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在祖洲前往元洲的河道上,也有一艘乘風破浪的七帆寶船,正在盡可能的狂歡,一樣的宴會,一樣的歌舞,甚至連一身花蝴蝶外衣的拄拐妖王都是一樣的。說真的,幼年體的他,真的不太適合這樣的道袍。唯一的不同,只有妖王身邊並沒有“姬是”。
接到消息晚來了一步的東長老,本已經對截殺妖王不報什麽希望,萬萬沒想到他們和妖王正迎了個對臉。
“這是什麽回事?”東長老看上去比妖王一行人更加震驚。
“你覺得的呢?”妖王把他對家人的憤怒,全部用在了東長老等人身上。他根本懶得和他們廢話,見魚來了,便立刻甩開拐杖,化作原型飛撲而上。活了萬年的兔子,早已不是什麽小寶貝了,孔單鳴變得巨大無比,打不過對方,也能壓的死。
東長老拚命後撤,但也知道自己作為妖王仇恨的主目標,很難離開,他忙不迭的對身邊的人喊著:“快、快去通知……”
但是不等東長老把話說完,他就發現了不對,祖元運河的河道是幾大洲之間最重要的貿易運輸渠道,在寬闊的河面上,不可能只有他們一艘大船。沒道理他們這邊突然出現這麽巨大的一隻紅眼白兔,其他船隻毫無反應。
除非他們根本看不見。
東長老一邊躲閃,一邊發現他們早已被一個無形的罩子困在了船上,既逃不出去,也無法與外界繼續聯系。真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靈。
隨著妖王一道勁厲的掌風,東長老直接被甩到了透明的結界上,他好像清晰聽到了自己脊椎斷裂的聲音,但卻是那份刻骨銘心的疼痛差點要了他的老命。大口大口的鮮血,從東長老的嘴中被吐出,讓他充分明白了什麽叫他已經老了。
同時,東長老還看見了船底張開的碩大圓陣,正在散發著金色的光芒。
“你要通知誰?來嘛,告訴我,看看我們知道的是不是同一個人。”妖王就像是大貓在戲耍著自己的晚餐,並不著急一下子就咬斷對方的喉嚨,反而很有閑情逸致的在充當著一個變態。其他東長老帶來的妖,已經被雲霄劍宗的弟子結陣給殺了個七七八八。
凌頂甚至還有空擔憂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師弟,對三才問道:“你變成魔修之後,不會也變成妖王那樣吧?”
三才劍尊:“……”
妖王又這樣和東長老“玩”了好一會兒,君子劍終於看不下去了,衝著天上的飛兔高喊:“注意距離。”
東長老已被打的去了大半條命,整個妖都不好了。流失的靈力不知道為什麽一直無法補回,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即將這樣一點一點的被折磨的死去,卻什麽都做不了。就在這樣的慌亂之際,他的腦子還是下意識的反問了一句,注意距離?注意什麽距離?我現在這樣能對妖王造成什麽威脅?
妖王卻皺起眉頭,不耐煩地朝寶船上回了一句:“知道了。”
隨著這一聲,妖王對東長老下手的動作,明顯犀利且狠辣了不少,頗有一種“既然你不想說,那就沒有機會說了”的意思。
東長老已經連害怕都顧不上了。
***
妖山。
九尾狐一族的敢死隊,此時正在提心吊膽的繞過層出不窮、面相凶煞的巡邏守衛。
妖王選用妖才的標準,除了修為境界以外,就是看這妖的面相凶不凶狠,越是歪瓜裂棗,他就越喜歡。旁人一直覺得妖王這是審美變態,但如今親身經歷的九尾狐族可以負責任的說,這樣的面向真的有用,搭配幽暗昏惑、布局複雜的地底監獄,嚇的他們已經不知所措好幾回了。
狐族的行動嚴重受阻,戰線被不斷拖長,時間越久,計劃敗露的可能性就越大。好不容易才如願摸到了關押少族長的那一層。
一隻白色狐狸害怕的給領隊傳音:【咱們這樣真的不會有事嗎?我怎麽感覺這裡的守衛如此松懈……】
中間有幾次他都感覺他們暴露了,卻險象環生的又走了下去,怎麽想都很奇怪啊。
領隊的紅狐狸斥責道:【那老不死的兔子都離開多久了?誰還會那麽忠心耿耿的對他?族長正是料到了如今監獄的守衛空虛,才派我們來營救少族長的。過了今天,孔單鳴還能不能活下去都在兩說之間,你擔心什麽?】
白狐狸一愣,有聽沒有懂地眨眨眼:【您的意思是?】紅狐狸消息靈通,他洋洋得意對屬下炫耀著:【我安插在那老不死家的探子說,兔族最近動向詭異,很大概率是又被那老不死的召見了。呵,誰能想到呢?孔單鳴精明半生,最後卻栽在了自己的家人手上。雖然那些兔子很沒用,但殺了孔單鳴這麽多回,總要成功一次吧?】
白狐狸恍然大悟,高啊,實在是高。
一群狐狸終於放心大膽了一些,摸到了少族長所在的監獄。等在那裡的,除了他們早已剩下一張皮的少族長以外……還有獰笑著的妖王。
孔單鳴已經殺紅了眼,隻想他們都趕緊著給他去死!
***
“還要繼續看下去嗎?”寧執在洞中歪頭,看向身邊真正的孔單鳴,對他問道。
孔單鳴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手中本是用來享用美酒的玉杯,被他捏了個粉碎,血紅色的葡萄酒宛如鮮血般順著他的手掌滴落而下。孔單鳴幾乎是從牙齒縫中擠出了接下來的四個字:“為什麽不?”
是的。
寧執一行人並沒有上飛船,也不在海船上,更不在地底監獄。準確地說,他們根本就沒有離開過妖王最為安全的五號洞。
這便是之前寧執壓下去沒有說全的計劃了。
君子劍一行人從長洲來帶祖洲的,不只有可以隨身攜帶的飛舟,還有在飛舟裡藏著的傀儡。為了準備葉乾法會,魯從玨真的製造了太多的傀儡。這些紫瑤傀儡都在魯從玨的一雙妙手下,進行了升級,多出來了很多新功能。
其中之一的新功能,就是把魯從玨一開始製造紫瑤傀儡時的想法,和後來寧執提供的全新思路,進行了一番結合。
已知:
魯從玨最初製作傀儡的想法是:自己與自己對練。
寧執後來提供的思路是:投到傀儡身上與他人在秘境對練,體會生死博弈,又不至於真的受傷死去。
那麽,兩者結合加起來,會等於什麽呢?
自然是等於非常現代化的——遠程機械作戰。
當然,修真界沒有機器人和無人機,只有紫瑤傀儡。修士可以通過紫瑤球,操控外表完全擬真的傀儡。一心多用用的好,甚至可以同時操控好幾個。
就好比雲霄劍宗一行人此時此刻正在做的。
明知道此行多艱又危險,且是一種明確的釣魚行為,寧執這種謹慎派,自然不可能真的以身犯險,拿妖王真人去釣魚。寧執準備了好幾個“妖王”傀儡,同時從五號洞離開,兵分數路,依照他們之前散布的假消息開始進行趕路。
哪路最先被截殺,自然就知道是哪個假消息起了作用。
至於其他後面給出反應的,就不好說他們的消息來路到底是什麽了。
妖王堅信不是九尾狐族就是東長老被黑影控制了,寧執卻有其他想法。現在的事實也證明了,寧執才是對的,只不過九尾狐族族和東長老也不消停就是了。
妖王渡劫被劈一事,暫時還看不出對北域的整體影響,但是在妖修之間卻是帶來了巨大的變動的,妖妖都有了野心。
寧執覺得已經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可以收網,把這些人都逐個擊破了。
孔單鳴在東長老和九尾狐族的事情上,也表示了同意,他真的不想在和他們廢話了。但他的家人那邊……他自虐般的還想看下去,仿佛不看到家人承認確實是他們做的,他就不肯罷休。
寧執沉吟片刻道:“可以是可以,但我必須得提醒你,這種傀儡也不是萬能的。”
紫瑤傀儡的弊端之一,就是可操控的范圍是有限的,以劍宗一行人的修為與意志力,極限便是三個傀儡、十天,以及大半祖洲的距離。
簡單來說,一旦飛船真的離開祖洲,甲板上可以活動的傀儡,就只剩下了寧執和妖王的兩個。而以妖王如今被天劫重傷的身體情況來說,他的傀儡連長洲都撐不到。雖然寧執的傀儡已經足夠殺死飛船上的所有兔族,但寧執也不確定他這樣的一心二用能堅持到什麽時候。
傀儡的改進,姬十方也是知道的。姬十方為了杜絕寧執利用這個漏洞,曾和寧執一起在魯從玨那裡做了限制,他們近期都無法使用這種遠程傀儡。
這也是姬十方沒有對寧執起疑的主要原因。
但寧執豈是那麽容易善罷甘休的人?他在和姬十方立誓的時候,就想好了該如何鑽這個漏洞,不能用新式的傀儡,就用舊式的嘛,他手上有他和姬十方參加測試版時的傀儡。當時是為了紀念,現在正好可以自己用。
也因此,寧執發現了一個存在於新舊傀儡之間的bug,在他使用了舊傀儡後,他的舊傀儡就可以操控其他新傀儡了。
只不過這樣二次分級後的操控,時間、次數也都有了限制。寧執還沒有徹底摸清楚其中的條件,但時間緊急,他也只能邊走邊看了。總之,他無法保證自己二級操控的新傀儡可以做到哪一步。
君子劍也開始勸妖王,因為他覺得他已經領悟了道君的意思:“自己的仇,還是自己親自報了,才最解恨。不是嗎?”
以妖王如今身體抱恙的狀態,實在是不宜再拖延下去。
“黑影還沒有出現。”孔單鳴雙眼通紅的盯著與遠聲玉連接而外放出來的三個傀儡視角。
摸進地底監獄的九尾狐族已經被他的傀儡殲滅;
東長老在死前交代了確實有妖在唆使他做事,那妖很可能來自兔族;
剩下的就只有飛船上的妖王,還在和他的家人對峙了。
孔單鳴憤怒到極致後,反而冷靜了下來,他對寧執說:“我們釣魚的目的不就是想要順藤摸瓜嗎?”
孔家兔子的問題很大,但是說實話,就他們覺得“只要搞死妖王就能繼承遺產,全然沒想過兔族未來退路”的腦子,這種沒有十年腦血栓不可能出現的思維,他們怎麽可能搞出如今這樣聲勢浩大的陣仗?
——不僅請來了這麽多殺手聯手,還知道以防萬一讓東長老去按照另外一個假消息的方向進行補刀。
孔單鳴看著寧執,快速道:
“種種跡象都表明,那幕後的人很可能也在飛船上!
“我們絕不能就這樣放過他,不是嗎?
“你難道不想盡快抓到對方?”
妖王沒有直接點出幕後黑影,但寧執聽懂了他的意思。黑影介入的概率確實很大。按照對方的一貫作風,他應該是先教唆了東長老一脈,再以他們為跳板搭上了兔族。這樣在妖王“死”後,他才好讓兔族以受害者的身份去陷害書院,找道君要個說法。
在幕後黑影看來,妖王已是必死無疑,那他應該還是敢出現在現場,親眼看著妖王死去的。
這確實是找出對方最好的時機。
寧執沒想到妖王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想到這點,不愧是以一兔之力做到了妖王位置上的兔子。可是,一整個飛船,該怎麽找呢?
妖王沒有回答寧執,但看上去他已經有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