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娛樂少,學業枯燥,屁大點事兒,就夠精神世界極度匱乏的高三狗們快樂很久了。
早操那幾個動圖在群裡飛傳,樂呵了一整天,直到下午快放學了,眾人才被周末放假的快樂拉回了現實。
恆北規定,周一到周四,外加周日都有晚自習。
周五是沒有晚自習的,主要方便走讀的學生早點回家。
臨近下課還有幾分鍾,樓上已經傳來了“呼啦啦”的腳步挪動聲,顯然有班級提前下課了,引得他們班也有點躁動。
數學老師見大家實在坐不住,歎氣說了聲“下課”,手臂夾著教案,搖頭出了教室。
恰巧鈴聲響起,李睿淵歸心似箭,抓著書包就往外衝。
“哈哈哈,老子是第一!”
踏出教室門的瞬間,李睿淵猛地撞上一隻圓滾滾的、極富彈性的不明物體,直接被彈回了教室。
向雲山端著保溫杯,穩如泰山:“你要當誰老子?嗯?”
李睿淵尬笑:“您,您是我老子……”
向雲山嫌棄擺手:“去去,給我滾回位子上去!”
李睿淵立時夾著尾巴,一溜煙地又跑了回去。
見狀,溫雁晚隻好把剛從抽屜抽出來的書包給塞了回去。
“有件事要公布一下。”迎著眾人焦急的目光,向雲山端著保溫杯,手臂裡夾著一疊紙,悠悠然走到講台前。
他把紙放在桌上,說:“剛才學校發通知,說是下周會舉行秋季運動會,周四周五兩天全校停課……”
向雲山適時停頓了一下,教室裡立時響起此起彼伏的響應聲,原本蠢蠢欲動的小腳也縮了回去。
高中生們懶是懶,但只要是不用上課的事情,還是十分積極的。
“知道你們就是不想上課,”向雲山顯然早已看透了他們的小心思,拿看白眼狼的眼神掃視一眼,輕哼,“只要不用看見我們這幾張老臉,估計讓你們天天出去撿垃圾,你們都開心得上天。”
下面響起一陣哄笑。
李睿淵舉手:“現在不還是夏天嗎,怎麽就秋季運動會了?”
“誒,這個問題問得好,”向雲山端起保溫杯,嘬一口,不緊不慢,“聽氣象台公布,今年的秋季有寒潮來襲,估計會提前入冬,所以趁現在是夏天,趕緊把運動會給辦了。剛好還有兩天時間,你們回去好好考慮一下,有意願的,把這個表給填好,下周帶來學校交給體委。”
向雲山把項目意願表交給體委,讓他拿下去發了,提醒道:“注意看清楚表上的字,別拿著就瞎畫,每人至多可以參加兩個單人項目,一個集體項目,兩個娛樂項目,每個班每個項目至少有一人參加……尤其是項目時間,給我好好看清楚嘍,別到時候填了兩個同時開始的,除非你們有本事變個分/身出來。
“體委收上來前先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既不長耳朵,也不長眼睛的小聾瞎把上面的錯給犯了的,打回去重填……哦對,還有件事,這次運動會學校請了讚助商,每個年級前三名的班級有錢拿的,分別是3000、2000、1000,每個項目的第一名也多少有點錢拿……”
教室立時炸了:
“臥槽,恆北出息了!”
“居然連讚助商都有了?666!”
“第一名3000塊,咱班一共40人,平均下來每人就有75塊!”
“才75塊啊,多沒意思。”
“說得好像咱們一定是第一名似的……”
教室一陣喧嘩。
溫雁晚手支著腦袋,垂眼,看著細長筆杆在指間旋轉,稍有些走神。
他知道自己是個什麽德行,有錢拿的事情,怎麽可能沒有他的身影。
上輩子他參加了個什麽來著?
跳高?還是跳遠?
記不太清了。
反正最後似乎得了好幾個第一,零零散散加起來,也有好幾百塊了。
有人忽然說了句:“不如我們直接把這些錢拿出去搞班建吧?”
此話一出,底下立時一片附和,搞得好像那3000塊錢已經拿到手了似的。
但事實上,溫雁晚並沒有大家出去聚餐的記憶,這只能說明,他們班甚至連前三都沒有拿到。
其他人可沒有溫雁晚對未來的預知,聽到能出去玩兒,都興致高漲,已經開始盤算著附近有名的轟趴館或者KTV了。
有人擔心:“3000塊錢會不會不夠用啊……”
“3000塊都不夠,你們是打算吃個滿漢全席還是怎滴?”向雲山忽然插嘴,引得眾人一陣哄笑。
他自己也笑了,大手一揮道:“要是真的不夠,剩下的我補!”
這下教室徹底炸了:
“臥槽,真的假的?”
“老向牛逼!”
“老向這次連老本都拿出來了,那這3000咱們必須得拿到手啊!”
“衝衝衝,為了老向這句話,咱們也要往死裡衝!”
向雲山:“你們學習的時候要是有這一半的勁兒,老向做夢都能笑醒!”
眾人:“哈哈哈哈哈……”
“行了行了,”向雲山擺手,讓大家安靜下來,“這次運動會,你們能參加就盡量多參加點,都已經高三了,等再過兩個月,就徹底沒有活動了,要開始抓緊一切時間好好複習……”
向雲山習慣性念叨了幾句,說了聲“放學”,這才端起保溫杯,匆匆走了,難得的步伐輕快,看樣子也趕著下班回家。
正是放學高峰期,走廊人潮擁擠。
李睿淵早跑沒影了,簡凡星又從隔壁擠了進來,直奔達錦文的座位。
他和達錦文約好,周末兩天都留在學校學習,這樣他有不懂的,就能來一班問達錦文了。
恆北向來奉行自主學習,有很多住校的學生,即使放假也不打算回去。
通常每個班的班委手裡都有教室的備用鑰匙,他們會在周五的時候,把鑰匙留給需要的學生們,這樣那些學生即使是放假,也能在教室自習。
算是恆北的一大特色。
臨走前,達錦文路過溫雁晚的座位,忽然轉身面對他。
“溫雁晚同學,”達錦文推推眼鏡,神色嚴肅,“這次考試,你和陸潮生同學同時缺考,我即使得了第一名,也有勝之不武的意思,期待下次月考,我能真正與你們一較高下。”
溫雁晚:“……”
空氣有片刻的安靜,只有陸潮生合上書包時,拉鏈摩擦發出的“刺啦”聲。
見達錦文還在等待回復,溫雁晚掀起嘴角,勉強笑道:“當然,等下回考試,我一定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把試卷填滿。
從抽屜拿出書包,陸潮生側眸。
他敏銳地察覺,溫雁晚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太自然。
視線往下,放置在桌面上的,是一雙骨節分明的手。
手型線條十分漂亮,指甲也修剪得乾淨整潔,膚色是冷感的白,有著瓷骨般的細膩質感,像藝術品。
而被壓在手下的,是一整張草稿紙的被默寫的物理公式。
把書包抱進懷裡,陸潮生垂眸,纖長指尖在手臂上輕輕點了點。
真是有意思,一個年級第一,複習的時候不多做多練,而是連續謄抄了三天的基本公式,有的甚至基礎到,做題時都不需要在草稿紙上列出的程度。
就仿佛,將整個高中……不,是整個學生時代所有的知識全忘了個乾淨。
得到溫雁晚的肯定回復,達錦文這才滿意了,朝溫雁晚兩人道了別,然後帶著簡凡星從教室後門出去。
教室沒什麽垃圾,值日生緊趕慢趕把地掃了,見教室還有人,扯著嗓音朝溫雁晚喊:“溫雁晚,你們兩人走的時候記得把門鎖好!”
溫雁晚抬了抬手:“知道了。”
那人點點頭,抓著書包急吼吼走了,急促的腳步聲漸遠。
教室只剩溫雁晚和陸潮生兩人。
溫雁晚把桌上東西收好,挎著書包靠在桌邊,站姿隨意慵懶。
他垂眸看向陸潮生:“走嗎?”
正值落日時分,天空被夕陽浸染,逐漸漫起一片血紅。
無數條金線從遙遠天際射下來,徑直打在溫雁晚身上,將他的身影鑲嵌一層蜜色光澤。
似是感覺到熱,溫雁晚隨手將校服袖口卷起,露出一截勁瘦的手腕。
指尖微動,陸潮生遵循自己的欲望,伸手握了上去。
微涼的觸感觸碰皮膚,溫雁晚微微愣了下,緊接著,他便聽到陸潮生熟悉的清冷聲音。
“給我。”
“什麽?”
溫雁晚沒聽懂。
陸潮生不答,只是用指尖捏著手機,拿到溫雁晚眸前,輕輕轉過一圈。
“錢我已經給你轉過去了。”
“啪”一聲,手機落回桌面。
“周六周日兩天,我都不在學校,我沒有辦法離開你整整兩天時間,所以……我需要你的信息素。”
話到此時,手腕同時用力,溫雁晚的身體被措不及防地向前拽去。
距離急速縮近,瞳孔微微張大,少年微涼的氣息撲面而來。
在與面前之人相撞的前一刻,溫雁晚雙手撐在了他前後兩張桌面上,以一種環抱的姿勢,將陸潮生死死圈在了身下。
心臟有輕微的加速,柔軟發梢擦過鼻尖,清淺的呼吸噴灑在下頜,激起一陣帶著溫度的癢意。
熟悉的信息素的味道在鼻腔蔓延,溫雁晚垂眸,視野之下,少年散落的微長額發遮住半分眉眼。
看不清神情,也看不見那雙記憶裡清冷無比,卻又惑人無比的漂亮眸子。
鬼使神差地,溫雁晚忽然抬手,撥開了他額前的碎發,企圖將那張矜傲的面容全然展露出來。
展露在自己的視野裡。
發梢從眉間睫上掃過,引起一陣綿密的癢意,又像是癢在心口。
陸潮生抬手,握住那隻搗亂的手,觸手一片滾燙的灼熱,像是握住了夏日的夕陽余暉。
“我需要你的信息素。”陸潮生再次重複了一遍,他牽引著這隻手,觸碰到自己的下頜。
微涼唇瓣在言語間,似是不經意碰到溫雁晚的指尖,一觸即離的柔軟。
如同親吻。
“我需要分量多一點的,能夠直接進入體內的,”像是故意誤導,亦或是引/誘,他用最清冷的嗓音,說著最露骨的話,“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麽意思。”
陸潮生抬眸,微顫的眼睫如同停駐的蝴蝶翅膀。
“所以,給我,”他說,“現在,馬上,給我。”
呼吸有瞬間的停滯,溫雁晚深深望進他的眼,半晌,指尖順勢捏住他的下頜,俯身吻了上去。
不同於以往的霸道強勢,這次的吻綿長而深入,仿佛繾綣的抹了蜜糖的蛛絲,帶著隱秘的危險信號,明知不能再向前踏出一步,卻又不自覺被吸引,甘願墜入其中,緩慢收緊,再難掙脫。
輾轉廝磨間,有什麽在內心悄然發生了改變,心臟都微微緊縮,像被細密的針扎了似的,又酸又麻,隱隱脹痛。
溫雁晚想不明白,或者說,他現在暫時沒有功夫去思考這種問題。
握住手腕的那隻微涼的手逐漸失了力,緩慢下墜,然後被另一隻更為寬大溫暖的手抓住,按在了桌面,強硬地分開五指,插入指縫,十指緊扣。
窗外夕陽漸落,雲團被燒得通紅,如同岩漿翻滾。
那顆熾熱火球好似血橙,落在滾燙的熔岩裡,隨波起伏,出沒不止。
夏風拂過窗簾,吹動一抹輕薄於風中飛舞,如情竇初開的少女,羞怯而輕盈地遮住散落的一地春光。
空寂的教室,夕陽西下,兩位半大少年眼眸輕闔,動情擁吻。
如同真正的情侶那般。
落日余暉透過重重雲層,於萬丈高空筆直墜下。
如西方神靈的金色箭矢,柔軟纖細,穿透兩顆熾熱跳動的心,將兩道交疊身影無聲地定格在夏日夕陽裡,化作爛漫青春最純真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