,陸潮生指尖暗示性地扯了扯他衣領。
“出去,嗯?”
沒有打傘,溫雁晚牽著陸潮生的手,穿過夜晚細碎的白雪,來到大禮堂後面一片寂靜無人的小樹林裡。
自那日表白之後,兩人的關系似乎在無形之中有了細微的變化。
擁有了未來的承諾,兩人相處之間更加誠懇,更加直白。
也更加離不開彼此。
溫雁晚將陸潮生抵在了樹上,有雪從天際飄落,停住在陸潮生纖長的眼睫,像是落了一隻白色的蝴蝶。
似是受到蠱惑般,溫雁晚俯身,在那片雪花上啄吻,於是雪花被融化為一片迷矇的霧,半遮不掩地蒙在陸潮生同樣水潤的眉眼之間。
唇瓣緩慢挪開,溫雁晚注視著少年微微眯起的清淺的眸。
垂睫,逐漸往下,正欲吻上那兩瓣微微開啟殷紅的唇,身旁忽地傳來一聲厲聲呵斥
“你們在做什麽?是不是早戀,啊?!”
下一刻,一道微胖的身影驟然從草叢深處躥了出來。
是教導主任。
一瞬間,溫雁晚心臟驟停。
“草,我們快跑!”
再也顧不上別的,溫雁晚拽著陸潮生的手,就在雪地裡狂奔起來。
“前面的兩位同學,你們跑什麽呢?是不是心虛?是不是在偷偷談戀愛呢?!”
教導主任舉著手電筒,任憑漫天風雪捶打,仍然在兩人身後窮追不舍。
溫雁晚進攥著陸潮生的手,細碎的發被寒風吹得凌亂,心裡叫苦不迭。
這人都這麽大歲數了,怎麽就這麽能跑呢?他都快喘不過氣了!
溫雁晚不知道,教導主任這可是這麽多年以來,兢兢業業抓早戀,抓翻/牆,好不容易鍛煉出來的!
甚至連體育老師,都跑不過他!
他可是在校慶的時候,拿過教師運動會1000米長跑一等獎!
手電筒的光顫抖著掃過草地,又掃到前面兩道即使奔跑,仍不忘手牽著手的兩位少年的背影上。
教導主任嘴角緩慢地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
哈!他就知道,就知道這群小崽子們不會乖乖聽話!
元旦晚會這麽好的時機,肯定會偷偷溜出來談戀愛!
不愧是他!
教導主任勾著唇,氣喘籲籲:“前面的同學!你們給我站住!本校禁止發生不正當AO關系!勸你們趕緊束手就擒,原地分手,否則等待你們的,將是來自教導主任辦公室的喝茶邀請!”
溫雁晚也不知怎麽想的,腦子一抽,忽地朝身後大喊:“我們不是AO戀!”
嚴格來說,目前還不是AO戀,畢竟陸潮生的發/情期還沒到呢。
陸潮生暫時還不是omega。
嘶,教導主任眉峰忽地一蹙,這孩子的聲音,怎麽聽著這麽耳熟呢?
一瞬間,腦海中猝然劃過一道閃電,過往種種心肌梗塞的感覺洶湧地襲上了心頭,教導主任兩眼一瞪,當即倒吸一口涼氣
是那個叫溫雁晚的臭小子!
視線猛然朝旁望去,再看他手裡牽著的人,可不就是陸潮生嗎?!
從開學以來,這兩人的傳聞就一直在學校鬧得沸沸揚揚。
他早就覺得這兩人不對勁了,只是礙於沒有證據,沒辦法證實。
好啊,這下證據,可不就來了嗎?
不枉他大冬天的辛辛苦苦,蹲守在草叢裡這麽久,總算是讓他給逮著了!
#溫雁晚:自爆小能手#
教導主任捂著肚子,“呼哧呼哧”喘著氣,心裡冷笑不止。
“前面的那位同學,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勸你趕緊束手就擒,本校禁止發生不正當AO關系!就算是AA也不行!”
今天,他一定要將溫雁晚親手抓住!
靠了,這人怎麽這麽難纏?
溫雁晚快崩潰了,他喘息著,視線在四周飛快搜尋,忽地感覺自己手中一股大力襲來,溫雁晚立時心有所覺。
他當即順從地放松了力道,任憑陸潮生拉著他,將自己拉入一處拐角。
隨即被對方扯住了衣領,被迫壓在陸潮生的身上。
將陸潮生死死抵在了牆面上。
“小兔崽子,怎麽眨眼就跑不見了……”
外面,細碎的腳步聲響起,溫雁晚將陸潮生環在懷中,大氣不敢喘一聲。
直到腳步聲逐漸逼近,一道陰影出現在拐角之外。
心臟劇烈跳動起來。
忽地,向雲山的聲音響起
“老劉,你這舉著手電筒四處晃悠什麽呢?又出來抓早戀啊?”
“誒呀,來得更好,看見你們班的溫雁晚沒有?他剛在小樹林裡偷摸著搞早戀,被我發現了,一直追到現在,結果就在剛才,眨眼就跑沒了!”
“溫雁晚?”向雲山似乎思索了片刻,他聲音頓了頓,這才緩慢地道,“我剛才似乎確實有看見,他和陸潮生匆匆跑了過去。”
“對對,就是跟陸潮生在一塊?他們朝哪裡去了?”
向雲山視線朝某處拐角,微不可查地瞥了一眼,隨即抬手指了一個方向:“就那邊。”他淡然道:“你快去吧,現在應該還沒跑多遠。”
“老向,謝謝了!”
教導主任走遠,向雲山轉身,再次往那處拐角輕飄飄地望了一眼。
搖頭,抬起步子。
溫雁晚緊閉著眼,靜靜等候,直到向雲山的腳步逐漸遠去。
天地之間,隻余雪花飄落的“窸窣”聲,他極速的心跳聲,以及他與陸潮生交錯在一起的灼熱的呼吸聲。
溫雁晚終於徹底放松,寬闊的兩肩當即垮下來,整個人都癱在陸潮生身上。
靠,這都什麽事啊……
溫雁晚將腦袋埋在陸潮生肩窩,胸膛急促地上下起伏,笑得簡直喘不過氣。
陸潮生也在笑,他仰頭靠在牆上,手指深深插入溫雁晚的發。
他感覺,對方灼熱的呼吸噴灑在脖頸細膩的皮膚上,刺激得毛孔忍不住收縮,立時染上一層桃花般的紅色。
“還來嗎?”陸潮生撫摸溫雁晚埋在自己肩窩的細軟的發,喉結隨著脖頸仰起的弧度,顯露出性感的凸起。
他嗓音低啞,吐息之間,滿是剛才奔跑時吸入的風雪的味道。
“剛才不是沒有完成嗎,嗯?”
“來啊,怎麽不來?”
不能讓這趟白跑了不是?
抬起頭,溫雁晚嘴角含笑,微喘著傾身吻了上去。
頭頂,有月光從牆角滲進來,在兩位少年的肩背上披灑一片潔白的光影。
而後,在雪地之上,拓下兩道緩慢交疊清瘦身影。
灑落一地的,雪白的月華。
半晌後,溫雁晚牽著陸潮生的手,從牆角緩慢拐出來。抬頭,就猛然撞上了向雲山似笑非笑的臉。
一瞬間,溫雁晚嚇得差點當場澆花。
雙手抱臂,向雲山視線在兩人交握的手上輕飄飄地晃過,挑眉,意味深長:“你們這是……做什麽呢,嗯?”
一晚上連續經受兩道刺激,溫雁晚感覺自己心臟都受不住了。
“沒什麽,”溫雁晚捂了捂胸口,朝著向雲山覥臉笑,“我就看今天天氣不錯,和潮生出來看月亮呢。”
視線瞥過兩人的明顯紅/腫的唇,向雲山抽嘴角:“你當我瞎嗎?”
溫雁晚也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地望著向雲山傻樂,也不知道在樂什麽。
右手還緊緊攥著陸潮生的手,不自覺地輕輕晃動,幼稚得要死。
“笑,就知道笑,”向雲山見他嘚瑟的樣子就來氣,抬腳就作勢要踹,“要不是有老子剛才幫你們擋著,看你現在還笑得出來?”
他就知道,老向肯定是站他們這邊的!
溫雁晚身形敏捷地躲了過去,牽起陸潮生的手就跑,一面跑,一面背對著向雲山使勁揮舞手臂。
“老向,謝謝你了!你的大恩大德,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臭小子,誰想被你惦記一輩子啊……”向雲山笑著,罵罵咧咧,又在背後喊,“不許給我在學校裡瞎搞,聽見沒?”
溫雁晚揮手:“收到!”
走廊裡,向雲山雙手背在身後,靜靜看著兩位少年手牽著手,腳步輕快地消失在燈光的盡頭。
空氣重歸寂靜,余下的,只有縈繞不散的高中校園,獨有的青春氣息。
“青春啊青春,你坐北朝南~聽陽光普照~”
嘴裡哼著歌,向雲山背著手,搖頭晃腦著,大步朝大禮堂的方向走。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簡凡星背誦的英語作文高級替換詞,來自我收集的英語四六級素材。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英語名言警句,作文模板,萬能句子。
如果需要,[email protected]晉江作者失憶玫瑰,可自行獲取。
正巧四六級考試也不遠了,祝小天使們一切順利呀~
“洋爐子”太高了,父親得常常站起來,微微地仰著臉,覷著眼睛,從氤氳的熱氣裡伸進筷子,夾起豆腐,一一地放在我們的醬油碟裡。
——朱自清《冬天》
青春幾何時,黃鳥鳴不歇。
——李白《江南春懷》
青春啊青春,你坐北朝南,聽陽光普照。
——二手玫瑰的歌曲《青春啊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