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有二必有三。第三回 ,就是高二上半年那次秋遊。
學校組織同學們去的那處農家樂依山傍水,風景宜人,是個解壓的好去處。
在車上,老師說這次讓他們自己摘菜釣魚,晚上燒烤。
下了大巴,一群十六七歲的孩子勉強按捺著內心的激動,聽完農家樂負責人的各種說明後一哄而散,去摘菜的摘菜,挖土豆的挖土豆,釣魚的釣魚……
男孩子鬼吼鬼叫和女孩子的嬌聲嗔怪混在一起,到處都是青春洋溢的嬉笑聲。
林軒也特別興奮,瞧著身邊的賀昀一臉超凡脫俗的平靜,拍了拍他的肩膀:“學霸可是有煩心事?”
賀昀看了他一眼,嫌棄地撥開了那隻爪子:“別吵,爸爸在想事情。”
林軒:“……”
林軒:“你爸不是不讓你參加信息競賽嗎?”
“已經報名了。”
林軒訝異:“嗯?你怎麽說服叔叔的?”
賀昀活動了一下手腕,接過班長遞來的鏟子:“我從家裡搬出來了。”
林軒:“……”
林軒:“好家夥,我直接好家夥,錢哪兒來的?”
“賣了兩個小遊戲。”
林軒怎舌:“牛比。”
賀昀順勢把鏟子往他手裡一塞:“數錢數累了,爸爸現在要找個地方補覺。”
林軒:“……”
林軒:“聽說這片農家樂票價老貴的,你真不打算好好玩玩?”
賀昀涼涼地瞥了他一眼:“你再仔細看看門票。”
林軒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紙圈:“憑本票即可享受山水一色農家樂一日好風光,賀氏集團……臥槽!”
他抬頭,驚訝道:“連這都是你們家的?!”
賀昀擺了擺手,沒接話。
他自顧自繞了一小段路出去,在小果林裡找了個陰涼且不起眼的角落,眼鏡一摘,把鴨舌帽往臉上一壓,開始補覺。
*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陣子,賀昀被一陣急促尖銳的鳥叫聲吵醒了。
“啾啾——!啾啾啾——!”
動了動發麻的兩條腿,校草站起來看了看是怎麽回事。
哦,原來是附近樹上的鳥窩整個掉下來了,裡面瞧著好像還有個蛋,兩隻叫不上名字的鳥繞著跌落在地的鳥窩急切地飛來飛去,叫聲淒厲又絕望。
身高腿長的校草抬頭看了看疑似原本放置鳥窩的樹枝,又看了一眼幾乎直上直下的樹乾。
有點高,得去找個什麽工具。
這麽想著,賀昀往農舍那邊走了走。
然而還沒等他走出去多遠,就聽見身後有人叫他:“喂!”
那棵直上直下的樹旁,江黎扛著把老舊的木梯.子,微微蹙著眉:“能幫忙扶一下嗎?”
看見賀昀回頭,江黎也是一愣。
這人長得好看是好看,但怎麽瞧著有點眼生?
賀昀也是一愣,然後應了聲好,折回來幫著校霸扶著梯.子。
沒有對比就不明顯,一有梯.子的對比,賀昀發現那根樹枝還是挺高的,怎麽也有四五米,江黎得爬到最高的那一階才夠得到。
鳥爸爸和鳥媽媽在此期間不停地繞著兩個人飛來飛去,以為這兩個人要傷害鳥蛋,好幾次直往捧著鳥窩的江黎臉上衝。
江黎小心翼翼地順著梯.子往上爬,騰不出手趕鳥,五官都快皺巴到一起去了。
皺著臉的校霸多了一絲少年的靈動,又有點滑稽。
賀昀沒忍住,笑了一聲。
“……你笑什麽?”怕被啄了眼睛的江黎不怎麽敢睜眼,全靠摸索一階一階往上爬。
“沒,”賀昀藏起笑意,“沒什麽,你小心點。”
“……哦。”
老舊的木梯隨著少年的每一次動作發出了一聲聲不堪重負的呻.吟,隨著他越走越高,賀昀也忍不住皺了皺眉。
有點擔心。
好在梯.子的質量似乎還說得過去,撐著江黎順利地把鳥窩放回樹杈上,終於騰出手來揉了揉被鳥啄了的胳膊。
賀昀稍稍松了一口氣:“下來吧。”
“你別催,”校霸往下走了一步,忽然扶著兩邊,動作變得越發小心,“額……要斷了。”
賀昀:“……?”
賀昀:“什麽?”
江黎又下了一階,說:“我說要斷……”
話還沒說完,他腳下踩的那根圓圓的木棍“啪!”的一下折成了兩截。
扶著梯.子Alpha瞳孔微縮,手虛虛地抬了一下。
一個趔趄,江黎低咒了一句,緊抓住兩側。他雖然腳下打了個顫,但好歹最後還是站穩了,沒直接摔下來。
握著兩側的手心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應該是蹭破皮了。
“你沒事吧?”下頭的人擔心地問。
江黎疼得直抽氣,卻依然邊往下走邊硬邦邦地答了一句:“嘶……沒事。”
然後又是一聲‘啪!’
這回江黎重心不穩,整個人向後摔了下來。
好在已經離地面很近了,加上賀昀早有準備,下墜時天旋地轉的失重感只不過持續了短短一瞬,江黎就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賀昀穩穩地接住了他:“手沒事吧?”
江黎一驚,慌亂地轉身試圖推開對方的手:“你幹什……”
沒人扶著的木梯本就搖搖欲墜,校霸後退時腳跟又不小心撞了一下,頓時整把梯.子就朝著他的腦袋砸了下來。
“小心!”Alpha打斷他的話,把他往懷裡一拽,掌心扣上了他的後腦。
木梯與手背接觸時發出一聲悶響,震動穿過了掌心,讓江黎的頭不由自主地往前一靠……然後額頭好像蹭到了什麽溫軟的東西。
江黎:“……”
賀昀:“……”
校霸還是手忙腳亂地推開了身前的人。
尷尬。
實在是很尷尬。
江黎:“那個……”
賀昀:“你……”
默契。
令人尷尬的默契。
“……你的手在流血。”最後還是賀昀率先打破了詭異的沉默,“去處理一下吧。”
“……哦。”校霸的眼神閃了閃。
兩個人沉默著拎著幾乎散架的木梯回到了農舍矮房附近,賀昀找老師要了急救箱,然後帶江黎去洗了傷口。
左手的擦傷比右手嚴重,手心被劃開一道淺但略長的口子,正往外滲著血珠,看著就疼。
用清水把傷口衝乾淨,江黎被安排在了矮屋院門口的一張小板凳上。
他兩隻手手心朝上攤著,垂眼看賀昀給自己消毒。
一坐一蹲,附近時不時有家禽慢悠悠地來回轉悠,旁邊有隻土狗趴在院門口,懶洋洋地打著瞌睡。
“疼不疼?”賀昀的動作很輕。
碘伏消毒哪兒有不疼的?
江黎:“……不疼。”
賀昀哦了一聲,動作又輕了點。
又是一陣沉默。
“……直接弄貼不住,”見這位不知名的同學直接拿無菌貼往他手心貼,江黎終於忍不住主動開口,“要在旁邊剪一下。”
“哦,好。”
“……謝謝。”
“沒事。”
處理好傷口,賀昀去還急救箱,等他再回來,門口就只剩個小板凳了。
“小雲雲?回神了?”賀雅在堂弟面前揮了揮手,“想什麽呢?這麽認真?”
鏡片後的眸光微動,賀昀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沒什麽。”
賀雅還想繼續盤問,奈何一旁的辦公室門忽然開了,她隻好又拉上了口罩,繼續擦杯子了。
“沒有其他問題的話,”經理微笑著跟江黎握了握手,“明天就來上班吧。”
江黎點點頭:“謝謝韓經理。”
韓喻爽朗地笑了兩聲,親切地拍了拍面前少年的肩膀:“叫經理聽起來有點老,叫哥就……”
話還沒說完,韓喻就察覺有道極具攻擊性的視線落在了他身上。
年輕的經理頓時明白了什麽,改口:“算了,就叫經理吧。”
Alpha不能標記Alpha,談戀愛本來就缺乏安全感,自己還是多注意點。
十七八歲的戀愛……真好。
江黎不知道韓喻在想什麽,又禮貌地道了一聲謝。
直到經理回到辦公室裡,賀昀才開口問:“成了?”
“嗯。”少年如墨的眼睛裡亮著一點微光,“賀昀,謝謝。”
Alpha揚起了嘴角,反問:“想謝我?”
江黎一愣。
“想謝我的話……幫我個忙好不好?”
*
“……言必行,行必果。希望大家能給我這個為學校服務的機會,投出你們寶貴……”
“等一下,”江黎叫停,“‘希望大家……’前面還有兩句。”
“是嗎?”學生會主席候選人賀某愁眉不展,“我怎麽記得沒有了?”
“有,”江黎把稿子遞給他,指了指最下面的一個段落,然後摸出一塊糖扔進嘴裡,“你自己看。”
那天賀昀讓他幫的忙就是對稿。
本來以為對於學霸來說,這點小case不算什麽。
結果一篇稿子,背了快一個星期了,眼見著馬上就到候選人發言的日子了,江黎都忍不住跟著著急起來了。
這篇稿子一千二百四十六個字,他都快背下來了,賀昀怎麽還出錯?
不是這裡多一句就是那裡少一句。
要麽就是把段落背反了。
“明天就上台了,”校霸眉頭緊皺,“你再多看兩眼。”
賀某人無辜地眨眼:“今天背了六遍了……我有點累。”
你也知道六遍了?!為什麽還出錯?!
江黎額角的青筋狂跳,卻知道這會兒發火估計也沒用。他想了想,忍著脾氣耐著性子又從包裡摸出塊水果糖給同桌:“那歇一會兒,再讀一遍。”
接了糖的候選人頓時精神抖擻:“我好了,再來一遍。”
江黎:“……”
江黎:“行吧,再來一遍。”
“尊敬的各位領導,老師,同學們大家早上好……”
校草語速有些快,咬字卻很是清晰,抑揚頓挫把握得也非常完美。
這一遍背得非常順利,一個字都沒有錯。
江黎:……
我懷疑他就是想騙我的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