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跳得實在是太快了,又快又響,似乎蓋過了周圍一切其他的聲音。
一下一下撞在耳膜上,江黎甚至生出了對方都能聽見自己心跳的錯覺。
藏不住的緋紅一路從臉頰蔓延到耳根,少年的睫羽驚慌失措地顫了一下,眼神閃躲得厲害,不由自主想抽手後退。
賀昀卻沒有松手,握著的地方就這樣從小臂滑到手腕,然後拉著人朝自己輕輕帶了一下。
過近的距離迫使江黎抬頭,避無可避地看進了那對酒色的眼睛裡。
“你呢?”手腕被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他聽見對方問,“讓不讓我一個人追?”
“……不、不是都……”一時沒反應過來,江黎呐呐道,“……都答應你了嗎……”
低笑一聲,賀昀稍稍俯身,兩人之間的距離再次縮短,江黎幾乎能在那對淺色的眸子裡看?清自己的倒影。
“不好好審題,”靜候獵物的捕獵者一步一步狡黠地蠱惑道,“題乾的重點是我一個人。”
“可、可是……沒有別人……要……要……”
“有,”肯定的語氣裡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咬牙切齒,被掩飾得很好,“剛才還有人想跟你套近乎。”
“……她、她只是……”
“以後還會有的。”賀昀又輕輕捏了捏他的手腕,然後重複了一遍,“以後還會有的。”
蠱惑,誘哄,等待獵物自己上鉤,然後被牢牢套住,再也逃不開。
江黎就這麽被繞進去了,結結巴巴地應道:“哦、哦……那……那答應你……”
“答應我什麽?”
“答應……答應你……”江黎緊張地抿了一下發乾的嘴唇,補全了句子,“不、不讓別人……隻、隻讓你追……”
少年紅著臉小聲答應的樣子太乖了。
又乖又軟。
賀昀眸光暗了暗,緩緩低頭……
“叮叮叮——”
手機不適時宜地狂響起來,把氣氛破壞得一乾二淨。
兩個人都是一頓,然後江黎慌裡慌張地退了一步:“我、我、我接電話……”
被打斷的Alpha面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不滿,看?似無意地掃了一眼亮起來的屏幕:“好。”
江鹿一般給他打微信電話,其他人更是發信息為主。
會在周末傍晚給江黎打電話的,除了醫院,就是……
江黎看著六位數的來電顯示,眼皮一跳,邊往僻靜的角落避邊接起電話。
聽筒裡響起的是一道溫和的女聲:“喂?您好,這裡是慶合省第一監獄,請問是江黎先生嗎?”
少年呼吸一滯:“……我是。”
“是這樣的,您的父親許傑仁先生在前天遞交了假釋申請,”女聲依舊溫和,說出來的話卻讓少年頓時不寒而栗,毛骨悚然,“我們需要提前通知一下家屬,如果?假釋申請通過,那您需要向第一監獄繳納五千元整的保證金……”
女接線員後面說的話江黎都沒聽清,他腦子裡反反覆複只在重複一句話:
遞交了假釋申請……
假釋,一種法律制度,可以附條件地將被判處有期徒刑的罪犯提前釋放。
有一瞬間,江黎隻覺得四周忽然變得冰涼,頭皮都有點發麻。
視線似乎都因為憤怒而開始扭曲,等他回過神來後,只聽接線員溫和地問道:“您有其他的問題嗎?”
“……有。”少年無聲地深吸了一口氣,理?智岌岌可危,“他用什麽理?由申請的假釋?”
“請您稍等……”接線員那邊隱約響起了敲鍵盤的聲音,“許傑仁先生的申請理?由是家庭有特殊困難,需要本人照顧……”
江黎聽著接線員開始念長長的申請理?由,說不上來自己現在究竟是什麽感受。
“……兩個孩子都是未成年,妻子又常年臥病在床……”
想笑,想大笑,想哈哈大笑。
太諷刺了。
“……特此申請假釋,望能早日與家人團聚……”
眼眶卻又有點酸。
空著的那隻手握緊又松開,江黎問:“……假釋申請通過的幾率高麽?”
“按照許傑仁先生服刑期間的表現,即認真?接受教育改造,遵守監規,並且表現出了一定的悔過之意,加上申請理?由屬實……申請通過的幾率……”
“我可能沒說清楚,”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賀昀,江黎冷冷地打斷接線員的話,幾乎壓不住脾氣地質問道,“被告許傑仁一案的受害人就是我,差點被他捅死的人就是我,現在他要申請假釋的理?由是家庭有特殊困難?還要我交保證金?”
接線員噎了一瞬,訕訕道:“江先生,我們也是按流程通知家屬……”
江黎不想再聽,直接掛了電話。
氣到極點的時候指尖都在控制不住地發抖,少年深呼吸了好幾次,然後用手背飛快地蹭了一下眼角。
冷靜一點,他想,他早點出來也沒什麽差別。
反正不論早晚,結果?都是一樣的。
黑亮的眸子裡掠過一絲堅定的決絕。
他不會再給那個人傷害鹿鹿的機會了。
*
從回憶裡的過去到計劃中的未來,江黎想了很多很多。
其實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他把爛熟於心的東西又過了一遍。
以至於他都沒留意兩個人什麽時候到的舞台附近,也沒留意可西泰什麽時候開始表演的。
唯一的變數……就是賀昀。
等他終於回神時,表演已經快結束了。
“……下面最後這首歌獻給我的粉絲……感謝奶昔們這些年的支持,是你們陪伴我度過了人生最?灰暗的日子……”
夜幕降臨,可西泰唱完最?後一首歌,鞠躬致謝。
表演結束,兩個人隨著人流往外走。
可西泰的表演並不是今天的最?後一場表演,往外走的時候,與大批搖滾組合的粉絲擦肩而過。
喬森手裡依然舉著那個巨大的燈牌,臉上的油彩似乎蹭花了,卻不影響那對藍眼睛裡的興奮。
“咦?你們要走了?”他可惜地歎了一口氣,“我家寶貝寫了首新歌,不留下聽聽?”
“不了,”賀昀看?了一眼明顯又開始心不在焉的江黎,拒絕道,“明天還上課。”
“嘖,都忘了你們是學生了。”喬森撓撓頭,然後掏出了手機,“小朋友,加個好友吧,以後有打折票提前通知你。”
*
離開場地之前,賀昀又去買了個棉花糖。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問是誰的電話,也沒有問發生了什麽事。
他只是把好大一朵棉花糖遞給江黎:“給。”
淺紫色和淺藍色的糖絲交織,組成?了一個形狀有些奇怪但顏色有些夢幻的棉花糖。
見江黎沒有主動接,賀昀乾脆把支著糖絲的小木棍塞到了他手上:“老板非說這個就是獨角獸,你將就著……”
最?後一場表演已經開始了,他們現在在場地入口附近,周圍已經沒人了。
連小吃攤的大叔阿姨們都開始收拾東西了。
甜甜的糖絲入口即化,是葡萄味的。
“……賀昀?”
“嗯?”身邊的人側頭,視線溫柔。
被咬了一口的地方開始融化?,大大的棉花糖開始變小。
“……你……”少年想了一下措辭,然後輕聲問,“你喜歡我什麽啊?”
Alpha微微一愣,好似沒想到對方會問如此直白的問題。
“現在是什麽都喜歡。”思考了片刻,他認真地答道:“但最?開始吸引我的……是你身上那股勁兒。”
黑亮的瞳仁裡閃過一點迷茫。
賀昀揚了揚嘴角,似乎透過身邊的人看到了一段有些狼狽的時光:“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勇往直前,一意孤行……很勇敢的一股勁兒。”
是他以前沒有的一股勁兒,讓他忍不住心生向往,為之著迷。
想變得和他一樣勇敢。
所以他那天終於鼓起勇氣開口拒絕了父親的安排。
“我不想出國。”
第一次勇敢地說出了自己真?實的想法。
雖然後果並不是特別理想,但邁出了艱難的第一步,後續就容易了很多。
再後來賀父威脅他不聽話就停掉家裡支持他的一切資源。
最?後他搬了出來,連去年的期末考都沒趕得及參加。
聽到‘勇敢’兩個字,江黎瞳孔微微一縮,左手不自在地往身後藏了藏:“……沒了?”
“讓我想想……”Alpha本來也沒打算說那段有些狼狽的時光,借著問題不正經地笑了笑,“你長得太好看?了。”
“……”
“性格也特別好。”
“……”
“信息素也太好聞了。”
“……”
然而這次江黎並沒有像以前一樣被不正經的話撩撥得面紅耳赤,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公交車站旁亮著路燈,少年臉色被照得反而有些發白。
察覺到什麽不一樣,賀昀輕咳了一聲,試探地問:“怎麽了嗎?”
棉花糖融化?得速度非常快,像是飛速消逝的夢,不管有多甜,終會有結束的那一刻。
江黎咬了一下舌尖,細微的刺痛讓他更加清醒。
“我……”他強迫自己跟賀昀對視,一字一句認真?說道,“我從來都不……都不勇敢。”
說著,他逼自己抬起手,緩緩拉下了一直戴著的護腕。
淺粉色的猙獰傷疤就這樣暴露在路燈下。
四周靜了幾秒。
“……我很懦弱,我隻想著逃避。”最?終他還是不由自主地移開了視線,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我怕的東西可多了,也不敢勇往直前……”
這樣最好。
讓變數回歸正軌。
“……所以……所以還是不要喜歡我了,好不好?”
夢終歸只是夢。
該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不,崽,你現在一點都不清醒。
甚至有些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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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鍋蓋)保甜,主席絕對不會松手,崽崽也是真的心動了,就是人吧……一旦鑽了某種牛角尖,就看不到其他選擇了,隻想一心一意完成某些……(為了不劇透作者只能說這麽多了)
謝謝支持,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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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作者老推歌人了:
《A Thousand Years》by Christina Perri
“Heart beats fast,colors and promises.”
心跳加速,因為斑斕似幻的夢,也因為你的承諾
“How to be brave?How can I love when I'm afraid to fall.”
我該怎麽做才能變得更勇敢?才能不懼粉身碎骨地去愛你?
(個人覺得這首歌很像對話,瞎翻譯的輕噴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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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0-12-10 01:48:26~2020-12-12 02:08:5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miu 20瓶;肥肥不肥、嘻事檸人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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