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炮的彩條在響聲之後飄到莊想的頭上。明明是羽毛一樣輕的重量, 卻在一片恭賀的喧嘩之中忽然變得很重。
誒?
莊想眨眨眼一臉懵,拿開擋著眼睛的手朝室內看去。只見屋裡窗簾拉得密不透風,漆黑的房間裡只剩下數字蠟燭的燭光在躍動。
好多洋溢著興奮的笑臉圍在中央小桌子的蛋糕旁, 你一言我一語跟競賽一樣送祝福,飆的語速連rapper們都歎為觀止。
“生日快樂啊弟弟,希望21歲的弟弟暴富帶我飛!!”
“做夢吧你,怎麽也是帶我飛啊!”
“我的願望就很簡單,希望弟弟出門就中八百萬!!能分我二百就好, 我點卡沒錢衝了qwq”
“哈哈哈哈哈人家莊想的生日怎麽都是你們在許願!這不合理!”
啊……
莊想慢半拍地反應過來,今天是他生日!
怪不得!!
一旦反應過來,就會覺得一切都有跡可循。
早上匆忙出門的室友, 一上午盡量避開對視的隊友……
原來是這樣。
莊想抬起眼一掃。
徐子譯、宋一沉、蘇淵……還有小花,小王。
從選手到選管,再到工作人員,莊想熟悉的面孔這裡都有, 甚至基地的新成員冰闊落也沒有缺席。
它搖著尾巴從小桌子上跳下來, 一步一顛嗷嗷叫著朝莊想跑過來,毛茸茸大尾巴豎在半空,步伐輕快。
“哎,弟弟獨得可樂寵愛啊,淚目。”
“什麽時候冰闊落也能對我撒撒嬌呢!”
莊想蹲下身把撲過來的冰闊落接在懷裡抱起來揉了揉, 得到它撒嬌一樣的蹭蹭。他隨後抬眸認真掃視一圈,卻發現沒有自己最熟悉的那道身影。
然而下一秒——
“在找誰?”
輕輕的重量落在莊想的頭上的同時,他也聽到項燃低沉帶笑的嗓音。
海風一般清涼的氣息, 伴隨極淡極淡清酒的香味帶著體溫從身後包圍過來。
莊想:“啊。”
反應過來, 他伸手摸摸頭頂。
是紙王冠。
莊想回頭靠在門框, 笑起來:“我十歲之後就不戴這個玩意兒了, 不過勉強可以給你留點面子不取下來。”
項燃笑了笑,想俯身。
這時候在莊想懷裡哼哼唧唧的冰闊落忽然翻了個身,一爪子按在他胸口阻止讓他湊過來。
項燃:?
冰闊落:“喵嗚。”
莊想看得發笑,捏捏冰闊落的耳朵尖:“它不想讓你打擾我們二人世界。”
冰闊落哼哼唧唧地蹭回來。
項燃沉默兩秒,微微挑眉:“二人世界?”
莊想:—v—
項燃嘖了一下,目光在莊想的臉龐上逡巡一小會兒,又輕笑一聲,敞開懷抱湊過來結結實實摟了他一下。
莊想:?
冰闊落:???
冰闊落被擠在他倆中間眼睛都瞪圓了,發出顫巍巍不可置信的叫聲,扭動翻滾,腦袋被莊想用手輕輕護住。
宋一沉摸著下巴:“啊,此情此景,我又想起那句著名台詞。”
徐子譯:“什麽?”
宋一沉還沒開口,藺明河接茬:“我是來加入你們的,不是來拆散你們的。”
宋一沉大笑拍著他肩膀,滿嘴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徐子譯:“……”
草生,竟然意外真實!!
莊想無語咕噥:“幼稚,太幼稚了。快放開。”
項燃在莊想耳邊發出一聲輕笑,腦袋挨腦袋和他慢悠悠蹭了下:“不要。”
他溫熱的氣息癢酥酥地落在莊想耳邊。
莊想頭皮一麻,不太自在地偏過腦袋躲開,可正巧項燃起身,他的嘴唇不經意間擦過項燃的側臉。
那一瞬間,好像有一點微不足道又難以忽視電流飛速融入血液,蔓進了四肢五骸。
兩個人同時愣住,莊想指關節抵住嘴唇,項燃下意識放松力道松開他一秒。
冰闊落逮住機會從他們中間跳開,落地回頭軟綿綿控訴般叫了一聲。
喪·盡·天·良!
莊想第一時間看向站在屋裡正在興奮討論蛋糕大戰的選手們。
沒發現?
沒發現……吧。
畢竟屋裡沒開燈,光線很暗。
他心虛地扭頭回來看看項燃。
項燃薄唇微抿,四目相對那瞬間他眸光一動,反射出一種讓人恍惚的亮光。
莊想耳朵有點發熱,小聲說:“我不是故意的。”
“……嗯,沒關系。”項燃垂眸隱隱輕笑一聲,一樣小聲地回,“故意的也沒關系。”
莊想:“?你厚臉皮。”
項燃嘴角揚起:“嗯?好像偷親我的人沒資格講這個。”
莊想:“……??”
我不是我沒有!!
項燃看他眼神惡狠,嘴角笑意倒是越發顯眼。半晌,他忍不住偏過頭以拳抵唇笑了聲,然後才輕輕按著他肩膀推到桌子面前,道:“好了小朋友,蠟燭再不吹要化了。”
跟喊幼兒園崽子似的。
莊想木著臉:“再喊一聲小朋友試試?我之前都說了等我20還這麽喊我就要重拳——”
話音未落,項燃從善如流:“大朋友。”
莊想:?
倒、倒也不是這樣。
宋一沉見莊想過來,立馬招呼起來:“生日歌生日歌唱起來!來來來vocal組的朋友們起個調!”
旁邊立馬傳來美聲唱法的生日歌。
藺明河:“我直接好家夥,唱個生日歌還要起調??”
“形式感,形式感!”
整個屋子一片歡笑的吵雜,項燃在他身邊輕聲說:“許願吧。”
明明還有一段距離,聽起來卻意外的清晰。
莊想帶點笑在亂七八糟的歌聲裡閉上眼睛,鼻端飄著的蠟燭味道都被一股淡而熟悉的酒調掩蓋過去。
而其他人看著燭影下的莊想。
金色的紙冠冕歪歪斜斜戴在頭頂,他靜靜閉著眼,讓人有些不敢高聲講話。這一瞬間的氛圍真好像燭光都是星星造就,連那頂劣質的紙王冠下一秒都將被施以魔法蛻變成亮閃閃的金冠冕。
這感覺真是——
無話可說。
像極了精美的遊戲cg,或者精益求精的電影截圖。
“好好看噢弟弟……”
“哇哦,小王冠,這次真的是小王子了!”
“攝像大叔愣著幹嘛,拍啊!懟臉拍!”
平時很少說話的攝像師也難得開了口:“要你說?我不知道?”
引動一片笑聲。
半晌,莊想睜開眼睛吹滅蠟燭。
宋一沉好奇:“許的什麽願望啊弟弟?”
蘇淵道:“不能說,說出來就不靈了。”
莊想笑眯眯地點頭,視線在室內轉了一圈。
他有很多話憋在嘴邊想感謝,但又有點不知道從何說起,道:“你們……”
你們怎麽?
大家齊刷刷屏住呼吸。
就見莊想歎了口氣,抬眸笑起來:“謝謝大家。你們怎麽會……這麽可愛啊。”
基地裡的時間過得亂七八糟,偶爾還日夜顛倒。在這樣的環境下莊想本來就很難記住時間。況且他並不是個注重生日的人,只不過,20歲對他而言確實有點不一樣。
比起十八歲,二十歲更接近他心裡成年的感覺。
所以,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
剛分完組開始練習,大家各有各的忙法。而這個連他自己都沒能記住的日子,有這麽多人忙裡抽閑放在心上,莊想確實感覺有被溫暖到。
大家一片笑聲,七嘴八舌的。
“是不是被感動到了?”
“沒關系的啦~~弟弟下次也記得我的生日就好了~”
“這次的策劃是不是很周密?是不是弟弟一點都沒察覺到!”
莊想笑起來,道:“是啊是啊,藏得好好。”
對方越發得意,道:“現場是蘇淵哥帶人布置的,彩炮口哨那些東西是小徐采購的,和選管和導演的溝通是小宋去的!”
“不過他沒有成功……哈哈哈。”
“最後還是項老師說話管用!”
“還有還有,本來小宋同學已經把保安念叨得同意他出去買蛋糕了!但是這時候項老師說他可以來買。小宋同學要氣死了,什麽事情都沒乾成,所以搶了藺明河通知你的任務。”
莊想看向宋一沉。
宋一沉被揭老底立馬追著人打:“都說了那不是搶,是我演技好!不信你問藺明河!”
他噔向藺明河,握拳示意。
藺明河抱頭委屈巴拉:“是的是的,他演技好,他去!”
其他人笑成一團:“暴力威脅啊。”
莊想則認認真真地道了句謝謝。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和這麽多人一起過過生日了。
在以前,他生日也是有很多人出席的。不過莊想認為那比起生日會,更像是什麽有所訴求的上流社會無聊社交。往往觥籌交錯之下一個繁華奢靡的晚上過去,第二天早上起來,莊想會面對一個乾淨整潔、空蕩蕩的房子,總覺得昨天的熱鬧像是場幻覺。
所以之後,莊想只和項燃一起過生日。
莊想一度以為他是討厭人多。
但是今天他明白,他是討厭虛假。
當真摯的祝福和情感擺在他面前,哪怕是一秒,莊想也會覺得開心和感謝。
進入基地這麽些時日,莊想覺得自己也好像收獲了很多東西,哪怕不論結果,也是不虛此行的。
莊想的感謝態度太認真,不少選手都忍不住有點鼻酸。
莊想顯然也是很認真地在對待他們的感情。而現在聚集在一起熱熱鬧鬧為莊想慶生的人,之後又會離開多少?還會有這樣聚在一起的機會和心情嗎?
“不行不行,不能煽情。”宋一沉察覺不對連忙打斷,“我們不要剪煽情part,不要給節目組可乘之機!!”
剪輯師:呵。
藺明河:“是的!”
徐子譯:“沒錯!!”
蘇淵則把蠟燭小心拔掉,把蛋糕刀遞給莊想:“要不要切蛋糕?”
莊想接過刀,苦惱皺眉:“可是我很飽。”
蘇淵:“多少吃一點。”
齊北圳:“吃不完砸人。”
莊想:?
“待會還要練習,這樣不好吧……”
說是聖僧,也有一顆狂野的內心啊。
然後莊想就把蛋糕切開,想吃的自己拿就好。
三公的壓力從昨天開始就在基地飛速蔓延,肉眼可見的焦慮環繞每個人的心臟,這樣大家聚在一起的悠閑時刻顯然很好地讓他們得到放松。
程風鈺開了錄製間的燈,大家拿到蛋糕就自己陸陸續續找到位置坐下和朋友嘮嗑。
莊想忙著擋住一個勁往蛋糕奶油上扎臉的冰闊落,項燃道:“我把它抱開。”
莊想:“你現在會抱了?”
項燃點點頭,捏住冰闊落的後頸皮,托著他的後爪爪把它丟進了旁邊程風鈺的懷抱。
程風鈺:兩眼放光.jpg
冰闊落:?!
它拚命蹬腿推著程風鈺想埋頭來吸的黑毛腦袋,無助地看向一心正在切蛋糕的莊想。
嚶嚶嚶,怎會如此!!
宋一沉還在那邊把自己剛剛的光輝事跡逼逼賴賴:“我先跑了兩個來回跑出汗才去找的弟弟。”
捧哏選手:“謔!”
“為的就是營造那種緊張的氛圍啊!”
“嘿!”
“說來也真是我演技好,我弟當時滿臉懵,我一猜他都是把生日忘了,哈哈。”
捧哏選手還沒來得及應聲,項燃扭頭,淡淡地:“我弟。”
這都聽到了??這麽遠!
宋一沉立馬慫脖子:“是是是是,你的你的。”
旁邊的選手就笑他老鼠的膽子都比他大。
宋一沉歎氣:“你們不懂。”
洛明原也歎氣:“你們真的不懂!!”
其他選手:?
生日小聚會結束後大家還要去繼續練習,莊想被項燃叫住留下來收拾殘局。
但是要說收拾,其實也沒怎麽收拾。
項燃只是問他:“今天過得開心嗎?”
莊想很誠實:“開心。”
項燃笑起來,摸摸莊想細軟的發絲:“許了什麽願望?”
莊想道:“說出來就不靈了。”
“不能說?”
“不能。”
項燃垂眸半晌,換了個問話,話音輕輕道:“那關於誰?”
莊想眨眨眼視線一飄,又定回來,笑眯眯道:“猜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