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潤說到這,立馬打了個冷顫,即便當時也被嚇得恍恍惚惚的,可如今經歷了那些後,更覺得可怕。
見他不停地冒冷汗,祖清將空調關了,再給對方找了一條薄被裹著。
盧潤太需要了,他對祖清扯了扯嘴角,抱歉道,“這麽熱的天,祖先生還這麽照顧我。”
“沒什麽,”祖清搖頭,“盧先生,這裡很安全,你不必太過擔心。”
盧潤確實擔心,不然也不會這麽快就趕過來,甚至還請祖清簽訂合約。
男人的弟弟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回家的,那時候道人已經離開了,家人從弟弟的嘴裡得知這件事後,紛紛渾身發涼。
而沒過幾天,剩下的一個兄弟也死了。
活活疼死不說,他的家人還發現他的手裡面有了東西。
“他說他朋友的兩條胳膊裡面,不是血肉,”盧潤抿緊唇,輕聲道,“裡面全是泥土短木撐起來的。”
想想,好端端的一個人,外表看起來沒什麽問題,卻沒想到那疼得難以忍受的兩條胳膊裡,已經沒有了血肉,被泥土扎堆,被短木撐開。
那些血肉去了哪裡?
怎麽會變成那些東西的?
男人不知道,但是他害怕了。
一年不敢出門,更不敢提這件事,父母去世後,兄弟們也離開了這座城市,但是男人不敢走,他害怕自己撿回來的命因為“出逃”又沒了。
所以他一直在請求對方原諒自己。
每逢初一十五,都會去橋頭燒紙。
而那被發現兒子身體不對的人家,在得知男人是怎麽保下命的後,也不敢四處張揚,將人送回老家草草下葬後,沒幾年也搬走了。
“我叔叔的遺體已經火化,沒辦法確定他是不是和那些人一樣,”但是盧潤卻騙不了自己,叔叔和那些人是一樣的。
盧潤得知這件事後,確實害怕。
可他並不覺得自己的叔叔是那種,會冒犯那姑娘的壞人。
所以他又去了橋上。
這一次盧潤在看見姑娘往遠處過來的時候,主動迎了上去,接著將自己的手伸在姑娘面前,鼓起勇氣看著她問道。
“你、你喜歡我這雙手嗎?”
姑娘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後,才將視線放在他的兩隻手上,最後,她搖了搖頭。
盧潤沒想到她會是這種反應。
“我可以說是在找死。”
因為接下來,他一把抓住了姑娘的手,接著還用另一隻手抬起來姑娘的下巴,二人對視著。
祖清聞言嘴角一抽,“你確實在找死。”
“是啊,”盧潤抹了把蒼白的臉,臉色發苦,“我用了最愚蠢的法子去逼她。”
他竭力讓自己不發抖,俯下身去親吻姑娘的臉頰。
姑娘並沒有躲避,而是反手握住了他的右手,接著她的聲音也在盧潤耳邊響起:你的手真好看,你要把它送給我嗎?
盧潤如願地聽到了那句話,他直起身,直視著姑娘的黃瞳:只要你告訴我,我叔叔是怎麽得罪你而死的,我就送給你。
姑娘聽到這話微微一笑,她松開盧潤的右手,抓住他的左手說:他求著我說只要我和他共度一個月,他什麽都願意送給我,我們達成了協議,他的死,是他自己同意了的。
而現在,我們也達成協議了,你的右手,是我的。
從那天后,盧潤再也沒見過對方。
一直到手疼起,他才知道那夜女子說的話,是真的。
那個男人沒有騙他。
而這個結果,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不瞞祖先生說,我叔叔還真能做出這種事來,”盧潤露出苦笑,接著又搖頭,“可那時候叔叔已經知道了她不是人,那為什麽還要這樣做?”
盧潤不信叔叔那麽傻。
“那你呢?”
祖清打住他的話,歎了口氣問道。
“你怎麽會那麽傻呢”
明明懷疑了那姑娘的身份,明明從男人那裡知道不能和對方說話,卻依舊拉住了對方,還和對方說了話。
“我、我不知道,”盧潤愣愣地搖頭,“我當時就是那麽想的,所以我就那麽做了。”
“事後後悔嗎?”
祖清又問。
盧潤點頭,“後悔。”
可他也沒想明白,當時的自己為什麽要那麽做。
“因為你們的欲,讓她迷了你們的心竅,”祖清回著盧潤,“你叔叔應當是他朋友刺激後,覺得太玄幻,不對勁兒,所以又去找了她,但是你也說了,你叔叔天性浪蕩。”
所以他從好奇的探尋,變成了對姑娘的渴望。
這個姑娘完全就長在了他的審美上。
對於盧潤叔叔來說,去一個地方,留下一段情,是在正常不過的事。
“他將自己的私欲,架在了對那姑娘的好奇之上。”
和自己過一個月,就知道對方是人是鬼了。
“他如願以償,也付出了應有的代價。”
或許還在這一個月裡,愛上了對方。
所以面對死亡時,他或許害怕,可更多的是期盼,期盼著能與這姑娘永遠在一起,可他不知道,這姑娘不是鬼。
“她不是鬼?”盧潤一愣,“那她是什麽?!”
“我記得我們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我怎麽回民宿的我都不知道!對那一晚我隻記得我們之間的對話,其余的我都不知道了。”
盧潤激動道。
“她不是鬼,卻是鬼的徒弟,”祖清抬起右手,在虛空中描繪著,接著盧潤便震驚地看見祖清手過之處,幻化出一個醜陋的東西。
那是一個禿頭黃眼,渾身黢黑,長得十分醜陋的人。
而那雙漠視一切的黃瞳讓盧潤的腦子,一下就浮現出那姑娘的模樣!
他抖著左手指著虛空中那人的眼睛,“就是這樣的眼睛!就是這樣的眼睛!”
“這是地羊鬼。”
祖清一揮手,那幻化出來的地羊鬼便消失在二人眼前。
“地羊鬼最愛與人換取自己喜歡的東西,每個地羊鬼喜歡的部位不同,有些喜歡眼睛,有些喜歡手……”
為了不觸犯鬼界法規,地羊鬼不會強製換取,他們喜歡利誘人類,讓對方親口答應後,再神不知鬼不覺地用泥土和木頭換取人類的五髒六腑,或者是肢體。
而那姑娘,顯然有一個地羊鬼的師傅。
“你所說的那個姑娘,她應是被男子迫害後,因為不甘怨氣化作夜靈,每日都經過自己生前所路過地方,所以她極度厭惡對女子不敬的男人。”
“你叔叔太過自大,他憑什麽讓對方陪他一個月?我想他或許不是求,而是威脅。”
祖清看著臉色越發蒼白的盧潤,“如果不從他,他就找玄門中人收了她,你覺得會不會是這樣?”
會不會是這樣?
盧潤癱在沙發上,流下眼淚,他確實對祖清隱瞞了一些事。
叔叔臨死的時候,說自己後悔了,讓盧潤把相機拿過來,當著他的面,刪掉了那些照片。
盧潤問他後悔什麽?
他說不該好奇對方和人的區別,不該逼著對方同意那件事。
“我真不知道他說的那件事,是讓對方和他同居一個月。”
“現在你知道了,”祖清喝了口茶,“你來找我,是想我收了她?”
盧潤抽了兩張紙巾擦掉淚,直起身看向祖清,“不管她是什麽,又或者是我叔叔做錯了什麽,總不能說要他命就要他命吧?這種禍害你難道不可以除掉嗎?”
這種惡靈,除掉了也是積功德!
祖清抬眼對上盧潤的目光。
“她是怨鬼的怨氣所化,一個怨鬼生不出這麽聰明而獨立的夜靈,一定有很多女子遭受到不好的待遇後,生出怨氣,繼而被她吸收。”
“要想除掉這種夜靈,得先除掉那些心術不正的男人,”祖清輕嗤道,“因為他們是夜靈強大的惡源,所以你找了那麽多人,也沒除掉她。”
聞言,盧潤臉一紅。
他確實找了不少人過去,可怎麽知道。
再看祖清那雲淡風輕的樣子,盧潤怒了。
“難道、難道就讓她這麽害人?!”
盧潤激動地站起身,指著自己的心口,“我不是有意的吧?我沒有那種心思吧?可是我為什麽還是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你怎麽知道自己要付出生命的代價,”祖清輕輕抬眼,並沒有安撫激動得好似要打人的盧潤。
盧潤指著自己的右手,“我疼得不行,我疼得死去活來!我和我叔叔那時候的感受一模一樣!”
“但是當時,”祖清放下茶杯,“不是你自己去招惹她的嗎?”
盧潤一下就卡殼了。
半晌後,他才磕磕絆絆地回著,“可、可你剛才也說了,是因為我們的欲,她迷我們的心竅,我們才……
“那錯的是誰?”
“錯、錯的是……”
是誰?
盧潤說不下去。
當時他抓住那姑娘的手時,他想的是什麽?
和叔叔沒什麽兩樣。
他也想知道,對方和自己的女朋友,有什麽不一樣。
沒錯,盧潤是有女朋友的,而且準備明年結婚。
祖清見他神情呆愣,也沒再刺激他,而是將手機遞了過去,裡面是左億查出、並且發過來的資料。
“這是告訴你不要和她說話,那個男人以及他那幾個兄弟的資料。”
盧潤打開文件。
裡面清楚地記載著,幾個男人都不是乾淨的東西,最髒的那個逼迫了好幾個姑娘,其中兩個姑娘不堪受辱,上吊自殺。
可那時候的掃黑不到位。
幾人靠著“幫派”為所欲為。
而那個自認為自己只是喜歡佔便宜的男人,並不是什麽都不敢做,只是qj未遂罷了。
“還有你叔叔。”
祖清的手指輕點桌面,看著臉色越發不好的盧潤,“他四處留情,害了不少姑娘吧?”
盧潤咬住唇,不說話。
“其中還有一個是未成年?”
祖清卻不放過他,接著追問道。
盧潤捂住臉,艱難地解釋,“她是自願的。”
“自願的?用金錢來利誘,也屬於犯罪的盧先生。”
祖清拿回手機,“你不會死,因為她沒想要你死,但是會痛一段時間。”
盧潤一愣,接著追問道,“祖先生為什麽會這麽肯定?”
“想知道?”
祖清反問。
“想!”
盧潤點頭。
祖清將桌子上的水果刀遞給他,看向他的右手,“劃一刀看看不就知道了?”
是啊,盧潤握著水果刀直冒冷汗。
如果是血肉,不是那些東西,那一定不會死的吧?
盧潤回家後,找了不少玄門中人去收那個夜靈,可沒人治得了對方,也沒人敢和那個男人找到的道人那樣,砍下他的手。
廢話,現在是法治社會,萬一反口咬他們一口,輕一點賠錢,重一點是要坐牢的!
乾點抓鬼的活兒容易嗎?
最後,盧潤還是狠下心,給自己劃了一刀。
不深,但是血流了不少。
看著那鮮紅的血,盧潤哈哈大笑,一種劫後余生的感受圍繞著他!
忽然,他看向對面的祖清,“那個被砍掉兩條胳膊的男人,和我是一樣的?”
不會死,只不過會疼一段時間而已。
“如你所想。”祖清點頭。
那道人如果祖清沒有猜測,就是主角的師傅,老紅道人。
他也看出門道,但卻沒有放過那個人,而是砍掉了那雙手。
“退單嗎?”
祖清將藥箱放在盧潤面前,也沒說幫他包扎,而是在對方包扎好後,開口問道。
“不,”盧潤抿了抿唇,抬頭看向他,“我來這裡不虧,至少我沒有付出雙臂的代價。”
祖清聞言點頭,“好自為之。”
“謝謝。”
盧潤還是在農家樂住了一晚上,第二天請村裡會開車的人,開他的車,把他送到縣城,再找代駕,回了家。
他回去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讓家裡人別在找人去那邊收夜靈了。
“我找到了一個很厲害的大師,他說我不會死,”盧潤的話安了他們的心。
卻又無比懊悔,要是能早一點找到那位大師,盧潤的叔叔就不會死了。
盧潤叔叔外面那點事,也就盧潤父子二人知道。
不過在那以後,那住著夜靈的小城裡,時常有人說,看見黃瞳的姑娘千萬別和她說話,她會偷偷吃了你的血肉,讓你在疼痛中死去。
祖清將那邊的情況寫在黃紙上,燒給了祖師傅。
“也不知道您能不能收到,得空往上面提提,雖說懲罰痛快,可也不能太惹人眼,否則陽間的人沒收拾她,陰間做官的就來了。”
末了後,祖清又看著那火焰低聲說了句,“再有,我很好。”
作者有話要說: 亂寫的亂寫的亂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