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庭這麽想的,也這麽說了:“你腦子有毛病吧?他都說要找人來收了你了。”
李放的眼神微微波動了一下,道:“無論如何,他是我哥。”
沈秋庭表情冷了下來:“那你知不知道,他害了多少人?”
“我知道,”李放沉默了一下,堅持道,“他是我哥,我必須救他。”
他從小就是天之驕子,理所應當背負所有人的希望。這麽多年來,只有李元當他是弟弟,給了他純粹的親情。
更何況……他已經查過了,李元現在變成這個樣子,跟他也不是沒有關系。
所以後來他明明知道李元對他心存惡意,也沒有辦法做到袖手旁觀。
沈秋庭面色沉鬱,並不太想體諒這種感人至深的兄弟情:“是,對你來說他是你哥,但他害死了那麽多人,不是憑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保住的。”
他轉頭對白觀塵說:“師兄,你攔住他,人我來殺。”
他原本還想留著李元看看能不能問出解除蠱蟲的其他方法,現在看來也沒有什麽必要了。
白觀塵應了一聲,橫劍擋在了青衣鬼修的面前。
沈秋庭還沒動手,方才一直渾渾噩噩的李元卻像是忽然清醒了過來。
他費勁地從飛劍上掙扎著站了起來,看著正拚命試圖掙脫白觀塵劍陣的李放,目光有些冷:“小弟,別費勁了。”
聽見聲音,李放停止了攻擊,有些愣神地看著他,喚了一聲:“兄長……”
“蠢貨。”李元冷笑了一聲,“你是看不出來嗎?我從小到大都沒有喜歡過你,只要有你在一天,所有人的目光就都會落在你身上。你是天之驕子,我就活該做陪襯嗎?明明我才是李家的長子!”
他頓了頓,語氣忽然一變:“後來你死了,我就沒有這個煩惱了。可是你為什麽非要陰魂不散呢?好好地死在亂葬崗,你便是我心目中的好弟弟了。”
李放像是沒能想到會聽到這種話,怔了一會兒,才喃喃道:“兄長……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我在說什麽?”李元忽然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這麽些年我也裝夠了,都到了這個份上,不如我們一起下地獄好了。”
他身上的皮膚忽然開始蠕動起來,轉眼間就撐破了捆著他的捆仙索。
沈秋庭忍不住罵了一句,一腳把李元踹下了飛劍。
這李家人怎麽都喜歡玩自爆這一手?
李元是自願自爆的,被踹下去之後還有意識,他費勁地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往李放的方向走去。
他這個好弟弟現在成了鬼修,要是再被同級別自爆的威力波及到,怕是會直接魂飛魄散吧?
如此,他這一死也就沒有什麽遺憾了。
可笑他活了幾十年,只有在臨死的時候才終於堪破了自己的心魔,不再自欺欺人。
李元的眼神中充滿了狂熱的興奮感,動作甚至加快了些。
李放像是因為突如其來的轉折回不過神來,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等著李元接近。
白觀塵皺了皺眉,一道劍光打過去想讓李放回神。
可是已經晚了。
眼看李元的身體就要炸開,忽然有一道強大的力量憑空而來,整個籠罩住了李元,將他一點一點地捏成了一團破碎的血肉。
“兄長!”李元叫了一聲,茫茫然地立在了原地。
都是假的。
沈秋庭兩人已經無暇顧及李家這一場倫理大戲了,兩個人拔出了靈劍,戒備地看著力量傳來的地方。
來者怕是個高手。
一個渾身上下裹在黑袍裡的人憑空出現在原地,他並沒有看沈秋庭兩人,而是動作利落地將還在愣神的李放打暈在地,手上冒出了一團幽綠色的鬼火,將地上一灘惡心的血肉化為了灰燼。
李元的神魂從鬼火中掙扎著逃竄出來,被來人一把抓在了手裡,道:“我徒弟心軟識人不清,我可不是眼盲心瞎的,你們李家這般欺辱我徒兒,就別怪老夫也欺辱一下你們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沙啞,辨不清年齡。
他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一個熔煉神魂的法器,將李元的神魂扔了進去。
裡面瞬間爆發出淒厲的慘叫。
處理完了李元,黑袍人回頭看向沈秋庭兩人,道:“看在兩位對我徒兒並無壞心的面子上,老夫奉送兩位一個消息,這豐城之事背後操縱之人並非兩位可以招惹的,還是速速離去為好。”
他說完,扛起李放,衝兩個人點了點頭,便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沈秋庭跟白觀塵對視一眼,心中有些疑惑。
方才那黑袍人一看就是魔域出來的人,至少也是化神修為,連他都說不能招惹……那便只有一個人選了。
白觀塵顯然也想到了同一個人,兩人面色一時有些凝重。
客棧中。
滿地的血水已經重新流回血池中去了,隻留下了一地血腥味。
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進了客棧,熟門熟路地走過密道,徑直跳入了血池中。
奇怪的是,原本動蕩不安的血池在他進入的一瞬間就變得乖順無比,甚至沒有濺起半分水花。
人影在血池中待了一會兒,像是拿到了什麽東西,重新鑽了出來,離開了客棧。
在他走後,血池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生機,迅速乾涸下去,只剩下池底一片森寒的白骨。
已經知道城中可能有危險,兩個人沒有冒進。沈秋庭給清虛道君發了消息,讓他過來支援一下,便拉著白觀塵打算喬裝打扮一下潛入城中看看情況。
天已經大亮了,城外的一草一木逐漸清晰起來,城門上搖搖欲墜的牌匾格外顯眼。
兩個人還沒進城,在城門口就被人攔住了。
“師伯,小師叔!”
林琅不知道從什麽地方禦劍飛了過來,因為跑得急,白淨的額頭上都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水。他隨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松了口氣:“果然是你們,太好了!”
白觀塵見他的模樣,蹙了一下眉,問道:“發生什麽事了?你怎麽會來這裡?”
林琅抓了一下頭髮,道:“別提了,我跟我師兄不是出來歷練嘛,就南邊一個村子裡妖獸作祟,很快就解決了。回來的時候我們打算在豐城歇歇腳,結果就撞上了一個奇奇怪怪的蠱師。現在師兄已經追過去了,我已經給門派發了消息,出城是打算就近找一找援兵,正好就看見你們了。”
沈秋庭眉心一跳:“你說裴子均去追那個蠱師了?”
林琅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裴子均是祁思南的大徒弟,也是這一輩的掌教首徒,目前不過金丹修為。
客棧掌櫃能搞出這麽大陣仗,將李家老祖一個元嬰修士都玩弄於股掌之間,絕對不會是個好相與的,更何況,他身邊很有可能還跟著一個紀明川。
聽完林琅說的話,沈秋庭腦袋都大了,他看了白觀塵一眼,道:“走吧,趕快去救人!”
白觀塵伸手把沈秋庭拉上了飛劍,對林琅道:“帶路。”
林琅依舊不明所以,卻還是按照兩個人說的上了飛劍帶路。
林琅和裴子均遇到蠱師的地方是一間酒樓,等到一行人重新回到酒樓的時候,裡面已經成為一片廢墟了。
一樓到二樓的木質樓梯從中間斷開,桌子椅子混著飯菜倒了一地,堆在牆角的酒壇也被打碎了好幾個。
而且酒樓裡的客人和小二老板等人,都已經死了。
屍體們以不同的姿勢倒在廢墟之上,無數已經成熟的蠱蟲從屍體上爬進爬出,場面看起來詭異而血腥。
林琅被眼前的場面嚇呆了,回過神來才開始喊:“師兄!師兄!你在哪裡?”
他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剛出門派的少年,雖然知道修仙一途注定是要見血的,卻從小都是在安逸的環境中長起來的,乍然一看見這種場面,心態還是有些繃不住。
沈秋庭四下看了一圈,在大開的窗口上找到了一片被撕扯下來的衣料。
看顏色布料應當是凌雲閣的門派服。
他摁住了還在叫個不停的林琅,跟白觀塵對視一眼,兩個人一前一後從窗口追了出去。
林琅咬了咬牙,平複了一下心態,也跟著追了出去。
裴子均並不像林琅一樣是剛出門派的新手,哪怕在險境中還能保持理性,一路上留下了不少不起眼的痕跡,一行人順著這些痕跡一路追查,最終居然又回到了李府門口。
沒了主人的李府正門大開,旁邊一個看門的仆從都沒有,像是一個誘人深入的陷阱。
白觀塵將兩個人護在身後,當先走了進去。
“兩位終於找到這裡來了。”
聽見動靜,客棧掌櫃迎了出來,笑容是跟昨夜如出一轍的熱情:“不知昨夜小店的服務兩位可還滿意?”
沈秋庭看了一眼被綁在樹上昏迷不醒的裴子均,從白觀塵身後走出來,皮笑肉不笑道:“掌櫃的服務自然好,只是不知您非要把我們引到這裡來是為了什麽?”
“仙師這話說的就不對了,”客棧掌櫃不讚同地擺擺手,“小人不過無名無姓的一介散修,自然不敢得罪凌雲閣。若幾位就此收手,小人自然會把人全須全尾地還給幾位,大家原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也不必鬧得這麽僵不是?”
“是嗎?”沈秋庭笑了笑,意有所指地看了他的手心一眼,“若是您把手上的蠱蟲收一收,這話可能更有說服力一些。”
這老東西嘴上說要井水不犯河水,估計早就下好了套要讓他們都死在這裡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已經在寫了,可能會晚一點,寶寶們不要等,明天起來一定能看到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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