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到底我是你老婆還是顧靈均是你老婆？今天明明是我們的慶功宴，你竟然參加之前還要先去看顧靈均。”

　莊綺一手抱著一個女兒，一臉的不開心。趙梓一身黑色晚禮服， 烏黑的長發挽在腦後， 樣貌知性典雅， 看起來比六年前成熟了許多。

　“要不是靈均住這能順便來看看她， 我才懶得來參加你的慶功宴呢， 一堆商賈臭味，虛情假意，你以為我愛來啊？”

　趙梓在莫瑞實習時備考了研究生，之後一直在莫瑞工作， 成為項目組主任。就是苦了莊綺和她兩地分居，結婚後也一直聚少離多，還是今年莫瑞開始側重發展國內的分公司， 趙梓調回來當負責人，一家四口才終於團聚。

　她現在還是博士生在讀， 身上學者氣息十分濃鬱。

　莊綺別的倒不在意，就是對她還和顧靈均關系良好感到不滿。在她眼裡，顧靈均傷害了她最好的朋友，自己的老婆怎麽還能和對方情同姐妹呢？

　不過話雖這麽說，她也沒真的阻止趙梓和顧靈均交朋友，兩家孩子玩得挺好，就是得囑咐女兒不能在乾媽面前提起小早。

　“哼， 別說我銅臭了， 說得好像你們莫瑞不賺錢， 一直做慈善一樣。我可是知道的， 去年莫瑞的盈利額在醫藥公司裡排名前三， 顧靈均還挺有手段的嘛。”

　趙梓瞟了莊綺一眼，伸手接過她懷裡的小女兒：“別在孩子面前說這個。”

　“不說就不說……哎，不過你老實告訴我，顧靈均回來是不是找楚些的？她怎麽就好巧不巧住在這裡呢？”

　趙梓白了她一眼：“這是顧家的酒店……你看到外面的酒店名字了嗎？顧·家·大·酒·店，什麽好巧不巧？人都在這住一個多月了，你們那時候還沒公布在這開發布會呢。”

　“她都回來一個多月了？”莊綺想起了什麽，“啊，你那幾次周末出去都是來看顧靈均啊？”

　“不然呢？我們現在要在國內推廣低副作用抑製劑以及標記清洗劑，她肯定得回國籌劃不是？”

　莊綺不禁擔憂起來：“你說楚些要是撞上她了可怎麽辦？”

　“不會，你們在二樓開，靈均住最頂層總統套間，配單獨電梯的，她沒事不會下……”

　“早早姐姐，早早姐姐！”

　趙梓的話突然被女兒打斷，莊綺懷中的大女兒眼尖，比正在說話的兩人更早看清了不遠處一大一小的兩人。

　“等、等等，晚晚——”

　懷裡女兒掙扎著想脫身，莊綺連忙彎腰把她放到了地上。然後她和趙梓也看見了，長長的走廊上，離四人還有挺遠一段距離的走廊拐角處真站著兩人，大人身形頎長，穿著一身黑色正裝，孩子穿著白色連衣裙，正死死地抱著她的大腿。

　“臥槽——”

　莊綺發現那一對大人和小孩的身份時，已經驚到忍不住爆粗口，趙梓也愣住了，只有兩人的大女兒莊時晚開心地朝著江楚些的方向跑去。

　“乾媽，早早姐姐！”

　“你不是說不會遇到的嗎？”

　趙梓也很尷尬：“意外這種事，我哪說得準。”

　“姐姐……”

　小女兒莊時宜才兩歲，看到姐姐跑了，著急地要追姐姐。

　“我們還是快點去看看吧，別出什麽事。”

　莊綺腿長，幾步就追上了女兒，莊時晚再次被母親抱起，還是一心想要去早早姐姐身邊。莊綺這時離江楚些近了才察覺到更多的不對勁。一大一小雕像般僵持著，江為早像隻樹袋熊一樣掛在江楚些身上，而江楚些則望著另一條走廊一言不發，似乎根本沒聽到莊時晚的喊叫，也根本沒感覺到腿上掛了個小掛件一樣。

　莊綺心裡咯噔一聲，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可能。

　“等等，”她拉住想往前的妻子，低聲道，“顧靈均應該不會讓小早一個人出來吧？”

　就在兩人說話間，走廊盡頭已經出現了顧靈均的身影。

　伴隨著熟悉的聲音，那個江楚些熟悉的身影也出現在了她的面前。那一個瞬間，她的眼裡似乎再也看不到別的東西，耳中也再聽不到別的聲音。無比強烈的情緒從胸腔向上直衝口鼻而來，讓她條件反射地皺起了眉頭。

　六年過去了，她竟然還會因為這個人產生如此劇烈的反應，這讓她非常不滿。或許是這種不滿也過於激烈，她竟然強行壓下了口鼻的酸楚，強製自己忽視了想要逃離的衝動，強自鎮定著沒有移開目光，以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的神情與顧靈均對視著。

　她本該擅長冷漠應對，因為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養成的習慣，用於隔絕他人保護自己。曾經是顧靈均讓她丟失了這一技能，但現在，她已經記起該如何應對傷害。

　顧靈均看到她也愣在了原地，兩人久久地對視著，誰也沒先開口，直到走廊另一端隱約傳來了幾句小女孩的聲音。

　江楚些並未作出任何反應，顧靈均卻從呆愣中回過神，邁出腳步朝江楚些走來。

　“楚些，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江楚些狹長的雙眼微微眯起，嘴角露出一絲笑容：“我還挺好的，倒是你……好像也挺不錯的。”

　“竟然還沒死”這幾個字最終還是隻卡在了她的喉嚨裡，六年沒有顧靈均的消息，她時常會想，或許顧靈均已經在某個她不知道的時間，不知道的地點死去了。

　一開始的時候，她每次想到這種可能就煎熬得徹夜難眠。但慢慢的，她開始不再因此焦慮，也越來越少地想起這種可能，越來越少地想起顧靈均。

　顧靈均努力露出笑容，但看起來有些勉強，江楚些這時低頭看向自己腿上的小姑娘，對著她和藹可親卻一點兒也不親近地道：“小朋友，你媽媽來了，你可以跟她回去了。”

　這個孩子就是江為早，她和顧靈均的女兒。

　除了孩子出生時遠遠看過一眼以外，江楚些之後再也沒見過她。顧家倒是允許她探望，甚至允許她一年能和孩子住兩個月，但江楚些從沒去過。

　顧靈均要她忘記孩子的母親，那孩子對她來說還有什麽意義？江楚些既是不想見她，也是不敢見她。

　不過，她倒不再有想要傷害江為早的念頭想法，那時候有些想法在現在的她看來確實十分荒唐。無論如何，她都不該對無辜的人有那麽殘酷的想法，只是那時候的她好像已經……無法控制自己。

　顧靈均看著她平靜的反應，聽著她平淡的話語，臉上為數不多的笑容也慢慢熄滅。她害怕被江楚些看出自己的異樣，連忙彎腰低頭掩蓋自己的神情，對著女兒十分溫柔地道：“早早，跟媽媽回去吧。”

　江為早扭頭看向顧靈均，小臉貼在褲腿上，蓮藕似的手臂圈著江楚些的大腿，對著顧靈均歪頭道：“是媽媽。”

　顧靈均有一絲尷尬，伸手想把女兒從江楚些的腿上扒下來：“媽媽在這裡。”

　江為早平靜的臉上露出不解的神色，但看到顧靈均的態度，還是乖乖地放了手。手中的小兔子被她抓著耳朵拖在地上，顧靈均一邊把她抱起來，一邊輕輕拍打著玩偶上的灰塵。

　“不是說和小兔子做朋友要好好對它嗎？不能隨便讓它碰到地上的髒東西。”

　江為早的眼睛還看著江楚些：“小兔子髒了可以洗。”

　“那你也要好好保護它，小兔子洗太多次會壞掉的。”

　“壞了就再買一個。”

　顧靈均不禁面露無奈：“早早……”

　江楚些再次仔細打量起江為早的外表後，心中不禁有一絲驚訝。原文中的女主長得清純柔弱，據說非常像顧靈均，但眼前的小女孩一雙吊梢眼配上冷冷淡淡的表情，半點也沒有小白花的感覺。

　不如說，六歲的小女孩能一直保持這種平靜到冷淡的神態和語氣，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而且性格方面好像也很讓顧靈均頭疼。

　不過她沒打算再深入探究，對於兩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她也沒打算了解。畢竟這是顧家大酒店，兩人住在這裡沒什麽好奇怪的——她可沒有自作多情到認為顧靈均為了和她相見才出現在這裡。

　“既然沒事我就先走了。”

　顧靈均張了張嘴，最後隻應出一句好來。

　她是一個多月前回來的，因為長年不在B市，曾經住的公寓也閑置了很久，她懶得整理乾脆帶著江為早住進了酒店。那時候她並不知道硬核要在這裡開發布會，但不能否認的是，在知道這件事後，她確實懷抱著僥幸心理，想遠遠看上江楚些一眼。

　只是發布會的時間是六月一日，她那時候不知道自己這次能不能逃過五月詛咒，看到這場發布會。

　江楚些很禮貌地對她點了點頭，而後轉身朝著莊綺的方向走去。顧靈均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聽到她用高昂的聲音叫莊綺大女兒的小名，看到晚晚一邊叫乾媽一邊撲到江楚些的懷裡。

　“媽媽？”

　顧靈均被女兒摸到眼角時才發覺自己眼眶濕了，急忙偏開臉，裝出輕松的語調。

　“早早不乖，媽媽不是告訴過你不能亂跑嗎？要是被壞人抓跑了，媽媽會很著急的。”

　江為早看看顧靈均，又看看江楚些，不解道：“為什麽媽媽不抱我，卻抱晚晚？”

　顧靈均梗了一下，但很快答道：“晚晚年紀比你小……”

　“這和年紀有什麽關系？”

　六歲的女兒一點兒也不好糊弄，時常搞得顧靈均思維崩潰，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