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天色也漸漸地暗了下來。
等到穆陽把陣法擺好,已經時近七點。
整片天仿佛徹底壓下,除了工地廢墟裡零星點綴著的照明燈外, 只能遙遙地看到不遠處馬路上來往車輛的照明燈。
越是到了晚上, 這樣的氛圍就越是有些滲人。
宿朝之瞥了陸安生一眼,把手送到了他的跟前:“怕的話就抓著我。”
陸安生的神態間顯然沒什麽懼意,但是聽宿朝之這麽說了, 微微一笑也毫不客氣地牽上了手:“好。”
穆陽完成最後的調整, 一回頭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副場景,多少感到有些扎心。
其實他也已經聽陳元他們說過了,多少知道了兩人之間非同一般的親密關系。要說酸呢肯定是有一些心酸, 可這種事情畢竟有著先來後到,就是有點可惜了他有生以來的第一次一見鍾情居然就這樣直接夭折了。
穆陽默默地捂了捂胸口, 秉著自己絕對的專業性,開口提醒道:“馬上就要開始了, 你們最好離這裡遠一些, 等會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要過來,知道嗎?”
陸安生掃了一眼那降妖陣, 很快也估算出了這個陣法的作用范圍。雖說這種小伎倆困不住他, 但是這一世他正在逐漸喚醒宿朝之體內沉睡的妖力, 以宿朝之現在這種半人不妖的狀態,確實不適合靠這種邪乎的陣法太近。
陸安生拉著宿朝之往後面多走了幾步,見差不多了, 想了想還是對那穆陽不夠放心,又輕聲問道:“宿朝之,有打火機嗎?”
這樣的話過耳,讓宿朝之稍稍愣了一下。
從認識陸安生到現在, 因為身份上的關系,一直沒有像現在這樣直呼過他的名字。現在也不知是怎麽的,或許是因為身在這樣的環境當中感到緊張,連名帶姓地喚他居然還自然無比。
宿朝之垂了垂眼簾,朝陸安生的臉上看了一眼,忽然覺得這樣被叫名字的感覺似乎還算不錯。
回味了片刻,心情不錯地低笑了一聲:“要這個做什麽?”
“防身。”陸安生指了指不遠處隨時準備正式開陣的穆陽,半真半假地說,“萬一一會真的有什麽東西冒出來了,我就拿打火機燒它。”
宿朝之聽樂了。
從剛才開始,陸安生就一副似乎什麽都不怕的樣子,可就單單這麽的一句話就直接破了功。
明明怕得要命,還故意裝作完全不在乎。
這種強充面子的做派某方面來說,還確實是有些可愛。
雖然覺得拿打火機防身的做法多少有些好笑,看著陸安生這麽期待的樣子,宿朝之到底還是從口袋裡摸出打火機,遞了過去。
作用有多大暫且不論,至少可以安心。
陸安生的指腹在靜止的打火機外殼上摩了摩,不動聲色地收在了掌心。
再抬頭,遠處的法陣也終於正式開啟。
可以看到,就在穆陽先前擺好陣法的空地周圍忽然起了一陣凜冽的風。
站在中間的少年站在這片混亂的氣流當中,衣袂翩飛。
穆陽手裡拿著的是先前一直塞在背包裡的木劍,口裡低聲又頻繁地不知道在念點什麽,隨後從旁邊拿起可樂來喝了一口,仰頭朝著那木劍上便是噴了一口。
這樣有些違和的畫面,讓陸安生看得忍不住笑了一聲。
聽說這位少年大師最近很迷戀可樂這種飲料,現在看來居然還迷戀出新法門來了。
別的不說,這些神棍們在做法環節的新安排,還真算得上與時俱進。
不過也不待陸安生細想,就在同一時間,那片畫滿紋路的空地周圍的塵土突然間仿佛失控般擺脫了地面重力的吸引,成片成片地漂浮在了半空中。
宿朝之始終沉默地看著一切的發生。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他恐怕怎麽也不會相信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情。
宿朝之的神色微微凝重,在這樣顯然違反科學的情景下,拽過陸安生一把給護在了身後。
周圍浮起的塵土與石塊不知不覺間越來越多,逐漸地遮蓋住了穆陽的身影。
風依舊詭異地流動著,遠處的燈光仿佛也顯得愈發的虛無了起來。
法陣中央開始流動起了萬彩的光芒,轉瞬間成為了這片荒地周圍最大的光源。
整個畫面看起來盛大又壯麗。
陸安生微微眯了眯眼,沒再看那法陣的方向,而是抬頭朝空地後方的那棟廢棄的舊樓看去。
很顯然,裡面的東西也受到了驚擾,有一種危險的氣息逐漸地彌漫了開去。
半開的窗欞裡,窗簾凌亂地翻飛著,法陣中央的光源不知不覺間已經盛到了極點,眼見就要將這棟建築也完全吞沒,忽然有一道黑色的影子呼嘯而出,直逼正在施法的穆陽。
因為過快的速度,周圍被割裂的風就像是低啞的嘶吼,鑽入耳中,足以讓人不寒而栗。
穆陽顯然一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手中的木劍在半空中劃了一個詭異的符號,上面瞬間泛起了一抹刺眼的猩紅,直接臨空一揮,就這樣直直地劈向了撲來的黑影。
低啞的嘶吼久久回蕩,原本浮動在半空中的土木和石塊頓時紛紛地聚攏而來,將那團黑影牢牢地包圍在了其中。
緊緊束縛之下又是接連幾劍,黑影在廢土禁錮下逐漸展露出了實體,被劍鋒掃過,頓時宛若無物般徹底破碎,嘩啦啦地在周圍散落了一片。
這一瞬,法陣中央的光芒愈發的迤邐,隨後又一點一點地沉寂了下去。
穆陽的手法可以說是非常的乾脆利落,不管是爆發性還是殺傷性來看,都已經能夠稱之為一個合格的誅妖師。陸安生不確定當年開山立派的文皋對這位後輩是否滿意,至少從他的角度來看,確實還算不錯。
只不過眼下妖族與人類已經共存了太久,這位文城山來的少年大師業務水平即便足夠過關,可是在實戰運用上到底還是差了這麽一大截,多少還是缺了點心眼。
陸安生瞥了一眼在法陣中準備進行收尾的穆陽,非但沒有放下心來,余光掃過周圍的時候反倒更添了幾分的警惕。
如他猜想的那樣,一切可沒那麽簡單,至少妖氣並沒有散去。
穆陽那一劍下去本該灰飛煙滅,然而就在砍下的瞬間,原先已經徹底散落在周圍的塵土忽然間再次湧動了起來,尖叫著避開的同時,逐漸重新拚湊出了一個身影。
因為重創的緣故,那東西顯然已經顯了形,八條腿在周圍張揚又猙獰地舞動著,堪比頂級恐怖片中的驚悚畫面。
“臥槽,這麽醜?!”穆陽先前也沒想過藏在這裡的居然是一隻蜘蛛精,震撼之下脫口驚呼了一聲,當即就要舉劍追上,不想對方剛吃過一次虧後根本不再戀戰,直接撒腿就跑。
兩條腿跟八條腿的追逐顯然不佔上風,穆陽被累得夠嗆,正想爆粗口,留意到那蜘蛛精的目標方向臉色頓時一變:“你們小心!”
可惜,這個時候宿朝之和陸安生即便有意想退,後路也已經被完全堵死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周圍已經冒出了無數的細小黑影,烏壓壓地攔在了後方。
數量浩大的小蜘蛛群憑空出現,密密麻麻地衝擊著視覺,令人發瘮。
宿朝之始終牢牢地護著陸安生,後方沒有退路,眼前那隻蜘蛛精很快又要殺至,他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企圖找一條新的出路。可惜,畢竟專業不對口,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宿少在面對這蠻不講理的妖怪時,一下子也想不出半點應對的方法。
這隻蜘蛛精道行不算太高,陸安生有意收斂氣息自然察覺不出真實身份,此時他元氣大傷正是急需陽氣的時候,看到場中唯一的兩個“大活人”自然是雙眼放光,兩眼猩紅地舉起附肢就要飽餐一頓。
千鈞一發之際,有什麽東西帶著零星的火苗,迎面而至。
打火機在這樣的場合看起來確實滑稽,蜘蛛精冷笑一聲根本沒放在心上,甚至沒有閃避,只是舉了下步足想要揮開。
然而就在尖步剛觸及火光的瞬間,所有的輕蔑不再,霎那間仿佛受到了什麽驚嚇一般,發瘋般地嘶叫了起來。
然而,再想躲開已經來不及了。
那一點火花已經瞬間擴散成了燎原的烈火,瞬間將他吞沒在了其中,散落的火星無意中落入黑影之中,小蜘蛛群豁然混亂了起來,成片成片地燒焦,然而又如飛蛾撲火地湧上去拯救他們的蛛主。
淒厲又慘烈。
陸安生平靜地看著一切的發生。
剛剛的動作非常小心,沒有人留意到他抹去打火機上的小苗,重新點上了新的火焰。
鳳凰業火,足以焚燒世間的一切罪孽。
單單只是這樣的零星一點,一經散開,想要重新撲滅就已經足以耗盡蜘蛛精的所有修為。
轉眼間他的全身已經只剩焦黑,也再也沒了剛開始的囂張,瑟瑟發抖地再抬頭看來,惶恐之下還滿滿地充滿了不可置信。
很顯然,他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魔尊鳳凰怎麽會出現在這裡,更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麽還跟那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誅妖師走到了一起。
陸安生在這樣的視線下稍稍後退了兩步,重新站回了宿朝之的身後,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蜘蛛精已經完全生怯,怕再觸了魔尊的逆鱗,戰戰兢兢地努力支起身子,想要再謀退路。
然而他先前的舉止從頭到尾都充滿了危險,這個動作看起來更是像極了賊心不死,宿朝之感受到陸安生又拽緊了自己衣角,眉心一擰下也不管這是人是妖,抬起腿來乾脆利落地將這蜘蛛又給踹回了地上:“滾。”
這一腳將蜘蛛踹得頭暈眼花,他絕望地想要張嘴求饒,然而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只聽到耳後傳來了穆陽氣喘籲籲的喊聲:“妖怪還想傷人,我看你往哪裡跑,看劍——!”
蜘蛛精眼前一黑。
作者有話要說:糙糙&陽陽:離他遠點,別靠近他。
妖怪:???
別問,問就是想死,給個痛快吧!
——
PS.以後正常都是晚上更新~感謝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