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方聲不是裝醉,手臂撐著靠坐起來,他眼皮半耷拉著,看上去沒什麽精神。
“還要更緊一點嗎?”牧周依然跪坐在床尾,眼神殷切。
“嗯,我自己…”晏方聲揉了揉太陽穴,牧周卻動作飛快,把繃帶拿起從尾往頭拆。
晏方聲未出口的話又消弭在唇間。
“現在呢?”牧周纏了個頭。
“再緊一點。”
牧周輕輕擰眉。
他自認掌握好了力道,纏得太緊,磨出的紅腫肯定會痛。
“不纏緊會腫脹,”晏方聲道:“假肢穿不進去。”
說明後果,牧周不敢仁心了,把剛包好的地方又拆開。
“哥你這兒是不是得抹藥啊?”
繃帶露出的地方,紅腫非常顯眼。
“不用。”
被酒精麻痹的神經讓晏方聲沒什麽動彈的欲望,甚至在牧周拿著繃帶對他光裸的腿來回比劃也生不起把人趕走的心思。
對著牧周那張誠然專注的臉,晏方聲說不出具體是什麽感受。
手指不露聲色地擦過臉頰,晏方聲覺得忍讓這個詞真會蠶食人的底線。
他不該貪困,借著醉勁兒闔眼假寐。
以至於察覺到牧周的親吻後更無法妄動。
醉後的思考依舊清明,晏方聲回憶了往事種種,從各處搜尋牧周是什麽時候對他有了心思。
但往深想細挖後晏方聲發現,牧周實在不會掩藏,只是晏方聲根本沒往這方面想才忽視了他顯眼的情意。
晏方聲不願撞破牧周偷偷摸摸的小動作,也不想徒生尷尬,於是任由他擺布,試圖找一個合適的機會醒來。
這一琢磨,就琢磨到了現在。
晏方聲叫停牧周的一瞬其實反悔了,要論最合適的時機,還不如等到牧周搞定一切出去。
但後悔隻存留了一瞬,晏方聲扯過空調被蓋在腿間,牧周發現他的動作,不自然地把頭垂得更低,好似沉浸在手上的活兒裡。
新纏的繃帶晏方聲沒有反饋,牧周猜測應該是綁對了。
白色繃帶一路纏到大腿,牧周在上方打了個結,他擦了擦臉上不存在的汗,呼出一口濁氣。
“好了。”牧周稍昂起頭,衝晏方聲咧開嘴角。
牙很白,笑起來臉一側有一道極淺的渦痕。
晏方聲點點頭,“謝謝。”
“不客氣。”牧周撐著床下去,穿好鞋理了理上衣。
“還需要我幹什麽嗎?”
他站在燈下,少年的身姿很挺拔。
“不用。”
“啊,那我就上去了?”牧周衝門指了指。
“好。”晏方聲輕聲說。
牧周走之前把床邊的水盆一並收拾走,浴室裡水聲四射,晏方聲回想牧周垂首的模樣。
應該任由他繼續嗎?
晏方聲一向不擅長處理感情,無論是哪種感情。
最重要的是,牧周才高二。
過了一會兒,浴室的水聲停下,燈關了,牧周閃身出來。
“你…”
“哥…”
兩人同時出聲。
“怎麽?”晏方聲止住話頭。
“我剛剛忘了說,”牧周緊張時小動作很多,他抬手摸了摸耳際,道:“學校安排我們去集訓,集訓的地方遠,得住校。”
“周末回?”
“嗯,一周回來一次。”
“集訓的費用交了嗎?”
晏方聲也是從藝考過來的,對流程很清楚。
“交了。”牧周小聲嘀咕:“我手裡有錢。”
他爸媽給他留下的遺產頗豐。
“嗯。”晏方聲徹底坐直起來,腰倚在牧周替他墊好的軟枕上。
“多久去?”
“周日。”
“後天?”
“嗯。”
還沒徹底出年假呢,學校就著急忙慌要人了。
牧周心裡不太樂意。
“好,我送你過去。”
“啊?”牧周一喜,又斂下心神,“我自己打車吧,挺遠的。”
牧周打心眼裡已經真把晏方聲當雀兒鳥了,最金貴的那種。
一來一回開倆個小時,累人。
“去睡吧。”晏方聲沒與他口上磋磨。
牧周聽這意思,晏方聲已經替他決定好了。
他點點頭正欲走,又想起什麽,回頭問:“哥,你剛剛想說什麽?”
“沒什麽。”
從家裡搬到學校,一周回來一次,少年人那點兒微末的情意大概很快就能淡化。
沒什麽比距離更消磨感情。
晏方聲覺得自己無需再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