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隻小狐狸褪下來的衣服, 雖然總是弄得皺皺巴巴,衣擺破損,有時候乾脆不知丟哪裡去了, 據黑衣男人所知, 赤蟄手上就有一件, 其他人那裡他不清楚。
——會用來作何用途,根本不言而喻。
可這個小家夥現在在做什麽?
黑衣男人凜然深黑的眸色沉沉的, 英挺的劍眉皺著。
嘖, 這麽喜歡從他這裡偷衣服穿?
晚上非要在庥上纏人就算了, 一邊纏還一邊怕就算了, 現在還要悄悄地……
知道這種衣服怎麽穿嗎?
又沒見這隻小狐狸穿過……稍微手指一撇開就是一片軟白。
今天小狐狸球沒有主動在面前躺倒撒嬌, 露出白絨絨的柔軟腹部乖乖地任人揉。
那就是他不是今天要來他這裡纏著蹭庥榻睡的意思。
黑衣男人拇指無名指腹摩了摩,還是沒有下榻去把這隻絨絨小白球拽著後頸拎回來。
嘖,只能摸, 玩,不能弄, 他又不是想憋死自己。
於是小狐狸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黑衣男人腦中過了怎樣一道對待,叼著自己的新小布包裹輕手輕爪地從門間一路小跑了出去。
……
一步一步小跳著躍下台階的時候, 小狐狸回頭看了一眼月色下黑暗的山麓。
“無蒼”的豎牌也在黯淡的光線下依稀模糊。
他想到自己似乎就是在這附近撿到那個黑底金紋的腰牌的,然後……沒有被凍死。
現在他的小布包袱裡沒有腰牌。
因為若是他把那個帶著, 所有人都會知道他要從這裡跑走,而且腰牌上面的溫度也早就沒有了。
要說舍不得, 也沒有。
絨絨狐狸球小鼻尖皺了皺,想到那些人是怎麽欺負自己, 把自己放在掌間揉-弄的,蓬松的軟尾不由抖了下。
反正………他要走了。
絨絨的小白球從台階上靈活地躍了躍,跳下了最後兩級台階。
……
‘……我一定要去見男主嗎?’狐狸球把自己埋在草叢裡, 一雙水靈靈的藍眼睛往外看。
【第一次劇情救還是需要去救的,畢竟原劇情裡沒有設置其他讓男主從重傷瀕死狀態恢復的結點。】
系統004想了想,道。
【作為核心的男主如果死了,世界基本框架維持不了,會直接崩塌。】
【按照原主的意願,宿主之後離開,不再參與到主線劇情中是可行的。】
‘………哦。’
絨絨狐狸球蔫蔫地,一對三角形的小小耳朵尖擺了擺。
如果可以,他是不想去見這個男主的。
原文劇情中印象是個很厲害的人,也是個可怕的人。
……畢竟原主也怕他。
這次後再不產生交集是最好了。
絨絨小狐狸球等著從草叢經過的吊睛白額虎不緊不慢走過,才慢吞吞叼著自己的小布包袱從草葉中鑽出來。
一般中等大小的肉-食性動物看到小狐狸都不會感興趣。
畢竟有靈智的小妖天生會多一層屏障,能較好程度地收斂氣息,不容易被發現。
而且小狐狸看起來還不是很好抓的樣子。
大些的肉-食性動物就需要時時注意。
雖然小狐狸沒有長得很肥,肉很多好吃,但是優秀獵食者生而敏銳的直覺下,那點小屏障根本不夠看的。
有的時候小狐狸冷了會把小布包袱裡面一樣東西拿出來抱著撥-弄一下。
“………我快到了嗎?”狐狸耳的少年躺著看著天上的月色問。
他其實對他出生的那座深山沒什麽概念。
因為他抱著一隻大妖的尾巴被帶了很長一段路,而畢竟大妖各個都能日行千裡。
再之後……再之後就是一直待在老大的洞川裡了。
想到這裡,小狐狸還有點沮喪。
“……我離老大的洞川那裡有多遠呢?”
系統004從地圖看了一會兒,道:【因為之前規劃的是在日期前去指定目標地點的路線,所以如果是目標山脈,還有三日。而如果是那處洞天福地……大致有一個月的行程。】
小狐狸看了看自己的小布包袱,蔫蔫地撥-弄了一下。
一個月……這點儲存不夠一個月,他會凍死在路上的。
小狐狸在草墊上左右翻了下身。
單衣沒遮到的細白皮膚被尖銳的草葉扎著磨到了,有點疼癢,這讓小狐狸委屈了,把自己蜷縮起來。
系統004想摸摸小狐狸,試圖安慰,到口時卻沒找到合適的言語。
……
少年藏在山腰的草木叢裡。
雖然說是‘藏’。
——但是因為對人形的掌握太不熟悉,所以少年烏發間一對茸茸的三角形尖耳還露在外面,不時左右動一動。
少年緊張兮兮地睜著那雙水潤的藍色狐狸眼。
“我……我要過去了。”
“說好把人救了就走,不讓他知道……”
系統見著小狐狸尾巴顫顫的樣子隻覺得無奈,耐心應了聲。
少年這才探著腦袋往外看。
空氣中是淡淡的血-腥氣。
——那裡俯臥著一個年輕男人。
墨黑的發,俊逸而蒼白的面頰鼻梁高挺,雙眼緊閉,垂下的長睫如鴉羽,是這種病色裡也一眼能看出的端方相貌。
少年小心翼翼走近,可真當他到那年輕男人的面前,反而不知道自己該怎麽救了。
“我應該先做什麽……”
【檢測到目標最嚴重的外傷為腹部傷口,現壓迫度80%,建議宿主先將其換至一個減輕壓迫的姿勢。】
系統004道。
少年“唔”了聲,將草地上的男人往草叢裡邊略微拖了點,然後往一邊推人,試圖讓他側一面。
花了少年好大的力氣。
別看年輕男人身形修長,可被衣物遮蓋下都是緊實的肌肉,真要折騰起來可重極了。
少年太陽穴都冒出了汗珠,此時好不容易把人側過去了,還坐下來喘了幾小口氣。
“我先給他止血吧……”
少年看清了青色布料下血跡的位置,在腰腹,凝結的血跡已經把那一片浸得深黑。
【附近比較常見的有效藥草如下。】
系統004迅速根據掃描給了幾個例圖。
小狐狸於是開始低著頭認真搜集草藥。
這沒有花多久時間。
少年把藥草攏在一起,按系統的指導做了簡單的初步處理,然後試圖去拉開年輕男人的上衣。
先露出來的,是極有爆發力的腹部肌肉。
少年專心去找傷口的位置,接著把年輕男人的褲腰往下拉了一點。
腰腹傷口最大的地方就是那一處了。
少年手裡捧著藥草往那邊去,腳腕卻忽然被不知什麽拉了一下。
他重心不穩,被拉得摔了一跤。
狐狸耳朵的少年細眉蹙了蹙,心裡有點疑惑是什麽在拉自己,膝蓋下的麻筋被頂了個正著,一時半會兒只能跪伏著。
少年想站,沒站起來,隻好先用布料乾淨點的一面清理一下傷口,然後低著頭把藥草往年輕男人腰腹那裡敷。
可怎麽看那姿勢,都像是身形纖細的狐狸耳朵少年主動往年輕男人懷裡靠似的。
……
——灼紅。
——火燃燒起來的灼紅。
滿目都在燃燒著,那過於濃豔,詭譎,又絕望的火舌……
幾乎能以那熾烈灼痛人眼。
幾個俗世朝代更迭,百年建起的顧氏山莊,覆滅只需要一夜。
一個人所珍視的所有……
生其養其的親人,賴以生存的家族,食寢廳樓,他們比武的高台,幼年的學堂,傳承的讀譜……
如何能在一夕之間付之一炬?
慘叫,嚎哭,金屬劍-刃穿透肉-身而後拔出的揚血聲。
歷歷在耳,仿佛那亂象猶在眼前。
這噩夢一刻也未曾停止。
被蒙面者沿路堵截逃殺時,眼前是血色的猩紅,而即使是力竭的昏沉中…
——也是無休止的深黑慘象。
偏偏於這渾渾噩噩間接觸到了某種……
……柔軟的小東西。
……
而那讓他從地獄中忽然抽離。
……
——是什麽?
顧修煜修眉緊皺著,昏沉中依舊清晰地知曉,那不是來自那些蒙面者。
……卓越的修武者都有賴以生存的敏銳本-能,知道接觸的事物並不具有殺傷力的威脅性。
不如說,那種強度,或許即使他重傷也能一隻手捏死。
而那種軟軟的東西反覆在他腰腹的要害之地來回觸碰,軟-嫩微涼中帶來稍許緩和感。
年輕男人不知道他在做什麽,但感覺那小東西在往他懷裡蹭。
這讓他反而眉頭皺得更緊了。
——到底在做什麽……
這軟物是怎麽回事?
若是一定想………不能換個時間嗎?
顧修煜灼燒的渾噩中試圖睜開眼,卻隻模糊地從睫間開了一條縫隙。
入目的先是一個尖細軟白的下顎。
菱形的淺紅唇瓣張合著,似乎在和誰說話,他只能聽見斷續的字句。
“內傷……?……怎麽辦……”
“……這樣……好了嗎………”
之後那軟軟的東西似乎想撬開他的唇關。
他沒有打開,但也沒有故意抿緊,於是那柔軟開始慢慢往裡伸。
之後是微涼的植物香味。
清晏草。
顧修煜想。對他現在的傷勢修複是對症的。
所以他如其所願地吞咽了下去。
那柔軟的小東西一開始的舉動總讓他有些誤會。
但現在他清楚了。
——他隻想知道將他觸離那短暫的將死幻象中的人是誰。
可偏偏,他仍然看不見那下頜的正臉,反而看見那開闔的菱形唇瓣有些驚慌地抿了下。
“……是不是……快醒……”
“……得趕快些…走………”
這讓顧修煜心中一時的疑惑後陡然升起焦炙來。
他想睜開眼。
想用被灼燒得嘶啞的聲音問他。
想將那軟物牢牢地握在掌心裡,讓其哪裡都去不了。
——是誰?
——為什麽救了他,然後又逃離?
可偏偏狹窄的視線裡,他最後看到的一抹白色。
雪一樣的白,很輕。
像是雲朵墜在這活著的地獄裡。
他的意念催促他伸手,去抓住他,偏偏勉強支撐的精神在體內藥草的修複下促使他眼重新闔上,陷入了沉睡。
——這一覺不安穩,也不長。
顧修煜醒來時,腰腹的傷口已經不在牽動,內部紊亂幾近崩潰的氣息也重新平穩。
但並不是適合立即動身行走的狀態。
他應該在原地打坐調息十個周天,完全消化那些修複的藥力,才算是從原瀕死的狀態恢復近半。
但是他沒有。
芥子譜的鑰匙已不在他身上。也許之前被追堵時已經丟失了,又也許不是,只是給了他現在做出不那麽理智抉擇的理由。
他想,那個柔軟的小東西興許已經帶上了他的引子。
……
狐狸耳的少年走得很快,到之後,已經一路小跑起來。
【宿主?】系統004疑問道。
“我……我不知道………”無人時直接出聲的少年看起來有些茫然無措。
“我覺得,我沾上了一種……香氣……”
他不清楚,或許在大姐姐那裡待久了對香澤會比較敏-感,即使這氣味很淡。
“我得洗掉它………”惴惴不安的少年沒多久,就走到了清澈透亮的山潭水邊。
——然後合衣躍了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來不來得及,也不知這種莫名的心悸由來,隻將自己大半身體都浸在了水中。
輕薄的布料濕透了貼在少年膩白的皮膚上……勾勒出少年細得不盈一握的腰和隱約往下的弧度。
——比盡數褪去,反而更誘引人些。
凝脂般的瓷白皮膚,光滑無瑕的後背。
漂亮的蓬松尾巴沒有多少沾濕,小心地翹起來,連帶烏發間瑟瑟地扭擺著的茸茸耳朵,內側的軟粉也顫顫的。
少年心神不寧地側過身體,可他不知,掩映的圓石後——
他已經撞進了年輕男人的眼裡。
那雙烏沉沉的眼看著那抹柔軟的雪白,一瞬間微微收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