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方聲在上車後將合同交給牧周,被他拒絕。
“哥,你幫我保管吧。”
“不自己拿著?”晏方聲問。
牧周搖搖頭,“放你那兒挺安心的。”
晏方聲原以為牧周只是不想帶去學校,哪成想牧周完全沒有自己拿著的意思。
驚訝於牧周的全然信任,晏方聲動作稍緩。
“等你想要的時候可以隨時找我要回去。”
“好。”牧周含笑說。
晏方聲扣上安全帶目視前方,說實話,被人信任的感覺不賴,但……晏方聲想,他是不是做得太多了。
這一切貌似脫離了簡單照顧的范疇,倒真像收養了一個兒子,事事上心關懷備至。
晏方聲將牧周送到學校,牧周站在原地看著晏方聲的車離去才走,時間正好是第二節 課下課的大課間,有二十五分鍾休息。
牧周不緊不慢地進了教室,下課補覺的人不少,周浩佔了陳東的位置,正在和陳東聊著什麽,旁邊的薑昕一個勁兒地笑。
“有完沒完啊?你得樂多久?”陳東被笑得惱怒,偏黑的膚色愣是氣出了紅暈。
“你管我樂多久。”薑昕衝他翻了個白眼。
周浩本來也在樂,一掃門前發現了剛來的牧周,衝他揚揚手招呼一聲。
“我以為你今天不舒服不來了呢。”周浩起身拉著牧周站在一堆,陳東找準機會坐回了自己位置上,將桌面上的手機連同耳機一塊兒往桌底下塞。
“不是,你藏什麽啊?”薑昕看他這急劇膨脹的羞恥心就是不讓陳東如意,陳東越往裡塞她就越往出扒,一來一回,陳東的臉徹底紅了,他放棄掙扎,雙手一攤,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態。
“隨便吧,反正我面子裡子今天都丟完了。”
“哈哈哈哈。”薑昕笑得直不起腰。
“發生什麽了?”牧周看得雲裡霧裡,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我跟你講,”薑昕手撐著桌面探出上身,一邊笑著一邊低聲道:“陳東他剛上課看簧片被抓了。”
“啊?”牧周瞪大眼睛。
陳東已經將臉埋上,另一隻手閉眼瞎摸,從桌肚裡掏出一個棒球帽將自己蓋住。
“老師以為他在玩手機,所以過來逮他,結果發現他在看片兒。”
薑昕已經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漏聲兒了?”牧周問。
“沒,我們當時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周浩搖搖頭。
“那沒事吧。”牧周也挺想笑。
“有事,天大的事。”薑昕手在空中舞了舞,示意牧周接著往下聽,“我還沒說完呢。”
牧周看向薑昕,薑昕壓低聲音,樂不可支,“陳東他看得是兩個男人的片兒,老杜發現以後臉色跟便秘一樣,讓陳東中午別去食堂了,直接去辦公室找他談談。”
“不是,我就隨手下了一個直播遊戲的資源包,誰知道能翻出倆男的啊!”陳東丟不起那人,也不敢大聲囔囔怕全班都知道內情,於是又激昂又壓著嗓子,說起話來都帶著股憋屈勁兒。
“兩個男人?”牧周訝異。
“噓,小點聲兒。”陳東豎起食指放在嘴邊。
“還不是怪你自己,誰讓你大白天上課看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
“什麽烏七八糟!我真的隻想看看遊戲視頻。”陳東快膈應炸了。
“我看你當時也沒馬上關了啊,誰讓你發現不對還不快點退出的。”薑昕一口一句風涼話,說得格外起勁兒。
“那我不是獵奇嘛!”陳東把帽子穩穩地蓋在腦門,“老杜中午應該不會說我什麽吧?我就真是獵奇,退出的手他慢了兩個拍子,這麽解釋老杜能不能信?”
“咱可不知道啊,你得去自己去問問老杜。”周浩拍了把兄弟的後背,陳東彈射而起。
“你別碰我,我們最近得保持安全距離。”陳東道。
“幹啥?”周浩也懵了。
“等老杜打消疑慮咱再一塊玩兒,他要是給我媽撥一電話說我喜歡男的老陳家就絕後了!”陳東格外防備,後背仰著往薑昕那兒貼,被薑昕一把推走。
薑昕喝他:“閃開點。”
“不是,我就挨挨怎麽了?”
“不能挨,你就不能過這條線!”
“誒嘿!我偏過!”
“矮冬瓜我砸死你!”
兩人打打鬧鬧,周浩樂子看完了,一掃時鍾發現已經快到上課的點兒,於是衝牧周說:“不管他們了,下節老班的課。”
牧周卻好似在出神,周浩伸手往他面前甩了甩才得到回應。
“嗯?”
“我說快上課了。”
“哦哦。”牧周徹底清醒。
“想什麽呢?這麽專心。”周浩不以為意往自己位置上走。
“沒想什麽。”牧周搖搖頭。
牧周落座後將桌面用紙擦了一遍,上課鈴響後所有人歸位,班主任卻遲遲沒來,左等右等,課代表決定去辦公室喊人。
周浩拿出手機專心地上遊戲領禮包,牧周將書放上也跟著拿出手機。
早上周浩幾人發了消息問他的情況,現在就沒必要回了,把消息清空上下滑動,很多聊天記錄都停留在好幾天以前,牧周偶爾會猛地興起清理的想法,於是開始逐個刪掉數量龐雜的聊天框,從下往上,一個夯長的備注撞入牧周眼中。
是晏方聲。
備注和手機通訊錄一樣,都是“未成年監護人”。
晏方聲不知什麽時候換了個頭像,是藍橙撞色的拚貼畫,牧周點進他的朋友圈,發現原來三天可見的內容改成了半年可見。
不過也沒什麽東西,他不經常更新自己的生活狀態。
往前能翻到一些趕車的內容,說自己跟隊騎行了多少公裡,然後又發了一章車爆胎的照片。
幾個月前的他顯然比現在更活躍一些。
牧周不清楚晏方聲出事的具體時間,但猜測應該在幾個月前。
那些鮮活的東西從晏方聲的朋友圈裡淡去,幾乎快要隨著半年可見而消失藏匿起來。
晚上牧周是自己坐公交回家的,保姆在他到家前就已經做好了飯菜,但晏方聲還沒回。
牧周上樓放了書包後就給晏方聲發消息,他趴在床上翻看自己的聊天記錄,發現他們的網絡聯系實在太少,財神爺跟著他的動靜跑到樓上,從沒關嚴實的門縫擠進湊到床邊,牧周伸手摸了一把給晏方聲發消息。
一艘船:哥你幾點下班?
Y:晚上有應酬,不必等我。
一艘船:好的
一艘船:天線寶寶跳舞.jpg
Y:哪來的這麽多表情?
一艘船:隨便找的
牧周下巴埋進被子裡,飛快打字。
一艘船:不好看嗎?
Y:很適合你。
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牧周盯著手機屏幕上的表情包,又發了一張同一個系列的。
一艘船:天線寶寶歪頭.jpg
Y:可愛
Y:不聊了
牧周盯緊屏幕上的兩個字,瞬間臉一熱,手機脫手砸進被子裡。
財神爺不停地拱他小腿,牧周沉沉呼吸被子濾過的空氣。
不正常。
牧周想。
他不正常了。
火機在手裡打了個轉,晏方聲將煙盒裝進兜裡,鄭昶出差美其名曰是為晏方聲減少工作量,實則公司本來的應酬就不少,鄭昶不在只能晏方聲去。
得知晚上有酒局,鄭昶給晏方聲打來電話,讓他務必帶著Linda去。
“為什麽?”
“Linda能喝。”
鄭昶器重Linda不止是對方人甜腿長會來事兒,也因為她確實工作效率極高還能喝,鄭昶十次喝酒九次Linda當副主陪,就因著Linda實在海量。
“知道了。”
就算鄭昶不提,晚上晏方聲也只會帶Linda過去,他不常來公司,手底下沒什麽好差使的人,Linda是鄭昶的得心副手,帶她去最適合。
晚間宴請的人是晏方聲之前做的項目的投資人,四個投資人兩個地道東北大哥,一見晏方聲就噓寒問暖探他身體情況,晏方聲一一聊過後,等酒一上就不管你身體不身體了,喝高興最重要,Linda體貼,幫著敬了不少杯,笑得甜說得好聽,四個投資人被逗得嘎嘎樂。
雖然鄭昶說Linda能喝海量,但晏方聲沒見識過,自然也不能由著Linda一個人左右開弓。
他敬了不少,一來二去,幾瓶夢之藍空了底。
晚上九點剛過,酒局結束,幾個投資人高高興興喝飽走了,晏方聲站起來送他們到門口,Linda負責結帳,等Linda出來,晏方聲已經點上煙。
“老板,結好了。”Linda將手包拿著,高跟鞋踩得穩穩當當,要不是能聞到她身上濃鬱的酒氣,完全看不出她喝了多少。
“嗯,走吧。”
晏方聲坐在後座,Linda去了副駕駛,晏方聲讓司機先送Linda回去。
等車轉完一趟再到家,晏方聲酒勁兒徹底翻江倒海上了頭。
“老板到了。”
“嗯。”
司機快速下車幫晏方聲開門,晏方聲下車搖晃一下,手堪堪把住車門,司機迅速將人扶穩。
聽到車聲,牧周跑出來開門,見晏方聲被扶著,他自覺地走到另一側抓住晏方聲的手臂。
“回去吧。”晏方聲道。
牧周抬頭,發現晏方聲是對司機說的。
“要不我還是先扶您進去吧?”司機道。
聞言,牧周急急出聲,“不用,我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