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城在冰原上溜達了幾天,終於在某一個風和日麗的傍晚找到了一處洞府。
洞府呈圓形,整個由冰雪堆砌,周邊沒有一絲縫隙,活像一個嚴絲合縫的冰蛋,被日暮的余暉一照,看上去有些流光溢彩的華麗感。
柳城繞著冰蛋轉了兩圈,沒有找到能進去的地方,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敲了敲“蛋殼”。
他搞出來的動靜實在太過擾人清夢,裡面的東西不耐煩地拍了拍翅膀,周身散發出強大的威壓,試圖把打擾它休眠的小蟲子嚇走。
柳城半點不為威壓所動,見裡面的東西不肯出來,想了想,從乾坤袋裡摸出一把錘子,朝著蛋殼掄了過去。
就在錘子馬上就要砸上蛋殼的刹那,蛋殼上閃過一道冰藍色的流光,一隻通體呈冰藍色的鳳凰從蛋殼中飛了出來。
鳳凰看見柳城手中的錘子,憤怒地鳴叫了一聲,展開巨大的雙翼,俯衝下去揪住他的後衣領子把他提了起來。
它用爪子拎著柳城在低空飛了一圈,看準了一座高聳的冰崖,打算把這個不知死活的人形東西丟下去。
柳城欣賞了一會兒半空中的風景,抬起手來扯了扯冰鳳翅膀底下又短又軟的絨毛,開口打招呼道:“小孫子,你還記得我嗎?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雖然差點把這小東西當成雞給吃了。
冰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翅膀一拍轉了個方向,把柳城扔在了冰塊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柳城就地坐下,托著腮無聊道:“算起來你應當有兩千多歲了吧?會化形了嗎,化出來給爺爺看看。”
冰鳳被他氣定神閑的態度折服,遲疑了一下,還是乖乖化成了人形。
雖然不是很清楚一個並沒有翅膀的家夥怎麽會成為它的爺爺,但妖獸向來尊敬強者,眼前這人修為好像比它要高出不少,當它爺爺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柳城看著眼前漂亮單純的小孩子,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冒出來的尾巴晃了晃,眯起眼睛忽悠道:“爺爺有件事需要你幫忙,你願不願意?”
冰鳳雖然已經活了兩千年,大部分時間卻都在冰原深處沉睡,周圍的妖獸因為血脈修為上的壓製更是沒一個敢惹他的,因此除了活的久了一點,心性上卻實打實還是個小崽子。
柳城見他猶豫,從乾坤袋裡摸出一把花裡胡哨的糖誘哄道:“你要是願意幫這個忙的話,這些好吃的就都給你,怎麽樣?”
冰鳳站在原地掙扎了一下,走上前去拿走了柳城手裡的糖。
他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柳城。
離得近了他才發覺,這個爺爺身上的氣息好強大。
柳城沒想到小崽子心裡想的是什麽,見冰鳳接了糖,便胡亂摸了一把他的頭髮。
他多年前來北域的時候曾跟這小鳳凰的母親有過一面之緣,現在有這麽個契機,倒也算是緣分。
城主府的前院植了一小片梅林。
北域天寒,中州常見的大部分花木都沒有辦法在這裡生存,一眼望過去滿目冰雪,一派死氣沉沉的冷氣,唯獨梅花開得格外好。
沈秋庭出來的時候太著急,連件禦寒的衣服都沒有穿,這會兒已經被北域的寒風吹得有些凍得慌了。
他偷偷摸摸往白觀塵身邊湊了湊,隨口道:“還是中州好,眼下剛入秋,正是不冷不熱的時候。師父那裡還偷偷藏了幾壇子酒,正好還能偷來給你嘗嘗。”
這句話說出口,他自己先忍不住怔了怔。
他忽然想起來,自從他上輩子從凌雲閣出走之後,兩個人已經很久沒有機會坐下來,完全不用考慮其他事地消磨時間了。
大抵人經歷的生死多了,就總是忍不住去想一些沒什麽意思的平常畫面。
白觀塵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一件大氅,將他整個人都裹在了裡面,無奈道:“你總是招惹師父做什麽?”
沈秋庭表情無辜地看了他一眼。
左右這種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幹了,再多一次頂多就是再被清虛道君打斷一條狗腿。
清虛道君沒有養孩子之前也是一個仙風道骨的老前輩,後來變成一個動不動就跳腳的暴躁老頭,跟沈秋庭不能說是沒有關系。
說起清虛道君,沈秋庭忍不住問道:“思南……掌教師兄那邊聯系上師父了嗎?”
白觀塵也蹙了眉:“尚未,不過師父的命燈並無異常,應該沒有出事。”
清虛道君的修為已經到了快要飛升的地步了,雖然暫時失去了行蹤,總也不至於真的沒有自保的能力。
沈秋庭放下了一點心,憂愁道:“也不知道老頭子跑去哪裡花天酒地了,也不知道往家裡報個平安。”
煉虛期的修士在一段時間內集體失蹤,緊接著就來了獸潮,要是說這兩件事完全沒有關聯鬼都不信。只是眼下諸事都不明朗,除了不鹹不淡地閑扯兩句緩一緩山雨欲來的氣氛,也沒有什麽別的好辦法。
兩個人難得有這種過分安靜的時光。
沈秋庭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說話,白觀塵便認真聽著,時不時應和一兩句。
兩個人並肩走了一會兒,迎面忽然走過來一個人。
那人看起來大約在四十歲上下,面容俊秀,周身籠了一圈濕濕冷冷的晨霧,帶著點說不出的冷淡疏離。
沈秋庭瞧著這位前輩有些眼熟,便行了一禮算是打過招呼,正想扯著自家師弟離開,忽然聽見白觀塵叫了一聲:“白家主。”
沈秋庭的身子僵了一僵。
白家主……那不是小白他爹嗎?
白家主冷淡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兒子,公事公辦地問道:“白家修士路上遇到獸潮來晚了,眼下城中情況如何?”
白觀塵也如是將城中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給他指了林修所在的方向。
白家主平靜地向白觀塵道了謝,便離開了。
父子二人之間的氣氛實在太過微妙,沈秋庭插不上話,只能跟白觀塵一起目送白家主的背影離開了他們的視線。
他原本以為白觀塵不過是跟父母的關系淡薄,現在看來,跟陌生人根本沒什麽兩樣。
沈秋庭偏頭看向白觀塵平靜的側臉,心臟忍不住刺痛了一下。
這麽好的一個人,白家夫婦怎麽舍得?
白觀塵將他的手牽進了掌中,道:“白家主雖然一心只有修為和家族興衰,但能對獸潮上心已經是大節不虧。私情歸私情的事情,我隻當他是一個可敬的前輩。”
頓了頓,他輕笑了一聲:“他跟我母親前段時間和離了,如此算來,那個家已經連名頭都沒有了。”
兩個人相敬如冰地走到這一步,這層名頭有沒有已經沒有什麽區別了。
他往常並不說這些閑事,只是對著沈秋庭的眼睛,不自覺就把事情說了出來。
說完,白觀塵像是怕被誤會似的,瞥了沈秋庭一眼,垂下眼睫匆忙補充了一句:“若是我有了道侶……定不會因為修煉之事冷落他的。”
沈秋庭原本心裡有些難受,冷不丁聽見這麽一句話,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他急匆匆地轉過了目光,忽略了有些快的心跳聲,裝作淡然道:“唔……這樣挺好的。既然是道侶,自然要對人家好一點。”
他的手還被白觀塵緊緊攥在掌心裡,他覺得有些熱過頭了,卻還是沒有把手抽出來。
小白一大早的碰見糟心事已經很難受了,牽個手而已……他也沒必要這麽小氣。
還沒等沈秋庭理清楚一團亂麻的心情,一張傳音符忽然到了兩個人的面前。
沈秋庭接過傳音符打開,祁思南的聲音就從裡面傳了出來:“你們過來一趟,柳城來了。”
他像是還想說點什麽,又不知道怎麽形容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只能歎了一口氣,頭疼地補充了一句:“你們自己來看吧。”
沈秋庭關上傳音符,跟白觀塵對視一眼,忍不住皺了皺眉。
柳城心智不太完整,幾乎從來不離開凌雲閣的勢力范圍,怎麽會突然千裡迢迢跑來歲寒城?
白觀塵見他臉上神色,揉了揉他的腦袋,道:“多想無益,去看看吧。”
兩個人剛到祁思南的門外,就聽見了一道驚天動地的孩童哭聲:“嗚嗚嗚我不要跟人修一起玩,他們都是壞人!”
沈秋庭遲疑了一下,竟不知這門還能不能敲。
祁思南感受到門外熟悉的靈力氣息,立刻起身打開了門,把兩個人放了進來。
沈秋庭在房間中掃視了一圈,在窗邊發現了噪音的來源——一個年幼的孩子。
那孩子看起來才不過十歲,五官精致,一頭冰藍色的長發,眼下正哭得分外傷心。
柳城正坐在桌子邊上沒心沒肺地嗑瓜子,見沈秋庭進來,主動招呼道:“吃不吃?”
“不吃,謝謝。”沈秋庭沒空搭理這隻腦子不太好使的狐狸,目光轉向了祁思南,疑惑地問道,“你的私生子?”
“要真是我的私生子還好了,也不會這麽麻煩。”祁思南苦著一張臉,焦頭爛額道,“這孩子,就是冰原的獸王。”
天曉得自家宗門的蠢狐狸怎麽會把冰原上的妖獸之王拐到了這裡來。
作者有話要說: 柳城:雖然爺爺看起來傻,但爺爺終究是狐狸:)
久等了,我回來了,偷偷摸摸地親一口寶貝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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