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溪舟帶著行李住進了穆長雲的公寓。
穆長雲現在還沒回家, 他用的是對方給他的備用鑰匙。房子選的就是他昨天睡的那間。
這套房子很大,連帶的客房也不小,除了臥室的基礎配置外, 每間客房還帶了獨立衛浴。房間中央一個標準規格的雙人床, 床墊軟乎乎的, 坐上去後就會陷下去。
燕溪舟把包隨便放在桌上,整個人撲到床上, 靜置片刻, 他把自己翻了個面, 仰面躺在了床上, 看著天花板上的燈發呆。
燈罩上的花紋和烏衣教的木窗花紋很像, 他看著看著,眼皮開始逐漸變得沉重……
……
烏衣教。
小小的燕溪舟穿著短打的錦緞小武衫,手上提著一把小木劍, 茫然地站在中庭。
按照往常的習慣,現下原本該是他習武的時辰, 可是已經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卻仍然不見爹爹過來。
反倒是看到不少的小廝丫鬟和教中的人匆忙地路過這裡。
他等了一會兒, 打算自己去找人,忽然見林林芷出現, 朝他衝了過來。
林芷一把將他抱住,推給了緊跟而來的左護法, 那個時候還只是個堂主的——沈煉。
“溪舟乖,和沈堂主一起下山去玩一陣, 過段時間,爹娘就來接你。”林芷嘴上帶笑,雙目深深看著年幼的燕溪舟, 仿佛要把他的長相牢牢刻進腦海。
過了片刻,林芷決然轉身。
燕溪舟下意識抬手一抓,卻抓了個空,忍不住喊道:“娘,娘——”
林芷一頓,猛地回身衝向燕溪舟,緊緊抱著他,眼中噙著淚水:“溪舟,我兒!出去之後,定要聽堂主的話,不能再調皮,更不要衝動行事!”說完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庭院。
“娘——!!!”
……
燕溪舟霍然睜眼,入目的還是那個白牆頂燈。
他什麽時候睡著的?
呆滯了片刻,燕溪舟撐起上身。
壓抑和驚惶的情緒殘留在胸口,讓他忍不住深深呼吸。
這種經年的老黃歷,他已經很久沒有夢到,今天竟然莫名其妙夢了一覺,把一整天的心情都破壞殆盡了。
指針已經指向下午一點,他還沒吃中午飯,但卻沒什麽胃口。
乾脆去外面溜達溜達吧。燕溪舟想。
剛出臥室,就聽見廚房傳來了動靜。他循著聲悄悄過去,探頭一看——
“咦,你怎麽在這裡?”
廚房中的不是別人,正是穆長雲,此刻他穿著圍裙,一手捏著鍋柄,一手拿鏟,聽到聲音,轉頭對他笑了笑,繼續照看鍋上的菜。
“你早上沒打電話給我,我猜你肯定先回來了。看你在睡覺,估摸著也沒吃飯,索性就做頓飯,我們一起吃。”
燕溪舟朝鍋裡探看,冒著香味的湯汁正在“咕咚咕咚”沸騰,流理台上已經放了其他做好的菜。
“你竟然會做飯?”燕溪舟不敢置信。這些菜看上去賣相十足,聞上去也香氣四溢,這水平,沒練個幾年是出不來的。
“嗯,師父的飯都是我在做。”穆長雲說著,打開碗櫃找了個湯碗,把燉菜盛出,端上飯桌。
燕溪舟上前給他搭把手,四菜一湯,正好夠兩個男人吃。
這簡直神奇,堂堂武林盟主竟然會做飯。
看來蕭北這個前武林盟主的日子過得真的很拮據,竟然還要徒弟親自操刀做飯。燕溪舟不無同情地想。
穆長雲遞給燕溪舟一碗飯。米飯煮得顆粒飽滿,吃進嘴裡軟糯鮮香。燕溪舟忍不住夾了一筷子菜,就著米飯一起吃了。
“怎麽樣?”穆長雲沒有動筷,仔細觀察燕溪舟的神色。
“唔。”燕溪舟咽下口中的食物,衝他比了個大拇指,“你可以啊!”說著筷子又伸向了其他的菜肴。
穆長雲見狀,很是開心,松了口氣:“你喜歡就好。”跟著一起吃了起來。
……
過了兩天,傅朗帶著貓咪外賣的合同來了。
“穆總,這個是合同。另外,他們說代言費不需要您這邊支付,他們願意自己來付。”傅朗把合同交給穆長雲。
穆長雲拿過來細細看條款。
他遞過去的合同修改得不多,原本擬定的條件就十分優厚,那邊更改的只是一些細微的地方。
而對方願意支付代言費,恐怕也是看到了燕溪舟的價值。既是自己公司的員工,如今在網絡上更是充滿話題性,加上先進市民的身份和優秀的外形,如果能讓燕溪舟代言,就目前來說,對公司是沒有壞處的。
合同沒有問題,穆長雲“唰唰”兩筆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傅朗離開辦公室,穆長雲撥通了燕溪舟的電話。
過了一會兒電話才接通,那頭的燕溪舟氣喘籲籲:“喂,有事?”
“在練功嗎?”穆長雲笑問。
“嗯。”
“代言的事敲定了,過兩天就會有人聯系你,可能會有點拍攝任務。”
燕溪舟倒吸一口氣:“真的?會給我一百萬嗎?!”
“放心,會的。你——”他話沒說完,又有一通電話打到了手機上,是他舅舅萬玉宏。
穆長雲頓了頓,說道:“來了個電話,我暫時先掛了,其他的咱們回家再說。”掛了燕溪舟的電話,他按下接聽鍵:“喂,舅舅?”
“長雲啊,晚上有空嗎,舅舅回來這麽久,咱倆還沒一起吃過飯呢。”
自打那次機場接人回來後,萬玉宏就忙於工作,兩人沒再見過面,如今突然提出要一起吃完飯,是有要緊事?
“好啊,舅舅,地點你來定?”
“OK,說定了。下班後我來找你。”
……
掛了電話,燕溪舟歡呼一聲。
一百萬!這是自打他來到這裡後,見過的最大的一筆錢!
他興奮極了,把手機朝旁側一扔,穩穩丟進衣服堆裡,抄起牆邊放著的一把未開刃的剛劍舞了起來。
一招一式行雲流水,大開大合,剛劍帶著氣勁,劈開空氣,發出“颯颯”的聲響。
說起穆長雲的這個屋子,最讓他滿意的還屬樓頂。
穆長雲買下天台,裝修成了小型露天演武場的模樣,牆根放著一排排未開刃的刀槍兵器,有的手柄磨舊,看樣子他自己平時也在練。
燕溪舟自打來到這裡,練功都得遮遮掩掩,只能選個空曠地打幾套拳,空手比劃,舞刀弄劍是肯定不要想了。如今有了這個演武場,他可算能敞開了練。
一套劍法下來,燕溪舟臉頰飛紅,額頭冒汗,氣息急促,最後一招灌注內勁,狠狠劈開了前方的空氣。
“噗嗤。”遠處的沙袋上忽然裂開一個口子,沙子“嘩嘩”往下漏,沒多久,整個沙袋就癟了。
燕溪舟:不好,上頭了!
他趕緊放下劍,衝去拿了打掃工具,清理乾淨地面,又問了汪鴻暢該如何辦,汪鴻暢發了個體育用品商店的地址給他。
好在地方不算太遠。燕溪舟全副武裝,戴上口罩,拿了鑰匙就直奔商店。
這家店雖然坐落在鬧市區,卻是地處偏僻,要拐上幾個彎才能找到。
店面不小,東西齊全,收銀台處坐著一個正在看電視的店員,燕溪舟剛進門,就聽到對方爆發出一陣狂笑聲,那人余光瞥見有客人進門,頭也不回,潦草地說了句“隨便看看”,注意力全程都在電視上。
“你們的拳擊沙袋在哪裡?”燕溪舟問。
店員隨手給他指了個方向。
沒多久,燕溪舟抱了個沙袋來到收銀台:“結帳。”
那人這才舍得把目光挪開,見到燕溪舟單手抬著沙袋後一愣:“小哥好身不過啊。”而後目光轉向對方的臉,看到後就愣了。
燕溪舟見他對著自己發呆,等了良久都沒反應,眉頭一皺:“結帳?”
“啊?哦……哦!結帳!抱歉抱歉。”那人一直盯著燕溪舟露出的雙眼看,抓過條碼槍一按,隨口報了個價格,“三百。”
“不是六百嗎?”
“啊?六百?六百!是啊!六百!對對對,就是六百!哈哈哈哈哈……”
燕溪舟:這人神經病嗎?
他交了錢。那人一把搶過現金,迅速打開抽屜,數也沒數,把錢隨便扔了進去,“啪”地合上,身子站直立正,擺出職業微笑面對燕溪舟:“歡迎下次光臨!”
燕溪舟古怪地打量了那人一眼:莫名其妙。
等人出了店鋪,那人跌進凳子裡,顫抖著拿出手機——
“對了,忘記跟你要發票了,你們能開發票嗎?”門突然被打開,燕溪舟探了個頭進來。
那人被嚇了個機靈,手機往後一扔,倏忽站立起身:“能!是!您稍等!”說著慌慌張張給他開了票。
燕溪舟出了店鋪後,他又站了十來分鍾,確定真的不會再折返回來,這才虛脫似的坐下,撿起地上的手機,打開微信群。
龐興:“我人快沒了!我見到燕溪舟了!夭壽,他不是在送外賣嗎,為什麽會來買沙袋,他有什麽企圖,打算把我們揪出來全殺了嗎?!他會不會認出我了!我該怎麽辦?!”
師兄:“捅了他。”
師姐:“殺了他。”
小師妹:“宰了他。”
龐興:“我不!!憑什麽!店是我在看,死還得我去送?你們的良心不會痛嗎!明天隨便誰來,我把這個機會讓給他!”
師兄:“拜拜。”
師姐:“手頭有事。”
小師妹:“回聊。”
之後任他如何在群裡呼喚,都沒人再應他。
龐興怒火中燒:“一群懦夫!白道之恥!”把手機高高舉起,想了想,輕輕放下。重新開了瓶雪碧,換了個頻道,沒過多久又開始了“哈哈哈”。
這邊燕溪舟把個巨大的沙袋抬回去,安放在了原來的位置,剛回到樓下,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找來這裡的,隻可能是穆長雲認識的人。燕溪舟糾結要不要開門,不如告訴穆長雲,有人來找他?
正在猶豫之時,忽然聽到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
有鑰匙?有鑰匙敲什麽門?
電光火石之間,燕溪舟福至心靈,迅速找了個隱蔽又不影響視野的地方躲好,悄悄看向大門。
門鎖轉動,大門打開,一個人悄然推門而入。
見著來人,燕溪舟眨眨眼,滿腦子問號。
怎麽會是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