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認知砸得牧周頭暈眼花,一陣似喜的情緒瘋狂在體內湧動著,活絡經脈走了一百零八圈,狂喜停下,牧周為數不多還沒宕機能正常工作的腦細胞不合時宜地讓他想起了年前匆匆一面的周淑月。
周淑月曾說晏方聲將他帶回的動機不純,說晏方聲幼稚不成熟,但又未與牧周說明原因,牧周因此猜測琢磨許久,之所以沒有向晏方聲開口提不是因為不好奇,只是因為不好詢問。
就在他快把這件事忘在腦後跟時,現下又被刨出來現了天。
整件事貌似自成邏輯地串聯起來。
他哥與母親的矛盾以及周淑月來時的尖酸刻薄,一切好像都在呼應楊和煦那一句狀似無心的話,繼而推動得出一個確切的結論——晏方聲…是同性戀。
冬天快要過了,夜裡依舊冷,楊和煦上車開了暖風,打開側邊櫃拿煙,卻看見晏方聲遺留在副駕駛的煙盒。
楊和煦拿起來一看,就剩最後一根。
想著晏方聲大度不會介意,楊和煦拿起叼進嘴裡點燃。
車停在別墅外,楊和煦開窗打眼看從窗戶滲漏的燈光。
他不是頭一回來,也不是頭一回與晏方聲喝酒。
但卻是頭一回送爛醉的晏方聲回家,因為晏方聲不是會輕易縱容自己在外爛醉的人。
今天比較獨特,算例外。
楊和煦靠著窗,神思遊離。
晏方聲一直渴望能重新回到屬於自己的舞台,那個令他魂牽夢繞的戰場。所以他寄希望於美國新研發的聲稱能超強減震舒壓的義肢,為此晏方聲還投了一大筆錢,就為了能夠在產品研發後第一時間收到實物。
而這個項目是楊和煦一個師哥參與的,也是楊和煦向晏方聲介紹並推薦。出於對能力強悍的師哥的信任,楊和煦一直表現得信心滿滿。
現在回想起來,楊和煦斂眉,覺得當時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表露出那麽大的希望,甚至錯誤引導了晏方聲的想法,讓他也抱有極大的期待值。
以至於遭遇現下的狀況——產品並不像預想中的那般好。
楊和煦心裡揣了一塊大石頭,極沉,他自己都是這樣的心態,他沒法想象希冀了半年又落空的晏方聲是怎樣的心境。
強烈的疼惜感讓人忘記分寸,楊和煦回想醉酒的晏方聲,又回想起入室的一幕。
楊和煦深吸一口氣,真切發覺任何人都不能免俗,不然他又怎會在察覺小孩兒過量的關切和敵意後說出前男友那一番話來,簡直跟示威一樣。
手指被燃盡的煙絲燙了一激靈,他急急脫手,攥緊手指減少疼痛感。
瞥眼再看亮光,楊和煦收回視線,將車窗關上,車轉瞬疾馳奔走。
牧周在原地想了很久,反覆思量推論是否有理有據。
腦子裡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說對的對的,一個說錯的錯的,想得入神,直到聽見鬧鬧的叫聲他才回到現實。
鬧鬧不知道發了什麽瘋,哇哇一通乾嚎,牧周快步走過去,怕它將晏方聲吵醒趕緊去安撫。
“噓。”牧周抵著嘴唇豎起食指。
“汪!”
“別鬧。”牧周威脅:“你要是把哥吵醒,他馬上就會把你丟出去。”
“汪!”
語言不通,鬧鬧叫得格外放肆,絲毫不把牧周的威脅放在眼裡。
“給你吃罐頭。”
它端坐著,不鬧了。
牧周:“……”
“超量。以後行不通,只有今天能破例。”
牧周換了一種口味的罐頭給鬧鬧拆開,它吃歡了,安安靜靜一點動靜都沒有。
牧周松了一口氣,起身往臥房走。
剛剛因著旁人在,牧周不好照顧得太細,連擦拭也沒有就給晏方聲蓋上了被子。
再進去時,牧周發現搭在晏方聲身上的被子掉了一大截,羽絨被剩了一個邊角壓著肚子,剩下大部分堆在床邊,還垂到了地毯上。
休閑褲被動卷起,露出銀色的假肢。
晏方聲睡得太靠上,頭頂幾乎快要貼到木質床頭,臉上的神情並不輕松,像是被困擾,連爛醉也不得安寧。
“哥,你怎麽了?”明知道晏方聲此時無法回答,牧周還是問出了聲。
為什麽會喝成這樣,又為什麽滿面愁容。
牧周小心翼翼越過他去拿床上的另一個枕頭,將枕頭抵在腦後與床頭空隙的位置,不塞緊這處,他總覺得晏方聲會不小心磕到。
安放枕頭時手指擦過頭髮,晏方聲突然動了動,牧周僵直地低頭看他,發現他只是偏了偏頭。
凌空撐著床頭,牧周的目光凝固在晏方聲臉上。
從他緊閉的雙眼到緊抿的嘴唇,再到側頭露出的耳根,牧周無意識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嘴裡渴得發乾。
維持一個不好施展的角度,牧周從背脊連到手掌的位置全是僵硬的。
遊移的視線轉了個圈落到晏方聲單薄的嘴唇上,牧周心有意動。
現在親下去不會有任何人知曉,連晏方聲本人也不會察覺。
如果錯過這次機會,可能以後再也沒法親近。
但……
牧周掙扎著。
他舔了舔乾澀的嘴皮。
不管了!
牧周閉上眼睛飛快地打了個氣,而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吻在了……晏方聲的側臉。
嘴唇從接觸到皮膚的那一刻開始,牧周整個人就蒸騰起一股熱氣,從腳心一直竄到天靈蓋,他覺得自己肯定臉紅了,他猜想自己吻了很久,他沒法延長親吻的時間,因為他做賊心虛。
牧周親完後迅速起身,狀若無事伸了個腰,後知後覺發現沒人會觀看這個這波掩耳盜鈴的表現後收斂住亢奮,去浴室接了一盆水。
果然臉紅了。
牧周面無表情地看著鏡中紅霞亂飄的自己。
接起一捧水給自己搓了把臉,牧周端著接好的熱水出去。
毛巾擰乾,牧周幫晏方聲擦拭。
先從手開始,他明目張膽握著晏方聲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而後輪到面部。
牧周刻意忽視被自己特殊關照的半邊側臉,隻擦了另外一半。
少擦一次無傷大雅。
牧周想。
明著暗著給自己找正當理由,牧周心不知道虛到哪兒去了,於是電話來時他被嚇了一跳,雞皮疙瘩一並彈射出來。
牧周緩了緩,開始摸電話,發現不是自己的,而是晏方聲的。
從脫下的外套裡拿出手機,手機屏幕上的來電是楊和煦。
半小時前還聽過這名字,牧周有印象。
不知對方打來幹什麽,牧周接起電話,壓低聲音道:“喂,您有事嗎?”
“方便的話幫你哥拆一下假肢,創口的部位需要纏彈力繃帶。”
“哦,好,我明白了。”
“嗯。”
對面飛速掛了電話,牧周捧著手機卻傻了。
他看向晏方聲露出的兩條大長腿。
雖然晏方聲今天穿的是休閑褲,但這休閑褲彈力並不好,看起來不像是能挽到大腿以上的材質。
那就證明…牧周握緊手機,他要脫晏方聲的褲子?
霎時,牧周耳根爆紅,捂著胸口,牧周覺得自己心跳頻率快要達到200次每分鍾。
是爆表疾走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