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江黎往臉上潑了把涼水。

　賀昀出去買隔離劑了，他就來衛生間洗了把臉。

　酒香。

　賀昀的信息素是金朗姆。

　江黎抬頭，鏡子裡的人偏瘦，眉眼分明。就算眉頭緊皺，臉色有些蒼白，卻還是能讓人一眼就看出他生了副頂好的模樣。

　黑白的製服上有幾道不明顯的褶皺，水珠順著下頜線滴落，在地磚上砸出朵無聲的小花。

　就這麽和自己對視了幾秒，江黎漆黑的眸子裡閃過幾分嫌惡，接著他垂下眼，回了包間。

　賀昀還沒回來。

　江黎看著桌上的英語卷子出了神。

　他是怎麽找過來的？

　掏出手機，點開對話框，江黎看了半天也沒找到【你撤回了一條消息】的提示。

　江黎：……

　草，把刪除當成撤回了……

　怪不得這人來找自己的時候表情有點……有點奇怪。

　他大概覺得自己神經病吧，發了位置又不讓人來。

　……算了，反正自己本來也沒什麽好名聲。

　煩躁地揉了揉後頸，江黎的視線落在了賀昀的書包上。

　嗯……這不算亂動別人東西吧？

　肯定不算。

　我就拿本子，不拿別的……

　然而還沒等他摸到那個黑色書包的拉鏈，包間門就被推開了。

　！

　江黎趕緊縮回手，低頭假裝在認真讀題。

　賀昀在他身邊坐下，帶起一股極淡的薄荷香。

　很常見的一款阻隔劑。

　“還在這道題？”掃了一眼江黎和之前一般無二的卷子，賀昀又翻開了自己的筆記本，“這裡填adorable，下午老師剛剛講過的。”

　江黎：“……”

　“不會拚？a，d，o，r……”

　賀昀的聲音很好聽，溫潤清朗，讓人忍不住想多聽他說幾句話。

　“賀昀。”

　“嗯？”賀昀被打斷了也沒露出一絲一毫的不耐煩，“怎麽了？”

　江黎看了一眼時間：“……你回家吧。”

　隔壁的客人似乎已經走了，鬼哭狼嚎的歌聲也聽不見了。

　包間裡靜了一瞬間。

　賀昀推了推眼鏡：“你卷子還沒寫完。”

　江黎不自覺地皺起眉：“……不用你管我。”

　賀昀想了想，然後認真道：“不管你是不可能的，周老師說了，月考平均成績進步最大的學習小組有獎勵……”

　江黎：“……”

　三個人的學習小組，好像確實是自己的進步空間最大……

　“……而且包間訂到了一點，陪唱也是。算一首歌四分鍾，三個小時就是四十五首歌。”

　江黎：“……”

　這麽算好像也沒毛病……

　賀昀勾了勾嘴角：“要求不高，寫完一次作業抵一首歌，好不好？”

　他的語速不急不緩，江黎下意識就點了點頭。

　“a，d，o，r，a，b，l，e，寫吧。”

　江黎填好了答案，然後開始讀下一題。

　一切都是那麽的合情合理。

　又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

　快一點了，不但客人陸陸續續離開了，連同事都三三兩兩地下班回家了。

　周欣彤正站在收銀台後面點帳，就聽見經理叫她：“周欣彤，拐角那間包間要結帳了，你把酒水帳單送過去。”

　周欣彤應了一聲，然後印了那個包間的帳單小票。

　五打啤酒，三瓶白酒。

　矮矮小小的Omega歎了口氣，希望這間客人還有清醒的，不然光是要錢就能扯上半個小時。

　“這是您今晚的消費帳單……”周欣彤帶著標準微笑將小票遞給離包間門口最近的雞毛撣子，“請問是現金、刷卡還是掃碼？”

　雞毛撣子喝得眼前都是重影，被周欣彤輕輕拍了拍，火氣一下就上來了。他一把攥住周欣彤的手腕，打著酒嗝問：“……操……你、你……嗝……你誰啊？！”

　“這位先生……”Alpha手勁兒太大，周欣彤被攥得很疼，忍不住掙扎起來，“請您放手，我是KTV的服務員，您該結帳了……”

　“結、結屁！”觸手的皮膚微涼，帶著Omega特有的光滑，Alpha摸了一把又一把，手逐漸不老實地向上探去，“過、過來，給……給老子陪……陪唱！”

　“這位先生！”周欣彤嚇得直往後退，聲音也大了起來，“請您放手！請您放……啊！你幹什麽！”

　Alpha掐著她的腰，直把她往懷裡帶，一邊帶一邊開始釋放誘導信息素：“來嘛……跟弟兄們……開開心……”

　有些令人作嘔的麝香在空中蔓延開來，周欣彤本能地想要尖叫，卻被Alpha捂住了嘴。

　“唔唔唔——！！！”

　誘導信息素黏膩地裹上了周欣彤後頸的腺體，就算早上才打過抑製劑，腺體還是被勾出了回應。

　這是鐫刻在基因裡的臣服本能。

　空氣裡彌漫開一股清雅的花香，周欣彤掙扎的幅度逐漸小了下來，後頸的腺體開始微微凸起。就像是在風中搖曳的嬌弱百合，被迫綻放，等著Alpha的采擷。

　不論是被迫與否，Omega發情時散發的信息素對於Alpha來說就是最直白熱烈的勾引，包間裡其他幾個本來就喝高了的Alpha不由自主地圍了過來。

　不乾不淨的手開始試圖撕扯獵物的衣服。

　無法反抗，無法逃離，小姑娘絕望地哭了。

　＊

　在年級第一的監督下，江黎不但寫完了英語作業，連語文作業也一起寫完了。

　雖然還有三科作業沒有做，但這已經是江黎自高中以來寫得最多的一次了。

　連續三個小時的腦部運動讓校霸有些頭昏腦漲。

　“還有十分鍾就一點了，”賀昀看了一眼時間，又看了一眼被作業摧殘得整個人都發怔了的江黎，“一起走？”

　江黎腦子裡還在想剛剛翻譯的文言文，只聽到賀昀說快一點了。

　一點就下班了，他抬手揉了揉眼睛，站起來往外走：“……那我去打卡。”

　“我在外面等你。”

　依舊頭昏腦漲的江黎：“……哦。”

　在一樓櫃台後面打完卡，江黎幫順手幫兩個女客人結了帳。

　結完帳，江黎看著旁邊攤開的帳本和沒來得及扣蓋的筆，皺了皺眉。

　他探頭看向走廊裡，喊了一聲：“周姐？”

　周欣彤呢？

　江黎皺了皺眉，合上帳本，又喊了一聲：“周姐？”

　無人回答。

　他看了一眼收銀機，只剩下一個房間還沒結帳了。

　……那間的客人好像是雞毛撣子。

　江黎瞳孔一縮，立刻衝了過去。

　包間門是緊閉的，但隱約能聽見Alpha的調笑聲。

　門被撞開時，按著周欣彤的雞毛撣子隻往門口看了一眼，就又要低頭去親小姑娘的臉蛋。

　“放開她！”包間裡有五個興奮的Alpha，江黎不確定自己能放倒幾個，“這裡有監控，再不放手我就報警了！”

　被打斷的Alpha不滿地釋放出了更多的信息素，企圖用信息素壓倒門口的人：“你他媽……誰啊？！別打擾老、老子找樂子！滾！”

　江黎掃了一眼天花板角落的監控：“放、開、她。”

　離門口最近的一個Alpha罵罵咧咧的，抄起桌上的酒瓶就朝著江黎的腦袋上招呼了過來。

　醉酒的人力氣固然大，動作卻不怎麽靈活。江黎輕而易舉地避開了帶著風聲的酒瓶，任由其砸在了牆上，嘩啦啦碎了一地，然後他順勢推了那人一把，將其推到了走廊裡，和垃圾桶撞成一團。

　鉗製住周欣彤的只有兩個人，靠著茶幾和電視作障礙物，江黎絆倒了另外兩個Alpha，順利來到了雞毛撣子身邊。

　一把抓住那花花綠綠的頭髮，他用力往旁邊的牆上狠狠一砸。

　‘砰’的一聲，見了紅。

　雞毛撣子要罵的汙言穢語還沒出口，就兩眼一翻，當場暈了過去。

　雞毛撣子身下的周欣彤滿臉都是不正常的紅暈，眼淚鼻涕流得到處都是，這會兒已經有點神志不清了。就算江黎聞不到信息素，他也知道這會兒她最需要的是抑製劑。

　他拖著周欣彤就要往外走，領子卻被最後一個Alpha扯住了。

　“小兔崽子……”那是個成年Alpha，手勁兒極大，揮拳就打，邊打邊罵道，“敢他媽掃老子的興致……”

　“經理！”江黎把周欣彤向門口一推，同時大吼道，“經理——！！！”

　拳頭落在少年略顯單薄的背上時發出一聲悶響，江黎被打了個趔趄，小腿撞在了茶幾上。

　好在動靜不小，經理聽見之後果斷先報了警，才過來看究竟怎麽回事。

　“抑製劑！”和那個成年Alpha扭打在一起的江黎不忘朝趕來的經理喊道，“快給周姐打抑製劑！”

　經理是Beta，看著包間裡的滿地狼藉一頓，然後彎腰架著周欣彤出去了。

　沒走幾步，他迎面碰上了賀昀。

　“這位客人，”經理的臉色有些難看，卻還是指了指門口，“出口在那邊，這邊出了點小意外……”

　賀昀根本沒理他，徑直越了過去。

　打鬥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賀昀衝進包間時，江黎正被那Alpha按在地上。

　纖細白皙的脖頸被緊緊地掐著，淺色的唇角流著血。

　琥珀般的眸子裡驀地騰起一絲Alpha獨有的瘋狂，賀昀走過去，一把將那Alpha掀開。

　那人向後摔在地上，抬頭，目露凶光：“□□媽……”

　汙言穢語讓賀昀輕輕皺了皺眉，然後一腳踹了過去。

　那人差點被這一腳踹翻，借著酒勁兒怒吼著又撲了過來。

　而年輕的Alpha目光裡沒有絲毫畏懼，靈巧地避開了對方的攻擊，接著一記勾拳結結實實地落在了對方臉上。

　動作毫不拖泥帶水，拳口生風。

　敏捷，有力，矯健，Alpha天生過人的身體優勢被他發揮得淋漓盡致。

　江黎的心情有些複雜。

　他邊咳嗽邊想著自己之前警告賀昀的話，隻覺得有點臉疼。

　這是不會打架？

　這他媽絕對是練過的啊！

　不多時，賀昀幾拳下去就把對方揍得毫無還手之力，以壓倒性的優勢將那個Alpha按趴在地上。

　雖然江黎不願意承認，但這樣的賀昀還……還挺帥。

　確定對方爬不起來了之後，賀少爺嫌棄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接著從四圍的狼藉中準確地抽了兩張乾淨的紙巾擦手。

　擦完手，賀昀看向江黎：“走嗎？”

　江黎：“……？”

　見他愣著不動，賀昀忍不住低笑了兩聲，彎腰拎起兩人的書包，然後拉住了江黎的手腕。

　“還愣著幹什麽？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