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鬧的名兒就這麽定了,作為鬧鬧本鬧,它格外落實這個名字,連財神爺在它面前都得甘拜下風。
“我以為你跟我開玩笑的呢,來的路上還想一隻狗能有多鬧騰。”鄭昶再次出現在晏方聲家,他帶了財神爺過來玩,說是讓倆狗兄弟認個親,最好結個對子,他還沒放棄土地公這個名字,並攛掇晏方聲把鬧鬧當小名。
對此晏方聲並不理會,把鄭昶說的話當成耳邊風。
“財神爺小時候也這麽鬧?”
“財神爺小時候文靜。”鄭昶喝了一口茶,“是隻端莊的男狗。”
“是嗎?”晏方聲往他杯裡添茶,放下茶盞說:“看來你對它影響不小。”
“主人年輕,狗就朝氣,應該的。”
喝了兩杯茶,狗從裡間跑到了花園,鄭昶左右看看,發現不對。
“牧周呢?他怎麽不在?今兒不上課吧。”
“樓上,在畫畫。”
“挺用功啊。”鄭昶豎了個大拇指。“他學美術的?”
“嗯。”晏方聲靠向沙發,揉了揉肩膀。
“和你專業對口。”鄭昶說。
“對什麽口?”
“你倆不都學這玩意兒,有共同話題啊。”
晏方聲說:“我們不聊這些。”
“那你們平時聊什麽?乾聊?”鄭昶又端起茶杯,“哦對,估計人平時也不跟你聊天吧,誰能成天聽你陰陽怪氣。”
“我陰陽誰了?”
“我啊。”
“該你的。”
不過鄭昶沒說錯,晏方聲最近的確沒跟牧周聊什麽,以往晚上牧周都不會立刻上樓,而是在樓下跟晏方聲一起看點東西,雜七雜八都看一些,沒有限定,晏方聲放什麽他就跟著看什麽,特別隨意。
最近卻沒有了,他吃完飯不久就會上去,據他自己說是要複習,還要畫畫,因為牧周開始集訓了。
高中生學習是正事兒,晏方聲不覺得有什麽,但除此之外,他發現牧周好像與他疏離了一些。
具體表現為盡量不拿正眼看他。
晏方聲與鄭昶閑聊提到,鄭昶聽完樂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不是,什麽叫不拿正眼兒看你啊?”茶也不喝了,鄭昶專心致志,拿出一副格外專注的傾聽的姿態。
晏方聲想了想,糾正措辭,道:“規避我的目光。”
“怕你吧。”鄭昶悟了,又狐疑道:“他以前不這樣嗎?”
“不會。”晏方聲搖搖頭。
“那他就是騙人了。”鄭昶深諳此道,老神在在地搖頭晃腦。
“騙人?”
“上下一連貫那肯定是騙你的啊,估計把學習當幌子,上樓悄悄跟人談戀愛去了。”鄭昶道:“青春期都這樣。”
晏方聲沒把這話聽進耳朵。
鄭昶一看就知道他不信,“覺得小周不可能談戀愛?”
“不,”晏方聲說:“我只是覺得你的邏輯沒有必然性。”
“為什麽沒有必然性?”
“他拿學習當幌子姑且算是,但和他規避我的目光沒關系。”
“怕你看出來吧,可能聊天聊到夜深聊出黑眼圈什麽的。”鄭昶笑笑,“你高中不跟小女……男生打電話啊?”
“不聊。”
“所以活該你單身唄。”
晏方聲對此並不惱怒:“你有經驗,不也單身?”
“非也非也。”鄭昶說:“沒有伴侶才叫單身,而性伴侶也算伴侶。”
晏方聲不敢苟同。
“反正小孩兒肯定不能跟你處成朋友,你現在算什麽?算他家長吧,你小時候跟你爸媽也不整天坦白面對面敞開聊吧,對你隱瞞挺正常一事兒。”鄭昶家人多,家裡小聚得來四五個孩子,囊括各個年齡階段,鄭昶是家裡最愛玩的大人,所以小孩兒都能和他玩挺好,也因此他對孩子的心性格外了解。
晏方聲還是覺得不對,但有一點他覺得鄭昶說對了,牧周對他有隱瞞。
見晏方聲還在糾結,鄭昶隨口胡說,“總不可能是因為喜歡上你了才不敢拿正眼看你,真當人人都是gay啊。”
晏方聲將飲盡的茶盞倒扣在桌面,“嗯。”
財神爺和鬧鬧在外面瘋了好久,一大一小毛上滾了一堆草屑,鄭昶晚上還有約,他要帶著財神爺走。
“帶狗赴約?”
“我把它帶寵物店去洗洗。”
正要走的時候牧周下樓了,財神爺還認得他的氣味,直往他腿上撲。
鬧鬧有樣學樣,轉頭撲晏方聲。
晏方聲拎著鬧鬧的後脖子把狗挪開,丟到鄭昶鞋面上。
一撒手,狗立刻跑了,理都不帶理鄭昶一秒的。
“不是,這狗什麽毛病啊?”鄭昶靠著門,“我腳有味熏著它了?”
牧周被逗笑,財神爺感受到主人的不滿,回頭蹭了蹭鄭昶。
“成,沒白養。”鄭昶在狗頭上擼了一把。
他轉頭掃了眼牧周,道:“學習一下午,學得怎麽樣?”
鄭昶中午來的,整一個下午牧周都在樓上沒出現過。
牧周愣了,想到自己所謂學習的內容,耳尖有點泛紅,嘴裡結巴,慢了兩秒開口:“挺好的。”
鄭昶一瞧這反應,知道自己絕沒想錯,於是離開時又往晏方聲手機裡發了條消息。
心平氣和:小周絕對背著你上樓談戀愛去了
晏方聲看過後收起手機。
牧周還在跟鬧鬧玩,大概因為年紀都小,格外有共同語言,就是不知道人語和狗語是不是得靠腦電波交流。
晏方聲回了客廳,牧周沒一會兒也跟鬧鬧玩到了客廳,把桌上灑出來的茶湯擦了,牧周走到他邊上。
“哥我來吧。”說著就從他手上接過紙巾。
茶杯都收拾了,壺裡還剩了點茶水。
“剩下的還要嗎哥?”牧周揭了蓋子往裡看,裡邊剩了四分之一。
“不要了。”晏方聲說:“喝多容易失眠。”
聞言牧周趕緊將壺蓋蓋上,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哥你喝了多少啊?”
牧周望向他,“不會晚上睡不著吧?”
牧周知道晏方聲失眠的症狀不輕。
“現在還早。”
“哦。”牧周點點頭,原本相對的目光迅速撤離。
吃過飯後,牧周一反最近幾日的常態,他留在了樓下。
“不上去?”晏方聲問。
牧周搖搖頭,“今天學完了。”
“嗯。”晏方聲問:“想看什麽?”
“都可以,哥你挑吧,我跟著看。”
“愛情、動作、懸疑、驚悚、喜劇……”晏方聲一一掃過分類好的碟片,“看哪種?”
“啊…”牧周凝眸想了想,“愛情吧,其他的好像之前都看過了。”
晏方聲聽言,原本覺得鄭昶胡扯的話突然有了依據。
真戀愛了?
晏方聲蹙眉,從愛情片裡隨手抽了一張碟。
牧周把燈關了,坐得很正,腰板挺直,從電影開始就一副期待的樣子,晏方聲坐在離他稍遠的位置。
囤的片不一定是晏方聲看過的,絕大部分沒看過的他也會買來,看評分買。
踩雷很少,但也不是沒有。
譬如隨手拿這部,晏方聲就沒多大興趣。
這愛情片講的是校園愛情,晏方聲脫離了這個年紀,看這種片子老覺得幼稚,牧周就不一樣,看得很認真。
晏方聲沒辦法換片,也不想繼續看,遂拿出手機與鄭昶攀談。
Y:你說得對
心平氣和:怎麽的?他承認了
Y:沒有
Y:我讓他挑片子,他說想看愛情片
心平氣和:妥了
余光瞥見晏方聲手中的光亮,牧周看不進電影了,因為害怕被晏方聲察覺出異樣,他最近都沒怎麽好好看過晏方聲。
他演技不好,容易緊張,要是被看出端倪,找不出借口隱瞞。
所以牧周開始減少與晏方聲的交流,但不代表他這麽輕易就放棄了,他只是偷偷地把對晏方聲的喜歡轉到了暗處。
這兩天複習完牧周就鑽進晏方聲給他留的畫房裡,靠著默畫的能力牧周畫了一張素描,今天剛完工,完成度挺高,就是不怎麽像晏方聲。
牧周手頭沒有晏方聲的照片,想要調整都找不到對照。
借著黑暗的遮掩,牧周終於有機會好好打量他,手機的光線清晰地映照出晏方聲臉部的輪廓,每一處骨骼轉折肌肉起伏的痕跡都十分明顯,他低垂著眉眼,看上去尤為十分沉靜。
藏不住少男心事,牧周看著看著就挪不開眼,視線黏著在晏方聲身上,牧周懷念起晏方聲醉酒的樣子。
用眼睛看完還不甘心,牧周偷偷拿出手機,放在腿邊將亮度調低,為了確保不被晏方聲發現,牧周把靜音也開了。打開相機開了錄像,雙眼正視屏幕,他把手機藏進袖子裡,只露出一小塊攝像頭對準晏方聲。
悄悄地,牧周挪動位置,動作幅度極小偷看一眼手機屏幕發現調整好後,牧周徹底不動了,掌心貼著手機感受機器的熱量,他甚至都覺得手上生了汗。
但心裡美滋滋,雙目含笑炯炯有神盯著電視,看上去他好似真的沉迷進了這部愛情片裡。
晏方聲放下手機再去看牧周時就發現他這副面色含春的模樣。
電影有這麽好看?
晏方聲轉臉看向屏幕,想要一探究竟。
但他不知道牧周那顯眼的喜悅是來自他自己的愛情電影,牧周掌機做導演,在拍攝一部黑白默片,出境的唯一演員是晏方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