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料還冒著涼氣，江黎順著賀昀的動作抬眼，瞧見他嘴角的青紫，忍不住問了一句：“怎麽弄的？”

　賀昀抿了抿唇，低聲說：“上周五，路過派出所。”

　他的語氣裡帶著些難以忽視的委屈巴巴，聽得林軒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差點被水嗆著。

　咳咳咳……這……這不是他認識的賀昀！

　“哦……”江黎倒沒留意林軒的表情變化，視線落在賀昀同樣帶著淤青的小臂上，又問，“……是那個雞毛撣子嗎？”

　同桌點點頭：“又把他們送回去了。”

　頓了頓，賀昀又補了一句：“沒個四五年是出不來了。”

　一開始江黎還沒反應過來，周欣彤早就回老家了，那又怎麽會……

　然後他想起了大奔之前在他耳根子底下嘮叨了幾個月的‘賀氏の家族歷史’，再看看賀昀身上的傷，似乎也不難解釋為什麽那群人會……

　嘖，有權有勢還是好，江黎心想，聽起來有億點點爽。

　“哦……”接著他腦子一抽，問：“……疼嗎？”

　同桌又點頭，語氣裡還是難以忽視的委屈巴巴：“疼。”

　啊，這話該怎麽接……

　想起賀昀之前給他的紅花油，校霸腦子又是一抽：“……那要上點紅花油嗎？”

　某人眼底閃過一絲滿意的光：“要。”

　於是江黎看了一眼林軒：“那我們先上樓了。”

　然後站起來走了。

　某人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一套操作下來，把林軒看得一愣一愣。

　他知道上周賀昀好像在外面打了一架，受了點傷。

　但他也記得清清楚楚，就在今天早上，高一的級花手捧雲南白藥貼心地問賀昀要不要上藥，賀渣男當時是怎麽說的？怎麽說的？？怎麽說的？？！

　冷冰冰的七個字一點感情都沒有，仿佛要把聽的人凍成渣：“小傷，不用管，謝謝。”

　確實，對於Alpha優異的體質來說，這些皮肉傷都不算什麽。

　現在又改口喊疼要上藥就算了，還用那麽惡心巴拉的語氣……

　所以愛是會讓人變兩面派的對嗎？

　像是察覺了他的目光，已經跟江黎走遠了的賀昀忽然回了次頭，涼涼地看了他一眼。

　然後過了幾秒鍾，林軒兜裡的手機一震。

　DrinkCloud：【？】

　林軒打字。

　一中第一帥比：【沒有，沒有，大概有。】

　DrinkCloud：【？？】

　一中第一帥比：【他猶豫了，要麽是有喜歡的人，要麽是最近才放棄他之前喜歡的人。】

　一中第一帥比：【哥兒們信我的準沒錯。】

　DrinkCloud：【。】

　DrinkCloud：【瀏覽歷史記得清乾淨。】

　一中第一帥比：【……】

　一中第一帥比：【姓賀的！你TM又黑我電腦！】

　DrinkCloud：【是阿姨拜托我看看的】

　DrinkCloud：【我對你那些奇奇怪怪的癖好沒什麽興趣】

　林軒：……

　一中第一帥比：【我媽讓你看你就看啊！】

　一中第一帥比：【太TM不夠意思了兄弟！】

　一中第一帥比：【虧我七歲那年還給過你一袋大白兔！】

　今天也是林少爺對著隔壁院子的發小無能狂怒的一天。

　＊

　午休的時候又熱鬧了一陣。

　四班糖霜：【啊啊啊啊啊！送飲料！送飲料！】

　九班米糖：【[分享音樂—《好日子》]】

　五班蜜糖：【四舍五入已婚了，我嗑到真的了！】

　六班紅糖：【今天是個好日子！今天是個好日子！】

　四班糖霜：【啊啊啊啊啊啊啊！】

　十一班白糖：【啊啊啊啊啊啊啊！】

　七班瓜農：【雞叫+1】

　刷過一百多條瘋狂雞叫後，大奔終於看到了群主高亮的消息。

　八班廠長：【@全體成員隨著新學期的開始，兩位大佬的交流變多了。可以理解大家越來越激動的心情……】

　八班廠長：【但是我要再次強調一遍，這個群只是為了大家自己私底下自嗨而已，請各位不要舞到當事人面前，給他們造成任何困擾。】

　大奔跟著大家回復了一句【知道了】，忍不住回頭瞄了後面兩個空位一眼。

　嘶，這兩個人，神神秘秘地幹什麽去了？

　奇奇怪怪。

　真是奇奇怪怪。

　＊

　廁所。

　隔間本身是不小的，但容納了兩個即將成年的男孩子後，就顯得逼仄狹小了許多。

　空氣裡飄著紅花油濃重的辛辣味，淺紅的濃稠自指縫間緩緩滑下，在冷白的皮膚上留下一道痕跡。

　江黎垂著視線，一點一點揉著同桌肩胛骨上的淤青。

　安靜的氣氛帶著些許詭異的尷尬，校霸想了半天，覺得自己一定是腦子抽了，才會張嘴問賀昀要不要上藥。

　怎麽就稀裡糊塗來廁所了？

　“其實背上也有。”剛才賀昀是這麽說的。

　“……那怎麽辦？”又不可能在教室裡脫衣服。

　嗯，就這麽稀裡糊塗地來廁所了。

　即將成年的Alpha肩背線條非常流暢，觸手的肌肉結實又好看。

　穿衣顯瘦脫衣有肉，說的大概就是這種。

　要是沒有那些縱橫交錯的青紫，這個後背大概會更好看。

　“……那個……”藥油被溫熱的掌心緩緩推開，“謝謝。”

　賀昀在江黎看不見的地方揚起了嘴角：“謝什麽？”

　江黎抿了抿嘴唇：“就……那群人。”

　背對著他的Alpha輕笑了一聲，說道：“不用謝，我知道你也會這樣做的。”

　“……”

　江黎捫心自問，自己大概還是做不到賀昀這樣衝上去直接乾架的。

　因為很有可能會被定位成未成年人尋釁滋事，好像也是要判幾年的。

　不過……之前聽說賀家是裕德市數一數二的書香門第，賀昀這樣做，家裡會不會……

　“你家人知道你打架嗎？”

　“不知道，”賀昀活動了一下脖子，“不算打架，這是正當防衛。”

　“……”江黎想了想，又問，“那……那KTV裡的那次……”

　為什麽從頭到尾都沒有人找過自己？

　“放心，都處理好了。”Alpha的音色帶著些懶洋洋的意味，讓人莫名聯想到吃飽喝足的大貓，“我爸做生意涉獵的還挺廣，稍微走點關系就把監控處理掉了。”

　說完，他稍稍頓了一下，又補充道：“就算警察調了當天的監控，先動手的也不是你，你也最多算正當防衛。那天當事人還是那位小姐，只可惜她不願意立案……”

　不然哪還用他特地再繞過去動一次手？

　然而不知道是哪句話讓江黎想起了什麽，一走神，手下的力道就重了許多。

　恰好按在了一塊瘀痕上，賀昀頓時倒抽一口冷氣：“嘶……”

　疼痛下，一絲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在紅花油刺鼻辛辣的掩護下悄然飄散在空中。

　江黎回過神來，趕緊松手：“……抱歉。”

　“沒事，”賀昀側頭看了他一眼，問，“你練過格鬥？”

　小刺蝟動手時看起來也很專業嘛。

　冷白的手指無意識地蜷了一下：“……周末會去練泰拳。”

　“哦……”泰拳？難怪……

　氣氛就又這麽安靜了下來。

　江黎揉瘀傷的手法非常嫻熟，不一會兒相觸的皮膚就燙了起來；隨著觸手的皮膚溫度開始上升，空氣裡悄悄湧動起什麽不一樣的暗流。

　抬眼，是Alpha結實寬健的肩膀；垂眼，是Alpha精壯略窄的腰線；再向下，黑色的休閑褲包裹著……

　打住，江黎不自在地別開眼，以前怎麽沒發現同桌好像比自己高一點？

　……還有點熱。

　心臟莫名開始加速跳動，後頸的腺體也隱隱開始發漲。

　那種不知名的悸動又來了。

　江黎無聲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

　他也是Alpha。

　自己到底對著一個Alpha起什麽反應？！

　可不論他怎麽試圖忽略那種奇怪的感覺，後頸腺體的反應卻越來越明顯；心底徒然騰起一陣空虛，他不由自主地想……

　想離面前的人再近一點。

　江黎忍不住抬手按了一下後頸。

　往日裡仿佛早就壞死了的腺體此時溫度奇高，微微凸起，被指尖蹭過時，一串奇異的顫栗順著頸椎向下，讓人有些腿軟。

　有什麽呼之欲出。

　身後人好半天沒動靜，賀昀想了想，問：“好了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

　打了個激靈，校霸猛地抽回還搭在賀昀背上的手，低聲道：“好、好了。”

　察覺到對方語氣裡的古怪，校草邊穿衣服邊問：“怎麽了？”

　怎麽還突然結巴上了？

　然而不等江黎回答，賀昀穿衣服的動作也是一滯。

　紅花油刺鼻的味道中混進了一絲什麽別的氣息。

　香甜可口，甘美誘人。

　像隻小鉤子一樣在人心裡最柔軟的地方輕輕地撓了一下，幾乎是瞬間就點燃了Alpha骨子裡的掠奪欲和征服欲。

　讓他情不自禁地想要立刻找出源頭，然後狠狠地將其據為己有，拆吞入腹。

　鏡片後的眸子猛地一暗。

　這就是小刺蝟的信息素？

　而江黎本人完全沒有察覺身邊人的異樣，他又無聲地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沒……”

　可話還沒說完，校霸就感覺唇上一涼。

　他一愣，下意識抬手一抹，指尖上染了紅。

　自己這是……

　與此同時，賀昀的聲音幽幽地在他耳邊響起：“你……怎麽流鼻血了？”

　江黎：“……”

　校霸的臉瞬間爆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