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傅柏衍睜開雙眸的一瞬間, 大腦中樞神經傳來一陣炸裂般的疼痛,痛得他不由悶哼出聲。
好幾秒後,他稍稍緩過神來, 立刻察覺到好像有哪裡不對。
他的懷裡有個溫熱的小東西, 緊緊貼著他胸肌,觸感細膩又光滑。
傅柏衍下意識垂下眼眸,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白得發光的皮膚,圓潤可愛的肩頭散落著星星點點的紅痕。
他的心臟猛地往前撞了一下,心跳幾乎驟然停止。
這是什麽情況?他還在夢中沒醒過來嗎?
“唔……”蘇景顏被身後的動靜吵醒, 輕輕哼了一聲, “現在幾點了?”
清亮的嗓音微啞, 睡意朦朧間尾音拖長了,不自覺帶了點撒嬌的意味。
傅柏衍的心臟狠狠顫了起來, 與此同時, 他的腦海裡潮水般湧入了很多奇怪的甚至可怕的畫面。
比如說,一臉邪魅狂狷地將一份包養協議扔給蘇景顏,讓他做自己一年的合約情人。
比如說, 洗完澡後, 用仿佛卡了痰的嗓音低沉沉地問他:男人,滿意你所看到的嗎?
比如說, 色膽包天地將人壓在辦公室裡的那張辦公桌上,讓他用全英文叫。
再比如說, 喝醉了酒發酒瘋,抱著一棵大樹死活不撒手還大聲表白老婆我愛你。
……
以及近在眼前的昨夜, 他抱住懷裡的人翻來覆去地弄, 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都撞進去……
“嗯?”得不到回應, 蘇景顏懶懶地掀起眼皮子, 扭過臉想看看什麽情況。
沒成想他轉頭的動作大了點,摩擦的力度也變重了,明顯感覺到身後的某個東西蘇醒過來了。
傅柏衍明顯也感覺到了。他的臉色青了白,白了又紅,身體裡殘存的快樂記憶不可抗拒,但他此刻三分心虛三分驚慌四分不知所措,一時整個人都生生僵住了。
蘇景顏“嘖”了一聲,剛準備挪開屁股,下一秒,男人就像是被蛇咬了一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躲過他翻身下了床。
蘇景顏差點扭住腰,“你幹嘛啊……”
“怎麽了?”傅柏衍緊張兮兮地湊過去,“哪兒疼?”
“腰……”蘇景顏疼得直抽氣,氣呼呼地罵道,“下回你再把我擺成那種姿勢,我就一腳把你踢下去!”
這一說,傅柏衍不由自主又想起昨夜這樣那樣……各種盡興……
“勞駕給我捏一下腰,傅總。”蘇景顏趴在床單上,側過眸提醒道,心裡隱隱覺得今早的傅總好像有哪裡不一樣。
傅柏衍回過神來,性感的的喉結上下滾動,某個地方也越來越……
他強行壓下心中的種種邪念,伸手拽過一旁的被子,蓋上那一截雪白勁瘦的腰,遮擋住令人心笙動搖的美色後,才敢上手。
大手按摩的力道不輕不重,蘇景顏發出了舒服的歎息聲,“嗯……就是這裡……”
“我——”沉默地按了好半天,傅柏衍收手,“你再睡一會兒,我先去洗澡。”
蘇景顏抬眼,發現傅總轉身的姿勢略顯狼狽,正試圖將立正敬禮的小兄弟藏起來。
他微微挑了挑眉,怎麽回事?平常恨不得在他面前二十四小時裸奔的傅總,今兒個怎麽突然品出點純情害羞少男的意思來了?
但他並沒有多想,“那你動作輕點,我還是好困。”
昨天和傅先生溝通無果,最後不得不放棄對話,反而操勞了一整夜。
幸好今天不用上班,他可不想站在講台上合不攏腿了。
再次醒來時,時針指向了十點。
蘇景顏這會兒終於睡飽了,隨手套了件白色毛衣就下樓去覓食。
沒想到下去後,前前後後都沒找到傅柏衍的影子,他隻好去問王媽。
王媽正從廚房往餐廳端牛奶,聞言立刻回道:“先生一早就出門了,我喊他吃早飯他也沒理我,急匆匆的,怕是有什麽急事吧?”
“急事?”蘇景顏略一思索, “好的,我知道了,王媽。”
難怪傅總早上一反常態,原來是有事要處理。
一直到傍晚,蘇景顏才發現,居然一整天都沒有收到來自男人的短信或者電話,心裡就有點不安。
不會真的出了什麽大事吧?
他打開手機,突然又想起來,再過幾個小時,傅柏衍的生日就過去了,而他的禮物還沒準備好。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都超出了常規理解,導致他差點忘記了這個日子。
傅家其他人好像沒有給傅柏衍過生日的習慣,去年他第一次給傅先生過生日,傅先生的表現相當僵硬,簡直不解風情,就像今天早上——
蘇景顏蹙了蹙眉,心頭隱約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念頭。
盛星集團總部大廈。
正是員工們陸陸續續下班的時間,一身米白色大衣的年輕男人一經出現,就引起了四周圍觀者的竊竊私語。
寬大的墨鏡遮掩不住優越的五官和好看的輪廓,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他懷裡那一捧嬌豔欲滴的玫瑰。
“你、你好!請問這位先生,您有預約嗎——”前台的小姐姐臉都有點紅了。
蘇景顏歪了歪腦袋,“麻煩給金秘書撥通電話,就說一位姓蘇的先生來了。”
聽到金秘書的名字,前台立即正色:“請您稍等。”
掛斷電話後,前台小姐姐恢復了美麗熱情的笑容,“您這邊請,這邊有專用電梯,直達總裁辦公室。”
“謝謝。”蘇景顏道謝,邁開大長腿快步朝電梯口走去,將眾人越來越大的議論聲丟在身後。
電梯直達三十八層,金秘書已經等在門口了,“蘇少。”
“晚上好。”蘇景顏摘下墨鏡,“金秘書,你家老板今天都在忙什麽?”
金秘書稍加思索,一板一眼地匯報起自家老板今天的行程。
蘇景顏有些奇怪:“這也沒忙到分不開神的地步啊。”
“事實上……”金秘書欲言又止,“我個人感覺,老板今天好像不怎麽在狀態。”
果然,蘇景顏一推開辦公室的門,就看到辦公桌前一臉深沉的傅總,正在盯著文件……發呆。
連他進去都沒發現。
他不動聲色地走近,冷不丁出聲問道:“傅總,想什麽呢?”
傅柏衍如夢初醒,抬眼前,眉頭下意識皺了起來,看到來人時就不由自主松開了。
但下一秒,他不知想到了什麽,表情又僵硬起來,短短幾秒內的變化精彩紛呈。
蘇景顏微微眯了眯眼眸,繼續朝辦公桌前走,“在想我嗎?”
“咳……”傅柏衍挺直了脊背,莫名緊張地盯著他,從喉嚨裡擠出低低的應聲,“嗯。”
“啊,看來不是在想我了。”蘇景顏做出失望的表情,“虧我想了你一整天呢,而你卻不知道在想哪個小妖精。”
“不是、我沒有!”傅總一下子就急了,滿腹的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吞了回去,深沉且含蓄地回道,“我也很想你。”
蘇景顏聳了聳肩,探身過去,將玫瑰花塞進他懷裡。
玫瑰的香氣猝然盈滿了鼻尖,傅柏衍條件反射地一把抱住了玫瑰花,“這是?”
“今天是你的生日啊,不記得了嗎,傅總?”蘇景顏繞到男人身前,語氣平淡,“對了,去年生日我送你的皮帶,你怎麽從來不用啊,不喜歡嗎?”
“怎麽會?我很喜歡。”傅柏衍愣愣地仰著臉回望他,“我只是舍不得——”
一句話還沒說完,突然又刹住了車,臉色也變了。
“呵呵。”蘇景顏冷笑一聲,“都想起來了,傅先生?”
傅總咽了一口唾沫,強裝鎮定:“什麽想起來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蘇教授用舌尖抵了抵腮幫子,一俯身就扯住了男人工工整整的領帶。
“替身?”
“沒這回事!”
“小情人?”
“只有你一個!”
“小金絲雀?”
“我……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傅柏衍迅速放棄抵抗,語氣可憐兮兮地告饒,“這段時間我的腦子壞了,說的胡話乾的混帳事,求你都別放在心上。”
“胡話?”蘇景顏收緊了手指,質問道,“那你說你愛我呢,這也是胡話?”
“當然不是!”傅柏衍一口否認,驀地站起身,一手護著嬌滴滴的玫瑰花,另一隻手牢牢抱住了送花的人,“我愛你,天打雷劈也愛你。”
“切~”蘇景顏緊繃的身體一點點放松下來,“愛我又不是什麽喪盡天良的事,至於天打雷劈嗎?”
“我愛你,蘇景顏。”傅柏衍用力地抱著他,嗓音忽然啞了下去,“謝謝你……這段時間,一直沒有離開我。”
今天一整天,他都在回想自己這幾個月的所作所為,簡直腦癱得令人發指。到底是什麽讓他的心肝兒堅持著沒有離開他?一定是因為愛。
即使酥酥從來沒有親口承認過愛他。
蘇景顏悄悄吐出一口長氣,抬手回抱他,“這樣吧,你想辦法替我申請一下年度感動中國十大人物,頒獎詞我都想好了。”
傅柏衍:“……你是真的想要這個嗎?”
蘇景顏:“你猜?”
晚餐是金秘書臨時訂的餐廳,兩人用完餐後,蘇景顏在街邊找到一家蛋糕店,買了一個大蛋糕。
過生日的儀式感還是要有的。
回到別墅裡,兩人一起拆開蛋糕,蘇景顏將蠟燭一根一根插進去,插滿了十八支蠟燭。
點燃蠟燭後,他關掉了客廳裡的吊燈,笑盈盈道:“傅先生,許願吧。”
微微搖曳的燭火下,漂亮的小臉蛋含了笑,桃花眼更顯得含情脈脈,明明是同樣的稱呼,卻遠比他失憶前叫得親昵可愛。
傅柏衍乖乖閉上了眼睛。
蘇景顏滿意地點頭,“可以許三個願望哦。”
“我隻許一個願望。”傅柏衍低聲回道,然後在心裡許下了他的願望。
做人不能太貪心,他願意用所有的願望來換取他唯一的貪戀成真。
“生日快樂,傅先生。”許完願,蘇景顏湊過去,純純地親了一下他的臉頰,“恭喜你,也恭喜我。”
昏暗中,傅柏衍的眼眶裡有控制不住的濕意泛起。
他何德何能?
蘇景顏直起腰身,“對了,既然你想起來了,那地下室的畫?”
傅柏衍的耳根子又紅了,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咳……那個……”
要命了,如此癡漢變態的行為就這麽赤果果地展現在心愛的人面前,還是自己一字一句親口詳細告知的。
蘇景顏彎了彎眼睛:“這樣吧,今天你現場再給我畫一副畫,我就不計較你侵犯我肖像權的事了。”
雖然地下室裡的人也是他,但是現在的他和過去的他,多少還是不一樣的。
傅柏衍怔了怔,“我很多年不碰畫筆了。”
“怎麽,不願意?”蘇教授一秒斂起笑意。
傅柏衍連忙解釋道:“我當然願意!只是我現在的畫技恐怕退步了……”
“沒關系。”蘇景顏搖搖頭,又笑起來,“不要謙虛啊,傅先生。”
塵封的地下室再次被打開,蘇景顏側躺在桌子上,身下鋪了一塊紅色真絲面料,襯得他發更黑,膚更白。
傅柏衍面前架了畫架和畫板,修長有力的手指握住鉛筆,白襯衫的袖口挽了起來,幽沉的目光一錯不錯地落在模特臉上。
人體肖像素描其實是一個枯燥的過程,但蘇教授的定力足夠強大,就這麽直勾勾地盯著作畫的人瞧,直瞧得人面紅耳赤。
“你別這樣看著我,酥酥。”傅柏衍終於忍不住出聲,“你這樣看我,我沒辦法集中注意力。”
蘇景顏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輕聲調笑道:“我又不是脫光了躺在這兒,怎麽就影響你發揮了?”
聞言,傅柏衍的喉結動了動,眼神不自覺變凶了,手上的動作也越來越快。
蘇景顏目光含笑,安靜地凝視著作畫的男人。
漸漸地,眼前這個神色認真的傅先生,和霸道幼稚又腦回路清奇的傅總,以及再往前一點,那個在漫長的歲月裡孤單又熱切地注視著他的傅柏衍,這一瞬間,他們都重合起來。
他胸腔裡的心臟變得像棉花糖一樣柔軟充盈,這種悄然膨脹的情緒促使他腳尖落地,一步步走到男人面前,輕聲叫他,“傅柏衍。”
“嗯?”傅柏衍抬起眼眸,“累了嗎?就快畫好了。”
蘇景顏沒有回答,微微彎腰,在他唇上落下了一個又輕又熱的吻。
一陣不知何處而來的風輕輕拂過,滿室的畫紙發出清脆窸窣的聲響,像是永恆的恆古的連綿不絕的絮絮愛語。
“我也愛你。”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