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庭得了玉虛子的吩咐,便一直陪在白觀塵身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大概是真的起了效果,白觀塵的狀態好了一些,似乎已經漸漸明白過來沈秋庭真的重新活了過來,不再時時刻刻都要確認他不會離開。
飛舟慢慢悠悠行了幾天,終於穩穩當當地停在了凌雲閣。
上一次白觀塵突破天雷把住處劈了個乾淨,他們離開的這段時間也沒有人手修繕,自然沒有辦法繼續住人。沈秋庭便毫無負擔地把人領回了後山。
眼下白觀塵的心魔雖然已經控制住了,但他的心智好像也隨著心魔回到了少年時期,沈秋庭不敢放心,只能時時刻刻看顧著。
兩個人剛一回來,就被一隻肥碩的靈貓撲了一臉。
沈秋庭把白觀塵擋在身後,一隻手拎住的二花的後脖頸,驚訝地“咦”了一聲:“怎麽瘦了這麽多?”
二花艱難地在半空中蹬了蹬腿,終於忍不住“喵”地一聲嚎啕大哭。
那隻臭狐狸家新來的小鳳凰實在是太欺負人了,天天揪它的毛,都快把它給揪禿了。這段時間它為了保護自己的毛漫山遍野地逃跑,連飯都沒時間吃,都瘦脫了相了。
沈秋庭半點都不關心它這段時間經歷了什麽,嘀咕了一句就冷漠無情地把它扔到了門外:“去找思南,在他那裡住一段時間再回來。”
這靈貓實在是太能鬧騰,他這段時間要專心陪著小白,怕是沒空看住它,別讓它把房子拆了。
二花聽見兩個主人剛一回來就不要它了,整隻貓都呆了呆,三兩步跑回來抱住了沈秋庭的腿。
“喵!喵!”
它明明有主人,不要再寄人籬下了!
沈秋庭歎了口氣,蹲下身子摸了摸它的腦袋,道:“要是不想跟著思南住,那我就把你送去柳城那裡?你們都算得上禽獸,應該挺有共同語言。”
二花嚇得整隻貓都炸起了毛,也不抱腿了,往後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裝起了死。
白觀塵看著沈秋庭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靈貓身上,終於忍不住委委屈屈地扯了扯沈秋庭的袖子。
他不喜歡師兄的目光看著別的東西,師兄的眼睛只看著他一個人就好了。
沈秋庭沒想到他現在連貓的醋都要吃,無奈地捏了一把他的臉頰:“行了,貓已經送走了,咱們回家好不好?”
二花機靈得很,雖然在外人面前不怎麽活躍,但在凌雲閣人緣還不錯,隨便找個地方都餓不死它。
白觀塵肉眼可見的高興起來,輕輕點了點頭,扯住了沈秋庭的袖子。
見沈秋庭不反感,他的手慢慢下滑,將沈秋庭的整隻手都圈在了掌心裡。
沈秋庭察覺到他的小動作,笑了一聲,反手跟他十指相扣,偏頭調戲了一句:“想牽就牽,自己的道侶還不能牽了?”
白觀塵羞惱地轉過了臉,耳根處紅了一片。
沈秋庭看得心裡癢癢的,就湊過去親了親他。
白觀塵的臉更紅了,卻依舊死死抓著沈秋庭呃手不肯松開。
沈秋庭耍完流氓,心滿意足地牽著白觀塵進了門,再次給清虛道君發了一張傳音符。
雖然知道這次清虛道君十有八·九也不會回應,但這段時間出了這麽多事,不讓清虛道君知道總是心裡不踏實。
傳音符剛一發出去,沈秋庭的眼皮忽然劇烈地跳了一下。
他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正在他出神想事情的時候,胳膊忽然被人碰了一下。
白觀塵不知道從那個犄角旮旯裡找出了他八百年不用的茶具,裡面泡上了上好的靈茶,聞起來沁人心脾。
沈秋庭把亂糟糟的思緒拋到一邊,接過靈茶喝了一口,腦子清明了不少,扯住正要乖乖巧巧找地方坐下的白觀塵,道:“去床上,我給你疏導一下經脈中的靈力。”
雖然眼下白觀塵看著還好,到底也是在心魔肆虐的時候,一個不慎體內的靈力就會出問題。
沈秋庭現在修為不夠,給白觀塵疏導靈力也慢,一個循環下來,窗外的天光已經黯淡下來了。
白觀塵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睡了過去。
他這段時間精力不濟,清醒的時候很少,一天有大半的時間是睡著的。
沈秋庭往嘴裡塞了一顆用來補充靈力的丹藥,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白觀塵像是察覺到熟悉的氣息離開了,在睡夢中不安地皺了皺眉。
沈秋庭離開的腳步頓了頓,折回來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蓋在了白觀塵的身上。
白觀塵感受到熟悉的氣息又回來了,原本緊皺的眉頭松了松,緊緊抓住了蓋在身上的外衣。
沈秋庭這才放心地推開了門。
上次玉虛子留下的丹藥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需要再去找他討一些。
到底已經是入了秋的天氣,白天還好,入了夜便冷了下來,連吹在身上的風都添了幾分寒意。
沈秋庭方一出門,就見門口立著一個黑漆漆的人影,嚇了一跳。
他定神看了看,才認出眼前這個跟門神一樣杵在門口的人是誰:“花醉,你怎麽在這裡?”
沈花醉像是喝過酒,周身散著一股濃鬱的酒香。她右手在腰間的鞭子上摩挲了一下,也不說話,只是用一雙過於深沉的眸子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人。
看她的模樣,沈秋庭有些擔心,皺眉拉住了她,道:“我送你回去。”
沈花醉一把甩開他的手,眼睛依舊緊緊盯著他,眼眶忽然毫無預兆地紅了起來。
看著妹妹在他面前要哭不哭的樣子,沈秋庭手足無措起來:“花醉,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沈花醉嘴唇顫了顫,聲音沙啞地叫出了一個字:“哥。”
沈秋庭歎了一口氣,鄭重應了一聲:“是,我回來了。”
沈花醉的眼中忽然滾出了大顆大顆的眼淚,她幾乎壓抑不住喉間的哽咽聲,聲音顫抖地又喊了一句:“哥……”
她毫無預兆地撲進了沈秋庭的懷裡,發狠地咬上了沈秋庭的肩膀。
沈秋庭疼得“嘶”了一聲,卻沒有動,只是默默把已經長成大姑娘的妹妹擁在了懷裡。
沈花醉一直咬到口中覺出了血腥味,才怔怔地松了口,靠在沈秋庭的肩膀上放聲大哭起來。
明明平日裡想著如果哥哥還活著,一定有很多話要跟他說,可人真的活生生地站到眼前了,她卻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沈秋庭感到肩膀上濕了一大片,無奈地笑了一聲,抬起手來摸了摸妹妹的頭髮:“都已經是大姑娘了,怎麽還是這麽愛哭鼻子?”
沈花醉好不容易憋住了眼淚,抬起頭來紅著眼眶瞪了他一眼,嗓音裡還帶著止不住的哽咽:“既然早就回來了……怎麽不來找我?”
沈秋庭啞口無言。
他死的時候終究算不上體面,重生回來最開始邁不出去心裡那道坎,後來好不容易找回點當年出事之前的感覺,卻又被亂七八糟的事情拖著,加上沈花醉也常常不在門派中,也就一直沒有機會開口。
說到底也是近鄉情怯。
他身邊算得上親人的這麽多年也只有妹妹一個,沈花醉自己又是個從小就有主意的人,他拿捏不準要怎麽說才合適,故而才一拖再拖。
沈花醉見他不說話,咬了咬牙,從腰上抽出鞭子就要往他身上抽。
沈秋庭站在原地沒躲,硬生生挨了她一鞭子。
鮮血從他的手臂上冒了出來。
看見他手臂上的血,沈花醉終於承受不住,丟下鞭子捂住了臉。
“哭什麽,又不疼。”沈秋庭歎了口氣,也沒管手臂上的傷,將鞭子撿起來放進了妹妹的手裡,“很晚了,我送你回去,早點休息吧。”
沈花醉到底是不忍心傷他,手臂上的血雖然看著嚇人,回去塗一下藥就沒事了。
她將臉埋在手中緩了好久,情緒才終於稍稍穩定了些,一把扯住沈秋庭的袖子,道:“你跟我回去,不能住在這裡。”
沈秋庭無奈地哄她:“現在不行,小白身邊不能沒人照顧。等過了這段時間我就去你那裡住上幾天如何?”
沈花醉抹了一把眼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跟誰在一起都可以,唯獨他不可以!”
她直視著沈秋庭的眼睛,嗓音發顫:“哥,你是不是忘了當年你是怎麽死的?”
她沒忘,她一直記得,每次午夜夢回,都會想起那個畫面,想起她最親近的哥哥死得那麽慘烈,她卻連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所以久久不能釋懷。
連帶著對造成這一切的人都恨得真切。
沈秋庭看著她眼中的神色,心頭一動,立刻提點道:“花醉,你別入了魔障!”
一個他都快忙不過來了,要是再來一個,他怕是要死。
沈花醉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他的話,提高了聲音:“哥,你跟我回去!”
沈秋庭嘴唇動了動,試圖跟她解釋:“花醉……”
可剛叫了個名字,沈秋庭就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沈花醉不是不知道當年的事落到那個地步是有理由,只是那件事已經成了她心中過不去的坎,絕不是一朝一夕一兩句話就能改變的。
兄妹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
最後還是一張飛到沈花醉身邊的傳音符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沈花醉冷著一張臉打開了傳音符,蘇若的聲音就傳了出來:“師父,薑前輩醒了。”
她臉上的表情一滯。
她這段時間帶著薑落尋了許多醫藥,卻始終沒有見薑落的情況有半分起色,眼下她終於醒了,是不是意味著要好起來了?
沈花醉顧不得別的,衝著沈秋庭留下一句:“你不許繼續在這裡住!”便匆匆趕了回去。
見妹妹已經走遠了,沈秋庭忍不住揉了揉發疼的腦殼。
多虧薑落醒得及時,看來下次得帶點東西去感謝她一下。
他正想往外走,忽然感覺身後有一道熟悉的氣息。
他回過頭,就見白觀塵正站在門口看著他,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
沈秋庭嚇了一跳,唯恐方才沈花醉的話被他聽了去,立刻快步走到了他身邊,試探著問道:“小白……你出來多久了?”
白觀塵沒有答話,目光落到他的手臂上,聲音平靜道:“你流血了。”
沈秋庭立刻把受傷的手臂藏到了身後,笑道:“一點小傷,不礙事。”
白觀塵一言不發地拉過了他的手臂,取出藥粉仔細地處理起來。
沈秋庭莫名有點害怕,哂笑道:“那個……真的不礙事。”
白觀塵將手中的外衣抖開披到了他身上,順勢圈住了他的肩膀,問道:“師兄,你要跟師妹走嗎?”
他這段時間分外不講道理,沈秋庭只能順著毛哄他,哭笑不得地解釋道:“想什麽呢。”
“哦,”白觀塵將腦袋埋在他的脖頸處,平靜地應了一聲,道,“師兄想跟誰見面都可以,想跟誰走都可以,不用顧及我。”
他話雖然講得分外大度,手上的動作卻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兒,力道大得恨不得把沈秋庭整個人都嵌進身體裡。
沈秋庭被他鬧得沒有辦法,也沒心思去玉虛子那裡了:“走吧,先回去。”
白觀塵眼睛亮了亮,終於松開了他的脖子,乖乖地牽住他的手跟他回了房間。
作者有話要說: 妹妹:已黑化……啪,被打斷小白:已黑化,黑化成功(bu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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