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少年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整隻就被巨大的掌爪按著脊背壓在了地面上。

　小狐狸一身雪白，簡直像是凝脂質地，觸感滑不溜手， 纖細的脊背上的皮膚亦如剛剛初生一般， 根本受不住獸爪的粗糲， 沒一會兒泛了紅。

　後背精致漂亮至極的蝴蝶骨微微顫著，像是無力掙扎著的蝶翅。

　最惹人的是那雙翕動個不停的絨耳和不安地左右擺動著， 白色雲朵似的大尾巴。

　按著弱小獵物的巨型大妖無意識地撥弄了幾下那蓬松的軟尾， 讓遮蓋物岌岌可危的少年又是莫名畏羞又是困惑， 還有些害怕。

　小狐狸想回頭看巨型銀狼， 卻一點都掙不開， 只能被順服地按在青色草墊上。

　俟狇金色的狼眼此時已經似有若無地染上了猩紅，理智在罕見的燥熱刺-激下一片深暗的混沌。

　——他想做什麽？

　這隻不懂事的小狐狸想做什麽？

　——若是這膽大包天的小東西蓄意為之，那爪下軟得過分的小狐狸受到什麽粗暴的對待都是咎由自取。

　可從那輕微到於他可以忽略不計的掙扎， 又似乎說這小絨團大概不是。

　嘖。

　他多少歲，這小東西多少歲？

　雖然長大了點兒， 也還差些到成年。

　即使是狐族天性擅長承-歡，現在也根本經受不住。

　——所以他一開始覺得這小東西怕不是想被做死。

　俟狇眼中的猩紅若有褪去， 只是仍舊克制不住低低地“吼……”了聲——

　其間的威壓將整個洞川外圍的生物都驚震往四處逃竄。

　‘狼老大他怎麽了啊QAQ……’

　被按著的少年感覺自己下一秒是不是就會被叼進狼/吻裡一口吞了。

　【………】系統也因為大妖突如其來的狂暴舉動懷疑自己代碼出現了錯誤，此時重新掃描沉默後歉意道。

　【抱歉宿主， 我沒有檢測到赤葉草大量使用的副作用。】

　畢竟它之前隻樣本掃描了一株，沒有想到宿主因為考慮到銀狼的強度一次收攏了很多。

　而之前小狐狸無意識咬破了一點， 即是受了【催化】作用，本來宿主到年齡了已經在化形的邊緣， 反應便是直接化形。

　而大量使用，【催化】對巨型大妖來說……

　就是現在的局面。

　‘啊啊比起這個有讓狼老大現在不要把我吃了的辦法嗎……’

　少年瑟瑟發抖地被摁在地面上，雖然因為洞川內有很厚的草墊， 少年並沒有很疼。

　但是草葉扎著磨人，尤其少年才剛剛會化形衣不蔽體，哪裡都又嫩又癢……背後還要被一座過分牢強悍的五指山壓得一動不能動。

　【洞川裡宿主之前見過的這一種植物，可以中和副作用。】

　系統004迅速根據掃描給了個例圖。

　‘哦……’少年慌慌地抬頭看看。

　“老大…”

　“老大………”

　俟狇聽到了細小微弱的少年音。這還讓他一時有些陌生，畢竟他只聽過毛絨狐狸球“啾”“啾”地叫。

　察覺到是化了形的小狐狸發聲，俟狇無意識把壓下的巨爪抬起了一點，讓少年能勉強動一動。

　“老大，您能放我去幫您找新的藥草來嗎……我知道錯了……”

　少年的臉頰側過來祈求地看著他，烏發間毛色雪白的狐狸耳也蔫嗒嗒地往前折著，鬢發蹭得微亂，可憐兮兮得就差沒有“啾”地瑟縮起來了。

　“我保證馬上就回來，不出領地，很快的……”

　少年繼續絮絮地，見巨型大妖沒反應，呐呐地說到後面，尾音近乎有點像哀求撒嬌了。

　俟狇對人形的妖物都沒什麽印象，此時狹長的金色狼瞳看著掌下少年的樣子，倒像是突然明白為什麽說妖族化的形都漂亮了——

　尤其是狐狸一族。

　他不耐煩“嘖”了一聲微微低吼，松開些巨爪，逐漸趴伏下來，似乎在閉目養神。

　小狐狸艱難地從爪墊下趴了下來，期間蓬松的尾巴被繞在兩個爪尖之間，還是紅著臉輕輕扯了一會兒才扯出來，勉勉強強遮住了腰後。

　少年都不知道巨型大妖是不是故意的，為了不被吃掉，很快地在洞川裡四處搜尋起來。

　因為這一次地形熟悉，少年沒有花多少時間就找到了一大捧深青色的藥草，然後就匆匆忙忙地嗒嗒嗒跑回銀狼身邊。

　巨型大妖懶懶地抬起狼眸的眼皮掃了抱著藥草的少年一眼，張開狼/吻，將蒼青草卷了進去。

　一並教卷了身體的少年被帶累得舔-濕了大半。

　之前做小狐狸球的時候被懲罰著在大妖口中昏天黑地過一遍時隻覺得頭暈，現在少年雖然只是被無意波及，也有點站不穩了。

　少年覺得身上被碰著的皮膚比之前在草葉上磨過的還癢，立竿見影地粉了起來。

　少年不知道自己怎麽這麽覺得，明明是老大對小弟的鞭策，自己為什麽會感覺不好意思。

　小狐狸烏發間的毛絨耳朵顫了顫，小小聲地對老大說了告退，很快嗒嗒嗒跑走了。

　巨型銀狼懶懶地往小狐狸背影掃了一眼，狹長的金色狼瞳閉起，陷入了病症愈合吸收靈力的徹底深眠。

　……

　這日後，小狐狸隔三差五會化形。

　倒不是自己想，只是本來對靈氣沒什麽概念，又是離成年有一段距離，正是化形不穩定的時候……

　有時候莫名就從獸-態變成了人形，有的時候又“啪嘰”一下懸空變成狐狸球落在草地上。

　巨型大妖似乎於小狐狸的兩種形態都看習慣了，除了對少年形態時因為皮膚沒有毛皮遮蓋，稍微用點力搓揉都受不住有點不耐煩。

　自從巨型銀狼修養好之後，大妖和絨絨狐狸球間的關系像是近了些。

　有一次狐狸球在大妖的長尾附近玩耍時，忽然下起了雨。

　狐狸球還沒“啾”一聲嗚嗚地去找自己那片大葉子，就被銀白色的尾梢卷了起來。

　大妖輕而易舉地卷著對他來說過於小的毛絨球，將其帶到了山崖下的陰影，便松開了。

　小狐狸在蔭蔽處厚軟的草墊上試探性地打了個滾，便安心地把自己團得更圓，攏一隻無意闖入的小蝴蝶。

　再往後，到了睡眠的晚間，小狐狸有時會直接被大尾卷在身旁睡熟。

　巨型銀狼尺寸比狐狸球大好多倍的尾巴柔軟又保暖。

　有時候早晨醒來是少年形態，揉揉眼睛會先擺擺自己的蓬松尾巴遮住腰下。

　“老大，你能不能化形啊？”

　少年仔細想想就覺得像銀狼這樣強悍的大妖怎麽可能做不到，但是不妨礙小狐狸好奇。

　大妖懶懶散散抬起眼皮子掃他一眼，並沒有開口。

　少年很快被大尾重新卷了起來，被動陪著被吵醒的巨型大妖睡回籠覺。

　但過了段時日，也許是小狐狸又慢慢長大了些，有時會無來由地偶爾打寒噤。

　…

　最初小狐狸還以為是自己的人形不保暖，可沒多久重新回到了狐狸球的狀態，也是一隻瑟瑟發抖的狐狸球。

　大妖很快發現了。

　一開始，大妖認為是挑食的狐狸球一直沒吃肉食的原因，於是強行迫著小狐狸吃下他叼下來已咽氣的飛鳥。

　小狐狸試圖逃了一會兒，被逮回來，只能露著小尖牙咬了一口。

　好吃還算好吃的，就是還是冷。

　剛吃完打個寒噤好像太不給老大面子了，但小狐狸哆嗦得四爪直打戰，也沒辦法。

　這之後巨型銀狼看了他一會兒。

　隔一天大妖在洞川外的時間稍長了點。

　回來時狼/吻上染著些微血跡，然後在小狐狸球面前落下了一顆帶血的內丹。

　大妖行走時並沒有異樣，血跡不是他的。

　狐狸球有些猶豫，因為自己根本不明白靈氣這些東西，也不清楚其中的用處。

　最後還是在大妖的逼視下將內丹吞咽了下去。

　小狐狸當夜肚子疼得厲害，滿草墊打滾，好不容易掙扎著趴伏了下來，直到天邊慢慢泛起魚肚白，小狐狸才沉沉睡去。

　他不太有效率地吸收了內丹中的部分修為，可毛絨絨的小身體仍然冰冷。

　大妖原本只是從旁看守著掙了一夜的狐狸球，見此情形，之後用狼/吻抵了抵小靈物的時候，情緒似乎肉眼可見地有些急躁。

　大妖這次沉思的時間長了一些。

　很久之前曾經有傳言，狐族會用采-陰補-陽的方式修煉。

　可且不說他一眼就能看透這小東西神體內的循環狀況。

　就是他真打算這麽喂這隻小狐狸，以他修為陽-性的烈強度，怕是一次都受不住，說不得真被做死。

　再者他之前雖然知道小東西體內的循環空陷不是那些原因，仍強迫著他去一樣樣次序試了，可結果依舊。

　毛絨絨的狐狸球還是在無可逆轉地變冷。

　大妖少見地焦慮起來，巨大的銀白長尾將小狐狸球嚴嚴實實地裹纏起來。

　睡著時也未松開。

　一天。

　兩天。

　……十天。

　俟狇感覺到緊貼著自己的小狐狸球，即使是自己身上傳遞的錯覺似的體溫也消退了。

　他沉默了許久。

　龐然而強大的狼身站起身，連日來第一次出了洞川，往山下走去。

　…

　一雙指節修長，若有銀白紋路的手，將用那小塊細麻布包裹著的狐狸球極輕地擱在了無蒼山的山腳處。

　之後便在淺淡的霧氣中隱沒了蹤影。

　小狐狸才剛能化轉，似乎便十分習慣人形。

　大妖在空茫中想，也許‘人’會有別的辦法。

　手上前一刻依稀接觸到的細軟毛皮已經完全失了溫度。

　真奇怪，他原本該將僵冷的小狐狸吃進肚裡。這樣也永遠是自己的了。

　……

　隔了很久才氣息微弱到極致的絨球艱難地睜開眼睛。

　‘嗚，老大不要我了QAQ…’

　狐狸球已經沒有力氣哭了。

　系統作為一個機械AI，即使一定程度上智能，也沒能完全了解大妖的想法。

　它思忖著遲疑道。

　【……他大約以為你已經死了。】

　狐狸球艱難地轉動小腦袋想想。

　他覺得自己真的很沒用，就連被老大養得肉多一點，好歹能回報老大長久以來關照，能變成一隻肉質鮮-美的胖狐狸都做不到。

　太沒用了QAQ。

　小狐狸還沒待沮喪完，忽然感覺到了空氣中一點微末的隱約吸引。

　雖然他不知道是什麽，但他覺得那上面好像有可能支撐他久一點殘余的熱量。

　系統004提醒道：【宿主，兩點鍾方向前五米處，有一件物品。】

　小狐狸“嗚嗚”地艱難努力了一會兒，開始一點一點地拖著尾巴往那邊挪。

　模糊中扒拉開了草叢，小狐狸發現那是一個腰牌。

　黑金質地，上書一個龍飛鳳舞的“斥”字。

　狐狸球小腦袋蹭了蹭腰牌。

　莫名忽然感覺自己好像可以再走兩步了。

　系統004想到剛剛依稀見到的“無蒼”豎牌，然後是這個黑面鍍金的昂貴腰牌上的字跡，內核短暫的聯系分析中，逐漸形成了一個不妙的結論。

　但是似乎……並不適合現在告訴宿主。

　困難求生的小狐狸叼著腰牌，開始慢吞吞地沿著山上的階梯爬。

　爬了許久，小狐狸從腰牌上感覺到的微末熱量都快消散了，才注意到了一座依山建成的華貴建築。

　建築內並不嘈雜，與之相反，很安靜。

　絨絨小白球沒花多少力氣，就從草叢中順著外通的門廊鑽進了一個庭院。

　出乎意料，庭院中滿種著錦竹，亭台樓閣，雕廊水榭，無一處不精，無一處不奢，曲徑通幽，安靜至極。

　小狐狸眨巴眨巴眼，往前小心翼翼走了幾步。

　見到在一處石桌左側，手執一卷古書，身形如修竹，黑衣的背影。

　只在狐狸球整隻走入庭院的一瞬間，就似所察地側轉過頭。

　細長的單鳳眼如墨畫，劍眉斜飛入鬢，鼻梁高挺，淺紅薄唇，端的是俊美無儔的好相貌。

　只是眼神卻是凜然而冷漠的。

　小狐狸叼著腰牌，懵懵地歪了歪腦袋。

　好看，但是不像是……暖和的人。

　黑衣男人掃了一眼白色狐狸水潤盈盈的漂亮藍眼，又垂眸看向製式熟悉的腰牌。

　英挺的眉極輕地挑了一下。

　……

　——“狐狸報恩”？

　…

　系統屏息中心道果然如此。無蒼山，整本書中最有名的即是斥暝教。

　看這個不怎麽光明的名字，就知道這也並不是什麽正道教派。

　反著來說，斥暝教也從不忌諱如此，世上更偏向常稱呼他們為……

　——“魔教”。

　無惡不作，無所不為，罪孽滔天。

　而且這個魔教是頂線聚集地，從下至上單人都至少是小boss的水準——每次在文中出手都會給男主一記重創。

　也就是說全書排行榜上有名的大大小小反派，都在這一座山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