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耗盡了所有的力氣才沒當場轉身就跑。
問清楚答案了。
他想追我。
胸腔大幅度地起伏了好幾次,少?年的指尖無意識地在身側顫了又?顫,才艱難地開口問道:“你……你是不是……是不是喜……”
“是。”賀昀承認得很乾脆,“我喜歡你。”
像是被那四個字燙到了一樣,江黎最終還是沒忍住,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本來想找個更合適的機會再告訴你的,”賀昀垂了垂眼,抽了兩張紙巾擦幹了手?上的水珠,然後再次抬頭看向他。
“但是你問了,我不?想騙你。”
就算做好了心理準備,Alpha親口說出的真相與隨之而來的巨大恐慌還是讓江黎有些?喘不?過氣來。
像是即將觸碰到火苗的飛蛾,極度畏懼粉身碎骨的結局,卻又極度渴望擁抱烈焰本身。
賀昀像是沒有留意到他的異樣,將紙團扔進了牆邊的紙簍,然後走了過來。
江黎忍不?住又退了一步,後背抵上冰涼的門。
某些?不?堪回首的記憶不?適時宜地跳了出來。
女人的笑很是溫柔,摸頭的動作很是溫柔,說話的語氣也很是溫柔:“黎仔,媽媽非常愛你。”
“真的嗎?”
“媽媽是不會騙你的。”
“相信媽媽。”
畫面一轉,女人依舊動作溫柔,只是這次她手?裡拿著的是還在滴著水的冰袋,敷在江黎的眼角,語氣裡帶上了些?許埋怨:“……怎麽又?讓你爸爸生氣了?”
“……我沒有。”他明明什麽也沒做。
“你要相信媽媽,只要你聽話,爸爸是不會再打你的。”
“這次就是你不?聽話。”
畫面又是一轉,女人自己臉上也帶著傷,卻目光凶狠地瞪著他:“你怎麽就是不聽話呢?!向你爸認個錯不?就完了?!為什麽非要跟他對著乾?!”
“……我沒有這樣的爸爸。”他蜷縮在滿地的狼藉旁,身上疼得幾乎動彈不?得,倔強地不肯低頭,“是他做錯了,我沒錯。”
“就是你!都怪你!”女人的聲音逐漸變得尖利起來,語氣裡的怨毒怎麽也藏不住,“要不?是你,他怎麽會這樣對我!都怪你!你為什麽就是不聽話呢!為什麽就非要惹他生氣呢?”
“……聽話?我一直都很聽話,可他還是一直打我。”
女人開始厲聲咒罵。
“我還能怎麽聽話?”看著媽媽逐漸扭曲的表情,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是要我乖乖等他打死我嗎?”
而女人像是完全沒有聽見他的話,脫口而出的謾罵越來越惡毒。
……
看著對方不斷後退,Alpha的步子微微一頓:“……無法?接受嗎?”
江黎看著他,呼吸急促,臉色紅了白,白了紅。
不?是的……只是……只是再給他點時間……
理智告訴他兩個毫不相乾的人是不可能做出同樣的事情的,但恐懼如跗骨之蛆般牢牢地抓著他,扼著他的喉嚨,讓他快要窒息。
賀昀視線落在他微微發顫的肩膀上,沒有再繼續往前:“真的無法?接受的話……也不?用勉強自己。”
江黎隻覺得心臟都揪成了一團。
他拚命調整呼吸,然後無比困難地搖了搖頭。
“不?……不是……”他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我……我……”
他其實是開心的。
看著眼前人無措的樣子,Alpha心裡狠狠一疼,放柔了語氣,試探性地問道:“……不是?那是什麽?”
“我……我……”情緒緊繃的少?年沒有注意到對方語氣的變化,他只看到了對方停下來的步子,“不?是……不接受……”
這一刻,將他的恐懼推向巔峰的是對方的停滯不?前。
停下來,然後呢?
轉身離開嗎?
“可……可以……”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幾乎要把自己掐出血來。江黎極力克制想拔腿就跑的衝動,硬著頭皮說,“你……可以……”
“我可以什麽?”
“……那天……你……你說……你想……想……”
你說你想標記我。
賀昀呼吸一滯,酒色的眸子裡極快地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情緒:“大夫這麽說的嗎?”
情緒已經到了極限,江黎再也說不出什麽,只能費力地點點頭。
不?大的衛生間靜了片刻,然後賀昀緩緩開口:“……可我更希望是你自願的。”
少?年渾身一顫,像是驚懼到了極點。
看著他的反應,Alpha歎了口氣,溫聲哄道:“別怕,在你願意接受之前,我什麽也不?會做。”
江黎吃力地‘嗯’了一聲。
“所以可以嗎?”
“……什……什麽?”
“想追你,可以嗎?”
江黎背上全是冷汗,極端的情緒讓他很難去徹底理解賀昀到底都說了什麽。
……光是被這樣靜靜地看著,心臟就已經快要跳出來了。
恐懼與快樂緊緊地交織在一起,讓人無所適從,又?無處逃離。
可以,少?年在心裡告訴自己,說可以就行了。
然而張了幾次嘴,他連一個音節都說不?出來。
對方也沒有催他回答。
兩個人就這麽僵持了不?知道多久,外面忽然隱約傳來了別的聲音。
“黎哥!”大奔緊趕慢趕,終於到了休息室,“我來……誒?人呢?”
得虧他住得離學校近。
大奔的出現打破了這個僵局,賀昀挪開了視線,慢騰騰地補了一句:“沒想好可以慢慢想,我不?急。”
然後他越過了僵在門口的江黎,先拐了出去。
外面又傳來了隱約的對話。
“……賀神?你瞅見黎哥了嘛?他叫我過來一起寫作業來著……”
賀昀跟大奔說了什麽江黎沒聽清,只聽大奔又?道:“哦哦……那我在休息室等他。”
然後外面也沒有聲音了。
透過窗戶的日光中,細小的灰塵無聲地上下飛舞著;除了心跳,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江黎在原地緩了半天,才抬手揉了揉臉。
眼圈泛起一絲紅,又?極快地被忍了回去。
不?急。
他在心裡偷偷重複了一遍。
他說不急。
*
江黎終於回到休息室的之後,大奔愣是沒敢立刻跟他打招呼。
過了足足三分鍾,小胖子才試探性地叫了一聲:“黎哥?”
江黎從神遊天外的狀態裡抬頭:“……嗯?”
大奔斟酌了一下,緩緩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江黎桌上的卷子:“……你卷子反了。”
然後他眼睜睜看著他大哥把卷子轉了九十度,又?盯著卷面開始發呆。
“……黎哥?”
“……啊?”
“……還是反的。”
“哦……”
大奔又?斟酌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問:“心情不?好啊?”
江黎隔了幾秒才意識到大奔是在跟他說話:“……沒有。”
大奔心道您那表情比我連看了十八部恐怖電影加上連上十八堂英語課都難看,還叫心情沒有不?好嗎?
想了想,小胖子又?說:“剛剛我碰到賀神了,我們中午要不?要一起吃……”
留意到他大哥又是驟然一變的臉色,大奔把後半句咽了回去,小聲問:“……你和賀神吵架了?”
其實他想問的是‘哥你是不是告白失敗了’。
但掂量了半天,為保自己狗命,小胖子還是換了種問法。
江黎看著桌上的卷子,沒有抬頭:“……沒有。”
大奔開始打安慰人的腹稿:“那你們……”是鬧什麽矛盾了嘛?
“他說……”少?年的喉結上下滾了一圈,聲音很輕,“他說他想追我。”
大奔:“嗐,多大點事?只要好好溝通……”
大奔:“……只要好好溝通……”
大奔:“……!!!”
神他媽的好好溝通!
大奔:……別問,問就是心情在一瞬間變得非常的複雜。
然後千言萬語化為了一句萬能的……
“臥槽!”小胖子瞪大了眼睛,“賀神他他他說什麽?!”
江黎沒再說話。
大奔連著臥槽了好幾聲,又?猛地捂住嘴,心虛地看了一眼門邊。
學生會的人就在隔壁開會,他們會不?會聽見了?
意外,實在是意外。
要知道,大奔都做好了勸說他大哥‘不?愛就不?愛下一個更乖’的準備了。
想起賀神斯斯文文的眼鏡,小胖子撓了撓頭:“那……那你答應他了?”
“……還沒。”
想了想他大哥平日裡‘莫挨老子’的臭脾氣,又?想了想賀神能排到校門口的追求者們,小胖子咽了口唾沫,好奇地問道:“哦……為什麽不?答應啊?”
過去被忽略的細節一一浮現在眼前,大奔回憶著兩個人的互動,發現其實這也不?是無跡可尋。
賀神對黎哥挺好的呀,為什麽不?答應?
江黎:“……他說不急。”
“……哦,這樣啊……”大奔又?撓了撓頭,“也是,AA戀也挺不容易的,黎哥,好好考慮一下也對。”
江黎沒吭聲。
大奔不?知道他大哥在想什麽,一時間也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麽。
他從來沒見過江黎這個樣子。
以前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他黎哥永遠冷著一張臉,偶爾皺皺眉,溢於言表的不?耐煩讓所有人都不太敢跟他接觸。
要不?是江黎以前幫過他,大奔估計自己也肯定是不太敢跟他交流的。
他還記得自己第二天在學校裡見到江黎的時候,想去道謝,結果對方看了他一眼,眼神裡仿佛夾著冰碴子,然後問:“……我們見過麽?”
當時的大奔:……反正挺讓人害怕的。
也是後來接觸得多了,才發現他大哥只是不太喜歡跟人打交道罷了。
小胖子這才大著膽子像個小尾巴一樣跟著江黎身後,成?功變身絮絮叨叨的小話癆。
現在,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江黎這麽焦慮的樣子。
小胖子心思細膩,沒有硬勸,隻拐彎抹角地嘮叨:“這種事也是你情我願,細說下來也沒有多複雜。如果……如果真的不?願意的話直接拒絕就好了,是吧?”
江黎盯著桌上的卷子,腦子裡不?停回放著賀昀說過的話。
‘你還沒看出來嗎?’
‘是,我喜歡你。’
‘想追你,可以嗎?’
忍住指尖發顫的衝動,江黎垂下視線,點開了對話框。
因為沒有單獨備注聯系人,對話框上面只有一串英文字母。
DrinkCloud
最後的對話停在了對方發來的表情包上。
可愛的小白貓咧嘴笑著,淺棕的眼睛彎成了兩道月牙。
無聲地深吸了一口氣,江黎咬牙敲下四個字母,然後點了發送。
JL:【keyu】
……草,還打錯了。
過了兩三秒,對話框上出現了‘對方正在輸入中……’
江黎蜷了蜷手指,在收到回復之前又?發了一次。
JL:【可以】
‘對方正在輸入中……’消失了。
過了整整一分鍾,江黎才又?收到一張表情包。
應該還是同一隻小白貓,只不過這次表情包裡只有兩隻肉乎乎的貓爪湊在一起,用淺粉色的線條勾勒出一個比心的形狀。
江黎盯著那兩隻可可愛愛的貓爪看了半天,最後還是沒繃住地抬手捂了捂臉,緋紅從耳根蔓延到耳尖。
……一定是小貓太萌了。
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會議室。
賀昀的筆記本連著投影儀,正在根據討論結果修改策劃。
“為什麽要刪減這裡啊?”林軒盯著屏幕上的數據表,抓了抓已經亂成雞窩的頭髮,“老?賀,再少?就布置不出來高大上的feel了。”
“學校會批準的場地經費應該沒有這麽多,”賀昀一邊打字一邊面無表情地說道,“除非把活動場所換成……”
“叮咚~”
是電腦版的微信提示音。
賀主席打字的手?指一頓。
所有人下意識往大屏幕上看去。
右下角多了一個黑色的提示框——
崽崽:【keyu】
崽崽?林軒有些?茫然。
老?賀家裡好像沒有更小的小孩了啊?
誰是崽崽?
剛想扭頭問這是誰,林軒就驚悚地發現,從早上到現在一直沒什麽表情的賀老狗笑了!
他笑什麽?!
然後林軒眼瞅著賀老狗低頭拿出了手?機,似乎在打字。
“叮咚~”
大屏幕上又?彈出了一條信息。
崽崽:【可以】
賀老狗笑得更開心了!
備注崽崽的人頭像是隻小黑貓……
林軒似乎想起了什麽。
然後他睜大了眼睛,拿出自己手?機看了一眼。
像是終於注意到了其他人也看到了屏幕上的信息提示,賀昀壓了壓嘴角的笑意,關掉了彈出來的提示,輕咳一聲,繼續剛才的話題:“……除非把活動場所換成校內。”
“……校內也不?是不可以。”秦妙妙也沒留意這個小插曲,低頭翻了翻文件紙,“放在學校裡,要是布置到位了,懷舊感會爆棚的。”
“嗯,對。”賀昀點點頭,“如果放在學校裡,場地布置可以更貼合畢業生這三年的經歷……”
“可以弄個類似於時間長廊的布置。”宣傳部長興奮地接過話頭,“我這裡正好有一套模板,我現在發給你們……”
幾個人的注意力就又被宣傳部長吸引了。
沒人留意到他們賀主席又?偷偷看了一眼手機。
*
中午。
江黎和大奔兩個人最終跟著學生會的幾個部長一起去了學校附近的日料店吃飯。
是林軒跑過來叫上他們的。
“來都來了,就一起嘛……”林軒想拽人,伸出去的魔爪拐了一圈,最後落在了大奔身上,“有學生優惠,好像還有人數優惠。”
大奔是壽司的死忠粉,一聽說去日料店吃飯就立馬倒戈了,跟著林軒一起勸江黎:“唉黎哥,就一起去嘛……球球你了……”
江黎:“……”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賀昀,後者只是揚了揚嘴角,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江黎:“……哦……行。”
日料店不?遠,就在學校附近的商業街上;過去的路上,走在前面的林軒頻頻回頭,不?知道在偷看什麽。
還是那種隔了幾秒就回頭偷偷看一眼,還生怕自己偷看不?夠明顯的那種偷看。
江黎:“……???”
校霸皺了皺眉:“……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林軒看了一眼走在校霸身邊的主席本人,大著膽子擠到了兩個人中間,毫不掩飾地用肩膀把賀昀向外撞了撞,然後小聲問江黎:“你微信頭像是不是還是那隻黑貓?”
江黎:“……?”
江黎:“嗯。”
“哦——”林軒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尾音拖得特別長,生怕自己不?夠誇張,“沒換過?”
江黎:“……沒。”
見校霸用一種看傻逼的眼神看著自己,林軒嘿嘿一笑,就差把不?懷好意四個大字寫在臉上了:“原來那個小朋友是你啊……”
江黎:???
難得有一次拆賀老狗台的機會,林軒湊過去小聲嗶嗶道:“就是有人把備注改成了……”
“林軒。”一直沒出聲的賀昀終於悠悠開口,用四個字打斷了發小的話,“瀏覽記錄。”
林軒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林軒後半句話卡在了嗓子裡。
林軒惱羞成?怒了。
“賀老狗!”他轉身,憤憤地控訴道,“怎麽一言不?合就用這個威脅我?!這都第幾次了?!還是不是兄弟了?!”
賀主席涼涼地看了他一眼。
憤恨交加的林軒扁了扁嘴,不?甘不?願但老?老?實實地跑到前面找大奔嘮嗑去了。
隊伍末尾又?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沉默了片刻,江黎裝作不?經意的低聲問道:“……什麽小朋友備注?”
瞧著對方微微發紅的耳尖,賀主席揚了揚嘴角,直接把手?機遞了過去。
江黎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按捺住那該死的好奇心,接了過來。
五秒鍾後,他滿臉通紅地把手?機遞了回去,話都說不?利索了:“……你……怎麽……怎麽……”
“不?是同意了嗎?”賀主席的語氣非常無辜,“你還給我發了兩遍……”
抿了抿嘴唇,江黎別開臉。
“不?喜歡嗎?”賀昀又?問,“不?喜歡的話可以再改改。”
江黎沒吭聲,也沒回頭。
賀昀笑出聲:“你想改成什麽?”
江黎還是沒吭聲。
賀昀湊近了半步,這下兩個人就肩碰著肩了:“改成親愛的?”
“……”
“寶貝?”
“寶寶?”
“乖乖?”
“還是……”
“別……別改了……”江黎已經要頭頂冒煙了,他偷偷瞥了一眼前面走著的幾個人,“就……就這樣也……也行……”
“嗯……”Alpha悄悄伸手勾了勾他的小指,幾乎是貼著他的耳朵輕聲叫道,“崽崽。”
江黎差點當場表演個原地彈跳起飛。
“……你別、別這樣……”他結結巴巴著躲了一下。
少?年眉眼間的凌厲在這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了倉皇無措:“還有……還有別人……”
“別人?”賀昀又?悄悄勾了勾他的手?指,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那是不是回家就可以了?”
江黎:“……”
……現在撤回那條微信還來得及嗎?
一行人的目的地日料店是家上周剛剛開業的店,算上江黎和大奔,最後打了個八五折。
“嘖,我就說叫你們兩個過來對了吧。”點完菜,坐在另一頭的林軒沒形象地往椅子裡一靠,隨即熱情地介紹起來,“還沒正式介紹過吧?這是宣傳部長呂平,這是紀檢部長趙奇……”
有林軒熱場子,加上大奔也是個愛說話的,不?一會兒就跟一群人就混熟了。
而江黎其實不?太習慣跟這麽多人一起吃飯,他低頭撥弄著小碟子裡的紫菜卷,忍不?住開始算吃一頓日料的錢能吃多少?頓燒烤。
“……不喜歡嗎?”留意到江黎還沒怎麽動筷,賀昀問道。
“沒有……”江黎又戳了一下紫菜卷,然後小小地打了個哈欠,“就是有點困。”
“那要不?要先回家睡覺?”
本來其實沒多困,但賀昀這麽一說,江黎忽然就覺得困得要睜不?開眼了:“……可是……”
“可是什麽?”
江黎又打了個哈欠,眼角泛起了一點點生理性的水光,小聲嘀咕了一句:“可是大夫說……說盡量……”
大夫說發.情期還沒結束的話,還是盡量和Alpha呆在一起。
萬一他先回家,然後半路上開始……
除了賀昀,他不?知道還能相信誰了。
“這樣……”賀昀推過來一杯茶,“嘗嘗?”
江黎乖乖接過杯子,乖乖抿了一大口,然後被苦得五官都快皺到一起去了。
賀昀沒忍住,笑了。
他邊笑邊從不?知哪裡摸出顆糖,剝好,遞到了江黎嘴邊:“好喝嗎?”
“噫……”咬著糖,校霸含糊不?清地抱怨了一句,“苦死了……”
賀昀剛想再說點什麽,就聽林軒隔著整張桌子,大著嗓門問道:“你倆說啥悄悄話呢?”
江黎:“……”
林軒其實問完就後悔了,賀老狗的眼神要真是刀子,他這會兒估計已經成篩子了。
至於江黎……
江黎每次面無表情看著他的時候,林軒總有一種他下一秒就會把桌子扣到自己頭上的錯覺。
好在正跟大奔和呂平嘮嗑的秦妙妙一巴掌拍在林軒胳膊上:“你管人家說什麽呢……誒,對了,你不?是說你上個禮拜剛去了這附近的那家清吧嗎?”
林軒被這一巴掌呼得齜牙咧嘴,他心虛地看了一眼賀昀,否認三連:“不?是我,沒去過,別瞎說……”
秦妙妙送他個白眼:“……你朋友圈照片是P的?”
林軒:“……”靠,忘了這回事了。
林軒:“行吧,我承認我去了。”
秦妙妙頓時來了精神:“你知道那家清吧每周都有駐唱表演嗎?”
‘清吧’和‘駐唱表演’等關鍵字讓江黎一個激靈。
不?會吧……
林軒撓撓頭:“知道,但是我不?是周末去的……”
秦妙妙聞言,可惜地歎了一聲:“唉……聽我堂哥說,那個駐唱的Alpha小哥哥超級帥,唱歌超級好聽……”
“就是可惜表演禁止錄像,他隻偷拍到了一張照片。”
“聯系方式也沒要到……”
說著,秦妙妙解鎖了手?機,點開了相冊。
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的江黎:“……”
倒不?是介意別人知道他在清吧賣唱,只是……
只是感覺有點微妙。
偷拍的照片確實糊得很厲害,只能隱約看出台上的人戴著副墨鏡,穿著白襯衫。
剩下的糊成?了一團顏色。
幾個人湊在一起研究了半天,就連大奔都沒看出來照片上的人其實就是坐在他旁邊的江黎。
而就在江黎確認自己捂緊了馬甲並松了一口氣時,身邊人忽然在桌子下面捏了捏他的指尖。
“唱歌超級好聽的超帥小哥哥,”Alpha故意學著秦妙妙誇張的語氣,小聲對江黎說,“你是不是還欠我很多首歌?”
江黎:“……”
旁邊人太多,江黎只能繃著表情:“……你在清吧聽的還少?嗎?”
“那不算,”賀昀又?輕輕捏了捏他的指尖,“又?不?是唱給我一個人聽的。”
江黎:“……”
“回去唱給我聽好不?好?”
“……”
“好不好嘛……”賀主席輕輕晃了晃校霸的手?,眨了眨眼,“好不好嘛?嗯?崽崽?”
“……”
敗下陣來,江黎耳根通紅:“……好……別、別再這麽叫我了……”
*
一頓飯吃得熱熱鬧鬧,沒人留意到兩個人桌下的小動作。
吃完飯,學生會的幾個部長就又?開始跟各種策劃書拚命了。
這一拚,就拚到了下午四五點。
等到終於散會,江黎都已經寫完三張卷子了。
還沒到晚高?峰,公交車上的乘客並不?多。
兩個人並坐在最後一排,江黎低著頭,正在玩消消樂。
公交車開得並不快,兩旁的景色搖搖晃晃地後退,不?一會兒就搖得讓人有些?昏昏欲睡。
也有人真的睡著了。
一局小遊戲還沒結束,江黎就覺得肩上一沉。
睡著之前,賀昀似乎正在手機備忘錄上打著字。應該是真的很累了,一句話的拚音還沒敲完,手?機就差點隨著他的動作從他手?裡滑下去。
好在江黎手快,一把接住了手?機,然後僵在了座位上。
距離太近了。
近到他好像隱隱約約又?聞到了金朗姆的味道。
猶豫了半晌,江黎輕輕抬起手?,扶著身邊人的頭挺直了腰,幫他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公交車還在慢悠悠地往前開。
撲通……撲通……
肩上的分量並不重,卻讓人的心跳再次開始加速。
手?機屏幕還亮著,江黎本來沒有偷看的想法,卻還是無意瞟到了最上面的那一行字:
[崽崽喜歡吃的東西]
是一條略長的備忘錄,創建時間是開學第一天。
江黎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
像是暗喜,像是緊張。
又?好像是心底偷偷冒起的一絲暖意。
微微發白的唇抿成一條直線,江黎的手?指在屏幕上動了動,最後還是沒改掉備忘標題上的那兩個字。
隻點了保存——鎖屏。
崽崽
他在心裡偷偷地說了一遍。
然後嘴角終於不受控制地悄悄揚了起來。
而在江黎沒看到的地方,Alpha的睫毛不?易察覺地動了一下。
唔,小刺蝟果然就喜歡嘴硬。
*
晚上,衛生間。
“嘩嘩嘩……”
白色的泡沫逐漸消融在水流聲中,蒸騰的霧氣上升,熏得人臉頰發紅。
關上水龍頭,被霧氣蓋住的鏡子,又?勾起了某些?回憶。
好像也是這樣一面鏡子。
不?到十三歲的孩子,鼓起勇氣砸破了鏡子。
然後捏著碎片,試探性地劃開自己的手?腕。
小孩其實一直都很怕疼的。
但如果不?這樣做,活著似乎會更疼。
鏡面冰涼的觸感讓江黎回神。
。
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多愁善感,江黎調了一下水溫,衝了衝腳丫上殘留的泡泡。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水溫好像又驟然降了不?少?。
……他洗了很久了嗎?
從衛生間上方的小窗戶看出去,外面的天空已經黑透了。
一陣涼風自窗口溜了進來,讓人打了個激靈。
江黎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脖子,耳朵又悄悄紅了紅。
……在公交車上裝睡就算了,還一直蹭他脖子。
他癢得直想躲,卻又不太敢動彈,生怕把他吵起來,就這樣僵坐著忍了一路。
臨近下車,江黎才發現這貨其實是在裝睡。
江黎:“……”
校霸冷著臉磨了磨牙:“……過分了啊。”
賀主席無辜地眨眨眼,語氣裡甚至還有點委屈巴巴:“我易感期……”
江黎:“……”
……他的易感期也因為你提前了……
大夫那天好像是這麽說的。
賀主席:“就是忍不?住想要你的信……”
論臉皮的厚度,江黎向來都是完敗:“別……別說了……”
於是裝睡的事情就這麽被翻篇了。
然而進門回家,某主席又?磨著他唱歌。
他不?願意,他就貼著他的耳朵叫崽崽,一聲又一聲,直叫到他面紅耳赤地妥協了為止。
……現在搬家還來得及嗎?
正胡思亂想著,又?是一陣涼風吹過,後頸忽然猛地一麻。
緊接著一股不受控制的渴望自內心深處驀地騰起,幾乎是瞬間,灼人的溫度就從鼓脹的腺體迅速蔓延至全身。
難以啟齒的欲.望敲打著他的理智,少?年清瘦冷白的脊背一顫,不?由自主地彎了彎腰。
*
房間裡,賀昀翻出最後兩盒緩和劑,並拆開了其中一盒的包裝。
人造緩和劑其實被投訴過很多次味道太難聞,但現代技術有限,還無法?生產Omega信息素的完全替代品;化學合成?的東西,聞起來自然也就沒有真正的信息素舒服。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拆包裝的時候,賀昀好像在緩和劑的刺鼻氣味中,聞到了什麽別的。
稍縱即逝,一觸即離。
……?
賀昀狐疑地盯著緩和劑看了看。
然而就在他即將肯定那絲甜香就是自己的幻覺時,房門忽然被敲響了。
“……賀昀?”
少?年的聲音打著顫。
“……你、你能出來一下嗎……”
賀昀過去拉開了門:“怎麽……”
話未說完,Alpha的瞳孔倏地一縮。
眼前人的發絲還滴著水,就連匆忙套上的短褲都濕了大半;他赤著上身,稍稍泛粉的皮膚在燈光的照射下越發晃眼;緋色自脖頸蔓延到臉頰,就連眼角都染上了三分紅。
見賀昀開了門,江黎沒能忍住,往前挪了小半步。
好香。
自Alpha半開的房門裡溢出來的金朗姆好香。
後頸的腺體像是得到了某種指示一樣猛地一跳,江黎忍不?住又往前挪了挪,半濕的身子幾乎貼在了Alpha的居家服上。
好香……怎麽辦……要忍不?住了……他伸手勾住了Alpha的脖子,湊到對方頸窩深深吸了一口氣。
馥鬱的酒香讓他著迷,也讓他某些?羞於啟齒的欲.望更加分明。
太香了。
江黎又湊過去深吸了一口氣。
……想要更多……
這次發.情期的症狀來的迅速又?猛烈,少?年的理智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的蠟一樣,幾乎是瞬間就消融得無影無蹤。
在本能的驅使下,江黎難耐地緊了緊摟著對方的胳膊,兩個身體終於嚴絲合縫地貼到了一起。
他自己不?知道的是,空氣裡早就充滿了水蜜桃獨有的甜香。
江黎聞不到自己的信息素,他只能追逐著本能,去尋找金朗姆的源頭。
轉眼,手?腕似乎被人死死地扣住,後背不?知何時抵上了粗糙的牆面。
無孔不?入的誘惑自四面八方將Alpha包裹起來,賀昀瞬間被勾得兩眼發紅,強忍著在他耳邊咬牙切齒地問道:“……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
少?年像是被攥疼了一樣輕輕哼了一聲,濕漉漉的小腦瓜在對方肩頭留下一串濕意。
然後他抬起頭,迷離的目光幾乎無法?聚焦,小貓般的哼叫帶著點鼻音:“賀昀……我難受……”
此時的他與平時的他太不一樣了。
賀昀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空氣中令人瘋狂的甜香不?斷撩撥著Alpha僅存的理智,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讓他將面前的人狠狠地據為己有,拆吞入腹。
但視線掠過少?年身上的傷疤,印在骨子裡的征服欲在這一刻似乎又完全被理智壓製了。
“……乖,”想起他害怕的目光,賀昀閉了閉眼,喘著粗氣,“你先回房間,把門鎖起……”
少?年溫熱的唇似有若無地蹭過了Alpha的喉結。
“你可以……”江黎在他耳邊喃道,再也不?見清醒時的抗拒,低下頭蠱惑著身前的Alpha,“說好了……你可以……”
最後的理智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