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吧，你今天專門把我叫出來到底是怎麽了？”衛明杉看著眼前把碗裡的米飯戳得慘不忍睹的周方寧，不忍他再糟蹋糧食，“特地把我叫出來，不會是讓我看你發呆吧。”

　衛明杉倒不是沒有耐心，不過衛明杉從被周方寧叫出門，已經陪他喝了咖啡，買了耳機，然後還吃了頓晚飯，一個下午都等著他自己開口。但眼見周方寧已經欲言又止好幾次，每次似乎想要說什麽的時候，就又開始發起呆來。

　而且周方寧臉上明顯的黑眼圈和頹廢的氣息，讓他不得不在意起自己兄弟的精神狀況。

　“啊。”周方寧終於回過神，不過卻沒說自己的事，而是問道，“三兒，你這三天假不和宮學長出去玩？”

　衛明杉倒是想，不過現在只能歎氣道：“澤玉回家了。”他父母讓他回家過元旦，他當然不可能阻攔。

　周方寧理解地點頭：“難怪，你這麽閑。原來是獨守空閨啊。”

　衛明杉忍無可忍，他浪費了一下午是為了誰，要不是看周方寧的狀況實在有些不太好，他還不如在家和澤玉在微信上聊天或者畫畫。於是衛明杉終於沒了耐心：“快說你什麽事？不說我就回去了。”

　見衛明杉耐心喪盡，周方寧也知道自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想要說正事，但組織了半天語言，也不知道從何處開口。

　衛明杉也沒催，反正只要他不再發呆就好了。

　糾結了良久，周方寧才終於面色複雜地問了一句：“你當時知道宮學長是男生的時候是什麽心情？”

　衛明杉無語：“怎麽又問到我身上了，不是在說你的事嗎？”

　“哎，怎麽說呢？”周方寧煩躁地撓了撓自己的頭，“之前，我不是跟你們說過我喜歡上一個女生，他、他……”

　原來是感情問題，衛明杉說著他的話問下去：“她怎麽了？”

　周方寧的話出乎了衛明杉的意料之外：“我發現了他是男生……不，應該說他突然就給我說了他是男生，給我說了對不起，然後……”

　衛明杉來了興致：“然後……？”

　周方寧眼裡滿是鬱悶：“他把我拉黑了。”

　衛明杉對周方寧講故事的能力歎為觀止，前因後果具體過程什麽都沒有，就一個結局，甚至連那個人是好是壞，他都沒辦法下定論。

　衛明杉嘗試著了解事情的真相：“所以，你現在是想如何？是想讓他不要拉黑你，然後不做戀人做朋友？還是只是想和我抱怨一下你初戀錯付的痛苦？或者是……”衛明杉看著周方寧迷茫的眼神，“知道他是男生之後，你還是喜歡他？”

　周方寧張了張嘴，他不知道該怎麽說。

　最開始的時候，周方寧對那人也只是有好感，不過也並沒有想要追求一個只見了一面的女生，對方答應周方寧要把他帶上他所cos的角色所在遊戲的最高段位，報答他幫自己抓小偷。

　周方寧覺得這姑娘真有自信，於是便答應了。之後的交往中，發現兩人的愛好相似，便逐漸熟悉了起來。

　兩個多月的相處，讓他心裡的好感越來越強烈，他喜歡對方暴脾氣下的耐心，喜歡對方別扭的關心，喜歡對方無論玩什麽遊戲時雖然口上嫌自己麻煩，實際上卻總是會問他要不要一起，喜歡對方的護短。

　因為兩個人的相處時間太多了，已經超過普通男女朋友的限度，而且偶爾也能感覺到對方對自己有別於其他人的特殊，所以他當時會給衛明杉他們說覺得對方也對自己有好感。

　在初遇之後，兩人在現實裡面也見過，只不過那個人見他的時候也穿著女裝，所以在那人說明真相之前，自己一直都不知道他的真實性別。

　周方寧不知道那人為什麽騙自己，或者說從一開始就是自己的誤會。之後覺得那人對他也有好感，更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再或者是那個人發現了自己對他的喜歡，所以才會……

　周方寧的神色變得十分頹喪：“我就是覺得心裡憋屈的慌，他什麽都不說，給我留下那麽一個炸彈之後，就把我拉黑了。”然後他又低聲嘟囔了一句，“相處這麽久了，不說喜不喜歡的問題，至少也算是朋友吧，有什麽誤會說清楚，大不了打一架。”

　衛明杉問：“所以你現在想做的就是聯系上對方，把話問清楚？”

　周方寧猶豫了一下，遲疑地點了點頭：“其實……我知道他家在哪……我之前去過他家。只是我覺得這樣可能有些不好，如果他是真的不想見我了，我這樣趕著上去，會不會很討厭？”

　衛明杉無語，其實在他看來，正常情況下被討厭的應該是那個人，莫名其妙就騙人，莫名其妙就拉黑人。只不過他們兩人的事衛明杉也不知道其中細節，他也不好發言。

　不過他也見不得自家兄弟這麽苦惱的樣子，於是道：“你剛剛不是說有誤會打一架就好了嗎？現在沒有理的是他，不是你，你有足夠的理由去找他問清楚真相。再怎麽苦惱都不如直接去問明白。”衛明杉見周方寧還在猶豫，就下了一劑狠藥，“他都拉黑你了，以後可能不會再有交集了，你還怕什麽討不討厭的？除非以後決定再也不見他，那就沒有必要去了。”

　“沒有不想見……”周方寧猛地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氣勢十足地說，“我明天就去找他，我要把事情弄清楚。如果他真的是騙我為開心，我一定要揍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衛明杉大概明白了，周方寧就算知道了那個人的真實性別，也還是對他有好感，害怕對方是不是只是尋他開心，所以才會這麽掙扎。

　衛明杉也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鼓勵道：“去吧，加油！解決了這件事之後，又是一條好漢。”

　衛明杉以為兩個人的事情不會那麽快解決，或者會等來傷心的周方寧向他哭訴，衛明杉已經準備好了安慰的話。但是沒想到第二天下午就收到了周方寧的消息。

　“謝謝三兒，我們在一起了。”

　衛明杉：“？？？”

　什麽叫在一起了？過程呢？又隻給他一個結局？

　衛明杉決定了，以後一定不能讓周方寧寫劇本，這小子完全不知道什麽叫講故事。

　先不說這邊衛明杉是怎麽的鬱悶，宮澤玉已經回家了兩天了。

　宮澤玉收到媽媽的消息的時候，就想到他或許可以在這三天的假期裡邊，給他們透露一下自己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於是在葉曼考慮如何開口詢問宮澤玉現在的交友狀況的時候，她就先收到了一枚炸彈。

　晚飯之後，葉曼，宮世曲和宮老爺子以及宮澤玉坐在一起看電視，宮澤玉見現在剛好只有自己最重要的幾個家人在，於是他選擇了現在開口：“爸媽，爺爺。我有喜歡的人了。”

　然後他收獲了三枚震驚的目光。

　宮澤玉咽了咽口水，他有些緊張，捏了捏手心，想到衛明杉的外公已經接納了他們的關系，自己這邊也要加油，於是繼續道：“不過他是個男生。”

　然後他閉了閉眼深呼吸了一下，準備接受他們的狂風暴雨。

　不過情況卻沒有宮澤玉想象中那麽激烈。

　最先開口的是葉曼，她站了起來，神情有些恍惚，結結巴巴道：“這、這個消息有些突然，小玉你、你先、先讓我緩一緩。世曲，我們回房。”她還不忘囑咐宮澤玉，“小玉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想要消化一下。”

　宮世曲一向以老婆為先，這個消息雖然讓他也有些震驚，不過只要宮澤玉開心，怎樣都好。於是他拍了拍宮澤玉的肩膀，跟著葉曼回房了。

　接下來只剩下了宮老爺子，而他的反應也不激烈，而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歎了一口氣，道：“你決定了就好。反正你記住，宮家永遠是你的後盾。”

　然後便也離開了客廳，上了樓。

　宮澤玉沒有意料到自己的出櫃居然這麽容易就解決了，沒有受到任何的反對。

　宮澤玉沉默了良久，眼眶微微有些紅，他輕輕歎了一口氣，他的家人果然很愛他。他有時候甚至會因為自己的任性，而對這樣的家人感到有些抱歉。

　宮老爺子回到了書房，看著自己書桌上的全家福發呆，看著照片上站得很近的兩個男子，他歎了一口氣。

　默默跟上來的宮澤玉看著這樣的場景，沉默了一會兒，他知道自家爺爺也是想到了什麽。他也很想自己的師父，師公。

　宮老爺子看到了門外的宮澤玉，叫他進來，問：“小玉，有什麽事嗎？”

　宮澤玉略微有些猶豫，但還是說出了他回來想要說的第二件事：“爺爺，我想要復出。”

　接連受到自己孫子兩次刺激的宮老爺子脫口而出：“胡鬧！”

　宮澤玉並害怕宮老爺子的斥責，只是繼續語氣堅定地溫聲道：“爺爺，我不是胡鬧，我想要登台表演，我想要唱戲。”

　宮老爺子想要拒絕，但是他想起來之前他也曾後悔過，當初如果不是那樣逼宮澤玉就好了。於是他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你確定你現在上台不會再有什麽頭暈惡心的感覺了嗎？”

　宮澤玉搖頭誠實道：“我不確定，因為我已經很久沒有穿戲服唱過戲了。”看著自家爺爺不認同的眼神，他還是繼續說，“但是我現在對於在人前穿裙子已經沒有那麽大的反應了。爺爺你可以給我安排一些小角色。”

　宮老爺子在眼前的孫子眼裡看到了堅定的神色，他最終歎了一口氣道：“好吧，不過只會是龍套。就算是配角都別想。”

　宮澤玉已經心滿意足了，只要能上台就好。因為很久沒登台表演，他現在也不敢演出重要角色。於是宮澤玉對宮老爺子露出了一個有衛明杉風格的明朗的笑，說：“謝謝爺爺！”

　宮老爺子許久沒見孫子笑得這麽開心了，瞬間心軟了許多。罷了，罷了，無論是喜歡男生，還是喜歡唱旦角都行，只要他開心就好。

　得到應允的宮澤玉正要離開書房的時候，余光掃到了一幅畫上的落款，這個熟悉的名字讓他停住了腳步。

　宮澤玉此時才感覺到恍然大悟，無怪乎當初他聽到衛明杉的字的時候會感覺到熟悉，因為他在爺爺的書房裡面見到過落款為“榕川”的畫作。

　宮澤玉對著這幅畫仔細觀摩了一下，他確定了這就是衛明杉的畫，只是風格比現在更年輕氣盛，應該是前兩年所作。

　既然這幅畫能被他爺爺收入囊中，那便是說衛明杉有畫作出現在書畫交易市場，並且很可能已經小有名氣。

　宮澤玉不知道衛明杉為什麽不告訴他“榕川”這個名號在書畫界已經有了一席之地，但是既然衛明杉已經給他說了自己的字，那必然不是故意隱瞞他的。

　現在更重要的是，他要不要趁機問一下爺爺對“榕川”的印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