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喜妹的靈位,李紅國的臉上流露出複雜的情緒,他上前將其靈位小心翼翼地抱在懷中,語氣輕柔而虔誠。
“我是罪人的後人,可我還是奢求自己能為她做點事兒,我現在都快五十的人了,年輕的時候都不在乎別的東西,現在還在乎嗎?”
李紅國的手輕輕撫著那靈位,那雙眼眸中透著不一樣的情緒,看得祖清一驚。
“我願意用自己一輩子來供奉她,如果她想要更多,我也不會避開,我會任由她索取,畢竟,”李紅國垂頭看著靈位,聲音很輕很輕,“畢竟是我們李家對不起她。”
忽然一陣過堂風從門外躥進來,李紅國猛地抬起頭,抱緊靈位大聲道,“是不是她來了?!”
祖清搖頭,“不是。”
李紅國有些失望地將靈位放了回去。
“放心吧,她不會傷害外人的,要是真會傷害他們,早就動手了。”
李紅國看向祖清,“她只是心裡難過,生前受了那麽多的折磨,哭幾聲而已,不會害別人,至於我這裡,我不在乎,也是自願的。”
祖清抿了抿唇,走到院子裡背對著院門,看向大山,“那你知道她為什麽一直在這附近徘徊,卻不去王家作亂嗎?”
“我不知道,”李紅國搖頭,眼神迷茫,“其實我動過別的心思。”
動過……幫她報仇的心思。
可是他每每有這心思的時候,都會莫名其妙地暈倒在地,次數多了,李紅國也明白,是她在阻止他。
“我不明白,她在等什麽?”
說起報仇,李紅國無疑是激動的,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對方能盡快報仇!可沒有。
她什麽都沒做。
“她在等什麽?”
祖清看了眼神龕位置,那立在喜妹靈牌後面的是她養父的靈牌。
要說有什麽能阻止喜妹,那只有她養父了。
祖清從李紅國家離開,徑直上了山。
李紅國站在自家院門口,看著對方一點一點地走遠,他忽然低聲道,“他能幫你嗎?他會幫你嗎?”
神龕上喜妹的靈位忽然晃了晃。
山裡比起村裡來說,沒有那麽熱,現在太陽都在頭頂上了,進了山,被高大的樹木枝葉遮蓋著,偶爾還有幾陣帶著樹林味道的清風。
祖清尋著那股怨氣來到了一平整的地,這地比起旁邊的地看起來少了許多生氣。
別的地兒都有雜草躥出來,可就這塊地上什麽都沒有,光禿禿的,祖清蹲下身,伸出手拾起一點泥搓開。
一股腥味頓時散發出來。
祖清將那些泥扔在地上,那味道又散開了。
這是原本埋了喜妹多年的地方,去年喜妹被李紅國挖了出來,還撤掉了她嘴裡的東西,這塊地充滿了血氣。
是喜妹的不甘與怨氣。
但是喜妹已經不在這裡了。
她重新找了地方。
祖清點燃一根香,香味道順著一個方向散去,祖清跟著那香味來到了山頂,山頂並不大,可卻能一眼就看見一塊大石頭,石頭上光禿禿的什麽也沒有,但是就是那石頭散發出來的怨氣最重。
不同於陳四叔的怨骨卡在石頭縫中,這塊大石頭裡面是喜妹。
嗚嗚……嗚嗚嗚……
忽然傳來的哭泣聲,若是普通人聽見,早就撒腿跑了,祖清靜靜地站在那,聽著那哭泣聲越來越重。
僅僅是哭聲,便能讓人感受到她無盡的悲傷與仇恨。
祖清微微一歎,將香插在地上,從兜裡拿出那頭花。
就在這時候狂風忽然扎起!
祖清卻紋絲不動,旁邊的小樹苗都被吹得攔腰而斷。
祖清卻繼續往前走,他離那大石頭越近,那股風便越厲害,就在祖清抬起手想起碰觸那大石頭的時候,一陣黑氣忽然從石頭周圍躥出!
衝著祖清而去!
祖清閉上眼,任由那股怨風把自己的意識帶到了一處樹林。
春暖花開,氣候十分溫和,就連曬在身上的太陽都沒有夏天的熱烈,這是春天。
“你手裡的頭花,是誰給你的?”
清脆的聲音從後傳來。
祖清回過頭,只見一個圓臉梨渦姑娘正站在那樹下,面無表情地盯著他手裡的頭花。
“我想,是你的一位故人。”
祖清把頭花遞過去。
喜妹定定地看著,忽然一下就來到祖清跟前,細細地盯著他看,“你不是她的後人。”
“我不是,”祖清將那頭花戴在喜妹的頭上,喜妹的身上忽然傳來濃烈的血腥味以及腐爛味,可祖清卻面不改色地給她繼續整理著乾枯無力的頭髮,“很好看。”
原本難看而破舊的頭花,戴在喜妹頭上後,卻栩栩如生起來。
喜妹察覺到這一點,她恢復成乾乾淨淨的模樣,抬起手摸了摸那頭花,雙眼彎彎,語氣柔和,“這是我送給阿妹的,這一年多來,我去看了她很多次,可是我在夢裡不能說話,她好不容易來到這山上,我本想和她說說話的。”
她的情緒忽然低落。
“可是我會傷害到她,她現在的身體太虛弱了。”
喜妹放下手,定定地看著祖清,“你能幫幫她嗎?”
“幫她什麽?”
“延長壽命。”
喜妹圍著祖清轉了一圈,“你是守村人,你可以讓自己的壽命增長,那也應該能幫阿妹的。”
“不,”祖清搖頭,笑看著有些不高興的喜妹,“我還沒有這麽大的本事,你想吃什麽?”
喜妹一愣,“你想做飯給我吃?”
“是。”
祖清點頭,喜妹卻皺著眉,“你不是來對付我的嗎?我知道你,一年前我曾聽鬼說起過你,我也偷偷去你家看過,你很厲害,還有你的朋友,他是純陽之體,也很厲害。”
說到這,喜妹又有些好奇地看著祖清,“你們很親密,是愛人嗎?”
“是。”
祖清點頭。
喜妹並沒有露出厭惡的神色,反而歎道,“你可真幸福,有一個那麽愛你的愛人,我也想要的,可是他們不給我機會他們親手殺了我!”
血淋淋的喜妹又出現了,空氣中滿是血腥味,祖清輕歎一聲,忽然伸出手牽住喜妹的手腕,喜妹又恢復到乾乾淨淨的模樣。
“你做什麽?”
喜妹歪著頭,打量著祖清。
如果祖清下一句要是說出不恭敬的話,他毫不懷疑面前這個看似無害的姑娘,會把自己活吞了。
“你知道我,那一定知道我做的飯菜鬼神是可以吃的,我是胡婆婆的後輩,我來之前她曾叮囑我,一定要對你好些,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喜妹定定地看著祖清抓住她手腕的手,片刻後才仰起頭笑道,“我想吃兔子,這山上有野兔子,我要吃三隻!”
說完,眼前的喜妹便消失了,身邊那些花草樹木也漸漸隱入在黑夜之中。
祖清閉上眼,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眼前還是那一塊大石頭,頭上的烈日依舊讓人受不了,可那陣狂風,以及那壓抑的怨氣已經消失了。
但…
祖清垂眸看向自己的右手,原本被他拿在右手上的頭花此時也不見了。
他笑了笑,轉身往山的另一邊走去,沒多久便提著四隻灰撲撲的野兔子回來了。
找了個亮堂地兒,祖清打起火架子,將兔子剝皮後,串在香木棍上烤著。
接著把臨時在山裡找到的香葉用木棍搗成碎末,在烤兔發出香味時,再把那碎末灑上去繼續烤。
四隻兔子,兩堆火架,花了兩個小時,才全烤好。
祖清用乾淨的芭蕉葉墊在下面,上面放著香噴噴的烤兔,“喜妹,吃飯了。”
一陣清風刮過,喜妹憑空出現在祖清身旁。
她輕輕嗅了嗅後露出驚歎的神情,“你沒有撒鹽,為什麽還這麽香?”
“原味烤兔,”祖清扯了一個兔子腿遞給她。
喜妹接過,沒有客氣地吃了一口後便停不下來了。
四隻兔子全被她消滅乾淨。
而此時的祖清又去砍了芭蕉芯過來給她吃,這東西可以解渴。
喜妹吃飽喝足後,整個鬼看起來十分舒服,她依靠在大石頭上,看著祖清收拾殘局。
等祖清忙完後,喜妹看了看日頭,忽然說,“我不喜歡這種天,曬得我疼。”
祖清聞言用野草編了一頂草帽,親手給喜妹戴上,“這樣有沒有好一些?”
“你為什麽這麽忍讓我?”
喜妹看著他。
“為什麽不可以呢?”
祖清反問道。
“你在同情我?”
喜妹拿下草帽,狠狠地扔在地上,聲音變得粗啞難聽,“我不需要!我已經不需要了!”
祖清將那草帽撿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靜靜地看著發怒的喜妹,“我知道你很恨,也很怨,但是你卻還有理智,不然你早就把王家攪得天翻地覆了。”
“喜妹,你做人的時候就是善良的,死了後,你骨子裡還是存在著善意,這是不可否認的。”
“不,”喜妹嗤笑一聲,露出那張滿是鮮血的臉看著他,“你錯了,我當然要把王家攪得不成樣子,可我答應過我養父,得在他投胎後,我才能動手,還不是時候,還不……
她飄在空中,垂著血眸看向山的另一面,那裡有王家人。
“喜妹,天色不早了,”祖清看了看天,“跟我下山去吧。”
喜妹一臉莫名地看著他,“小子,你是不是有病?有人會請一個厲鬼去他家裡住嗎?”
“我是守村人,”祖清聳肩,“本就和普通人不一樣,難道你不想嘗嘗我做的其它菜嗎?有更多佐料做出來的。”
喜妹眨了眨眼,輕哼一聲,消失在祖清面前。
用行動表明自己不會去的。
頭花被扔在祖清手裡,“看你是阿妹的後輩上,我不為難你,你走吧,永遠別想阻止我對付王家人。”
祖清看了看手裡的頭花,衝那大石頭笑了笑,轉身下了山。
李紅國一直到出山的地方等著,當他看見祖清出來時,立馬迎了上去,“看見她了嗎?!”
“看見了,”祖清繼續往前走,現在太陽都下山了,他當然得趕回去,否則左億又得著急了。
“那、那她有沒有提過我?”
李紅國急聲問道。
祖清停下腳步,看向他,“沒有,一個字也沒提。”
李紅國卻沒有失望,反而笑道,“那說明她現在已經不恨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感謝在2021-01-1621:44:56~2021-01-1721:46:3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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