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不度從衛浴間出來,換下他那身紅色長衣,穿上了阮落給他買的那身運動服。黑色帶著白色側條紋,廉價無個性無特色的運動衣,穿在裴不度上,卻顯得修拔乾淨,皎潔如塵。
阮落心裡默默收回裴不度可能不適合現代裝的想法。
裴不度的頭髮散落下來,叭嗒地滴著水。阮落總得給自己找點事做,化解自已的不自在,指了指椅子,“哥,你先坐會兒。”
阮落拿出吹風機,一隻手撩起裴不度的頭髮,鼻端的香波味,一時間傾蓋住裴不度身上原有的那種麝香味,別有種親近的人間氣息。阮落更不自在了。
手指尖的頭髮漸漸乾爽,一絲絲從阮落指尖劃過。阮落拿了個發圈,松松地給他扎了起來。鏡中的裴不度,那張清瘦的臉,更顯俊美。
“這是吹風機,哥以後就用這個吹頭髮,一會兒就幹了。”
阮落依然沒話找話。
阮落又拉著裴不度給他示范了電動牙刷,“過去你們刷牙用的是楊枝,鹽,這個是現代用的……”
裴不度的手捏住阮落的下巴。
“哥。”突如其來的騷擾。
裴不度的拇指從阮落唇縫裡探進去,摸著阮落的牙,“這裡這麽白淨,用的也是這?”
阮落無言以對,也無法說出任何話。
阮落本打算再教裴不度一些家電小常識,拖拖時間。但現在已沒這個心思了。他臉上的血與熱燙一直都褪不下來。再和裴不度多待一會兒,還不知道他怎麽折磨自己。
等裴不度把手指從他口裡拿開,“哥,我現在給你找鋪蓋。這幾天你先將就睡沙發,明天我買張折疊床回來。”阮落倉皇而逃。
把裴不度安置好,阮落整子躲進了被子裡。臥室門鎖與不鎖,都沒有任何區別,阮落連門都只是輕輕一掩。
知道這人不會那麽聽話,阮落心裡也沒什麽僥幸,但裴不度推門而入,站在他面前時,阮落還是不由身子往下一滑,把下巴埋在被子裡,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著裴不度。
“換張大床。”裴不度在床頭坐下。
“哥,換床要錢。”阮落忍氣吞聲地說。
“怎樣才能有錢?”裴不度問。
“多接工作。”阮落心裡想:這樣才能養得起你。
裴不度的手從他的脖間滑落,阮落覺得自己整個背部都要嵌入床頭的木板裡。他怎麽往後退,都避無可避。阮洛的淚水滾落下來。他被裴不度摸過不知多少次,這次體感和以前微妙的不同。因為少了不安與恐懼,阮落酥麻到全身顫抖。
眩暈中,阮落有一瞬間心想:還不如把買回的套拿出來。他二十多年的乾枯人生,如果非要有個人來初體驗,像裴不度這種絕色,自己賺了。
但下一刻,阮落就打消了這個想法。裴不度坐在床沿,似乎也在想拿阮落怎麽辦。下一刻,裴不度抓起阮落的雙手。
“哥。”阮落嚇得連眼淚都不敢掉了。
“內褲也要換大點的。”裴不度抓著阮落的手悠然道。阮落這一刻又慶幸自己沒把那東西拿出來。
阮落是被門鈴聲驚醒,鈴聲一直響個不停,頗有點不依不饒的架勢。阮落張開眼。裴不度昨夜並沒有離開,隔著被子,還穿著那身運動衣,側身躺在他身邊。一隻手從被子裡伸進去,握住了阮落的手。
此刻,他雙眼緊閉,密密的睫毛下垂,居然睡得很沉。像是很久都沒好好睡過一樣。
不知道裴不度在陣法裡是怎樣度過的。阮落不由想。
阮落輕輕地掀被下床,回看裴不度一眼,又把被子往他身上扯了一角,這才輕手輕腳拿了衣服出了客廳。現在沒時間洗澡,他只有先套上衣服。裴不度昨夜給他帶來的感受,和凡人一樣。熱燙酥麻。當然,這個認知,只是建立在他看的小H片小H文基本上的。
阮落把自己裹緊,拉開了門,卻怔在當場。
門外烏泱泱足足十來個人,其中一個扛著攝相機,一個拿著話筒。正中間有個看不出實際年齡的女性,妝容精致,氣質出眾。那張比雪還白的面容,即便是放在娛樂圈也毫不遜色。
拿話筒的白胖子,阮落在電視上看過,是個非常出名的節目主持人,叫陳大海。
“阮落!我們是《世界上最想見的人》節目組。我看過你的作品,你在樸導《暗神》劇組裡,角色很重要,你那個新娘妝,掛在熱搜整整兩天,我們組裡的幾個妹子都成你的粉絲了,網友也把你稱為惡神新娘......我們的節目你看過嗎?”
“看過。”阮落點頭,他看到女性手裡拿著個毛衣線織的小熊玩具。
《世界上最想見的人》是一個感情類直播節目。在節目上可以戀人冰釋前嫌,夫妻破鏡重圓,你也可以通過節目尋找失落多年的親人,擦肩而過的戀人,失之交臂的朋友。
楊大海:“阮落,我們事先聯系了你的經紀人,和他簽了合同。按節目流程,他有保密義務,所以沒有事行通知您。我們先進去說話?”
這個節目為了突出煽情效果,直播一直都是出其不意地闖入,然後鏡頭對準嘉賓臉上每一分毫的情緒。
而入鏡的人,大部分一臉懵懂,一身常服。如比現在的阮落。
“我能先洗把臉嗎?”阮落說。
涼涼的臉潑在臉上,阮落深吸一口氣。
腦海裡浮出女性手裡的小熊玩具。
阮落的手機還有兩個來自郭明亮的未接電話。昨晚他和裴不度都睡得太沉,連電話聲都沒聽到。
阮落用了幾分鍾,洗了把臉,換了衣服。十幾個人擁到在並不大的客廳。
坐下來的只有三人。陳大海、阮落,以及抱著小熊的女性。兩抬攝相機聚焦在他們臉上。
“既然你知道我們的節目,那就簡單了。”陳大海看向女性,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這位是吳潔女士,天風娛樂董事長,也是這個節目的讚助商之一。不過,她到這裡來是有另外一個目的。”
吳潔珠光寶氣,和手裡拿的破熊格格不入。還未說話,淚水已在眼眶裡滾動:“落落,從你五歲開始,我找了十七年。”
此話一出,直播內的阮落還沒有什麽變化,直播外已掀了天。
這是什麽開展?我怎麽覺得即將見證一個青蛙變王子的過程?故事的主角還是惡魔的新娘?
這可是天風影業,娛樂圈的半壁河山。這是什麽神開展。開了掛?
阮落小哥哥沒化妝和化妝沒什麽區別,而且他頭髮亂翹的樣子,好可愛。
阮落默默看著眼前這個淚水盈睫的女性。
“落落,你想不起來了嗎?”吳潔伸出手,握住了阮落的手,“我是媽媽啊。”
“十七年前,你在商場走失後,我一直在找你。後來我聽警察說,你被人販子團夥販賣了。我發瘋地到處貼廣告,找了你這麽多年……”
吳潔的聲音縱然含著壓抑著哭腔,也高雅貴氣。
“直到兩個月前,警方破獲一個人販子團夥,才追到你的下落。我和你爸一起到了江家村,但聽說買了你的江月娥幾年前已過逝了。我就拜托節目組打聽你的下落,沒想到你居然也入了娛樂圈,並且如此優秀.....沒有我的十七年,也生活得好好的。”
吳潔口是的人販子江月娥,就是養了阮落十年的奶奶。在他五歲的時候,就用毛針線給阮落織各種玩具。
“落落,你不會怨媽媽吧。媽媽這十幾年來,無時不刻都在想你。你看,這是媽媽當時貼的尋人啟示,還去派出所報案的案底。”吳潔顫抖的手把那些東西翻了出來。
陳大海以為會看到兩人抱頭痛苦的場面,畢竟這個節目一向是以淚點來當噱頭。他更想看到阮落各種複雜的表情,那種最底層猛得到了天上那種意外、驚喜,以及不知所措。
但阮落除了失神,並沒有過多的表情。看著吳潔,仿佛如一個旁觀者。
現在是直播,這個效果實在是太差強人意了。
直播外也是一樣:惡神新娘這是怎麽了,被天上掉下的餡餅砸暈了嗎?
怎麽好像很冷淡的樣子?要是我的話,怕不會當即跳起來。
“阮落,你被人販子抱走的時候還小,可能不記得自己的身世了。說起來,你《暗神》也有你母親的投資股份在裡面。”
陳大海再次提醒阮落,他這個原生家庭的無可比擬。
以前他不過是個只能靠偶發事件上熱搜的十八線藝人,以後可就是頂級資源配置的資源咖。
“現在是在直播?”阮落問。
“我們節目一直都是直播。”陳大海籲了口氣,這個在網上迅速竄紅的藝人終於有了職業意識。
“事發太突然了,能讓我想想嗎。”阮落站了起來,這是送客的表示了,又指了指吳潔手裡的小熊,“這個可以留給我嗎?”
“好好,可以。”吳潔忙不迭地說。
烏泱泱一堆人進來,不過十來分鍾,又烏泱泱出去。吳潔出門那一刻,忽然抓住了阮落的手腕,忍了許久的眼水溢了出來。
“落落,媽媽......”剩下的話噎在嗓子裡,沒有再說。
這一聲媽媽,阮落似也有些動容,眼睛低垂。
這一刻,在視頻前吃瓜的群眾,淚目了。
屋裡靜悄悄的。剛才有多鬧騰,現在就有多安靜,阮落抱著那個毛衣線織的玩具小熊出神。
門被拉開,裴不度無聲無息從裡面出來。
阮落不由邁步迎了過去,“哥……”接下來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面對鏡頭的阮落,冷靜到沒有任何情緒,但這一刻,一見到裴不度,嗓子就像堵了東西一樣,說不出話來。
裴不度捏住阮落下巴:“你這人啊……只在床上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