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生見穆陽一路沉默, 心裡多少感到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問。一路過去只見彎彎繞繞地在狹隘的林間小道之間來回穿梭了幾分,大抵是那些山門當中的奇怪法陣, 也沒怎麽看清其中的門道,便抵達了一個大開的山洞跟前。
穆陽熟練地將自行車停靠在了洞外, 帶著陸安生往裡面走去。
這是一個很長的山洞,頂部雖然裝了燈,整體來說的光線依舊非常昏暗。
穆陽沉默了好長一段路,到底還是忍不住問道:“陸先生, 那個,有一個問題能不能請教一下?”
陸安生仿佛早就猜到了他想問的話:“你道行太弱, 看不透我的真身並不奇怪。”
一句話順利地堵上了穆陽的嘴, 讓他不由地哽了一會兒,很艱難地才再次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所以說, 那天晚上燒蜘蛛精那火……”
“是我的鳳凰火。”陸安生答完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好奇地抬眸看去, “你不會真的研究打火機去了吧?”
穆陽:“……”
如果此時有一道地縫,他簡直恨不得原地給鑽進去。
他何止是單純的研究,簡直是一門心思地深入研究!
從寧城回來的一路上, 各大商店裡的所有打火機品牌穆陽一個都沒有放過,等回來山門之後就直接閉關了兩天, 為的就是找出和那晚同樣殺傷力效果的火種。結果那什麽火的配方沒能研究出來, 這深山老林的,還差點直接把師父留下來的小破屋子給燒沒了。
眼見不遠處逐漸出現了光源,穆陽清了清嗓子, 直接掠過了這個讓他非常尷尬的話題:“那個, 我們到了。”
當親眼看到文城山山門目前的樣子, 陸安生才終於知道自己為何怎麽都找不到這裡了。
確切來說,這一整座宅子依舊是處在這個崎嶇的山洞當中,只不過在這種四面環繞的環境下,在頂部直接開了一個碩大的口子,所有的陽光就是從這裡揮灑直下的,襯托著周圍鬱鬱蔥蔥連綿環繞的藤枝,鬼斧神工。
也不知道當年文皋到底是怎麽找到的這裡,光是這片地勢加上外面的排兵布陣,可想而知是花費了多大的心思。這種做法無疑就是為了苟延殘喘地多活上幾年,最後在臨死之前大抵還是意識到這一天遲早都會到來,所以特意給山門的後人們留了這麽一條信息,以應對陸安生的再次出現。
“師父臨走前交待過,如果您找來了,就帶到這裡來。這個屋子裡,有您想要的東西。”穆陽其實對陸安生的訴求並不清楚,但是師父在臨終前既然這樣慎重交待了,也就非常嚴謹地遵循了囑托,半個字都沒有遺漏,“他還說,師祖當年避世也是迫不得已,還希望您記得曾經做下的約定,留我們文城山一條血脈。”
明明是很嚴肅的話,從穆陽的嘴巴裡一板一眼地說出,怎麽聽都少了一點該有的嚴肅感。
這讓陸安生抬眸多看了他一眼:“你師父既然這麽交待,肯定也跟你說過我是個什麽樣的角色,看你這樣子,倒是半點都不覺得擔心?”
穆陽撓了撓頭,笑道:“我們也不是第一天見面了,有什麽好擔心的,你要是真心想害我,當初在寧城的時候動手的機會不是更多?”
陸安生沒想到穆陽能說出這番話來,稍稍愣了一下。
穆陽:“而且師父他老人家也確實沒跟我多說什麽,就說如果有奇怪的人想要來拜山門,才能將那桃木盒子給拿出來。如果確定是裡面的人,就帶上山來把東西交托出去。具體情況也沒說給我聽,就說是我們祖師欠下的債,討債的上門,還回去就是了。”
“討債的上門,還回去就是了?”陸安生低聲地將這句話琢磨了兩邊,語調不明地笑了一聲,“債主上門才想要歸還,還說得這麽理直氣壯,只能說文皋這算盤打得是一如既往的精啊。”
明明當年應該情貨兩清的事,文皋卻故意給了那份殘缺不全的秘術,誰又能保證不是存了一份僥幸,**他陸安生或許根本活不到再次找上文城山山門的那天呢?
穆陽自然不知道祖輩的那些恩恩怨怨,被陸安生笑得不由背脊一涼,低聲提醒道:“那……還進去嗎?”
陸安生的視線從那殘舊的房門上掠過,邁開了腳步:“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你留下吧。”
“要不,還是我跟你一起……”穆陽說著就想跟上,還沒抬腳,就被一股無形的氣流一撞,又給重新堵了回來。
跟前的門隱約一晃又重新關上,遙遙地可以聽到陸安生的聲音從裡面傳來:“等我出來。”
穆陽帶來的地方是三樓的一間老舊的屋子,從搖搖欲墜的門面來看顯然是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人進來過了。很顯然文城山的那些人也保不準陸安生什麽時候會找過來,只是專門備了這麽一個地方,要真上門了就帶過來做下交待,要是沒再出現,就安然無事地舒舒服服過著自己的隱居日子。
陸安生剛進門就留意到了屋子角落裡設置著的高等伏妖陣,大抵也是防著有什麽心懷不軌的東西混進這裡,不過這種東西對他來說自然沒什麽效果,隨便一抬頭一陣風過,就直接將那陣眼吹塌到了一邊。這種陣法往往跟門派本身的勢氣有關,文城山到這一屆似乎就留了穆陽一個人,這個法陣自然是一碰就破。
這樣的情況讓陸安生反而不悅地擰了下眉,畢竟是他心心念念找了上百年的東西,如今發現居然被人這麽敷衍地擺弄在這裡,總歸有些許怠慢的感覺。再抬頭看去,他的眸底已經浮起了隱約的鳳凰紋,視線最後停留在正中央的桌面上那隻紫檀木的古舊匣子上,走到跟前打開,端端正正地擺放在那裡的最後一紙殘頁就顯示在了跟前。
陸安生難得因為緊張而加快了幾分心跳,他伸手取過,借著窗外漏入的微薄光線,沉默地看了起來。
時間過得很快,這一晃就又過了兩天。
穆陽在外面等得心急,始終不見裡面有什麽動靜,多少感到有些忐忑。
雖然現在已經知道了陸安生大妖的身份,可是剛見面時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畢竟過分的刻骨銘心,潛意識裡地有有些擔心這人幾天沒有吃飯,會不會直接在屋裡面給餓暈過去了,於是在門外急躁地來回踱步十幾圈後,到底還是決定進去看看情況。
就當穆陽想要抬腳闖入的時候,一直緊閉的房門晃了一晃,隨後緩緩打開,清瘦的身影從裡面緩步走了出來。
穆陽連上喜悅的表情在看清陸安生的樣子時不由頓住,眼見人影晃了一晃,心頭一跳下當即衝過去一把扶住:“你沒事吧?”
陸安生的臉色確實難看得嚇人,整個人比起當時進去的時候也分明地瘦上了很多,但是那雙眸子看起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來得深邃,明明失盡了血色,嘴角卻是帶著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沒事,倒是要多謝你,幫我解決了那個最大的麻煩。”
這話聽起來倒像是一件好事,可是看著陸安生的這幅樣子,穆陽一時半會卻又覺得有些拿捏不準了:“……解決了?你,確定?”
陸安生沒有回答他的話,揉了揉鑽疼的太陽穴,低聲地問:“有房間嗎,我想先睡一會。”
穆陽半點都不敢怠慢,慌忙將他帶到了自己那間唯一還有空間躺人的小破屋子裡。
陸安生顯然是真的非常疲倦,剛一沾床,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這一睡,就又直接過去了一周。
畢竟還是身處在文城山的地界,陸安生雖然急需恢復體力,但是另一方面也沒有完全地放松警惕。在借助沉睡自我修複之余,還留了一部分的鳳凰力在周圍豎立起了無形的屏障,注定睡得不夠安穩,再醒來的時候大概也就恢復了七成而已,便直接告別穆陽選擇了下山。
穆陽看著陸安生的這幅樣子,雖知他是大妖還是覺得有些不太放心,可另一方面又自知自己文城山傳人的身份,就這樣懷揣著無比矛盾的心情將陸安生送下了山,最後還是沒能違逆自己的本心,問道:“那個……如果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能幫的我一定盡量幫忙。”
這樣的話穆陽也記得不自己是第幾次說了,本以為陸安生會像以前那樣直接拒絕,不想這次倒是很不客氣地點了點頭說:“倒是有一件事。”
穆陽精神一振:“什麽?”
陸安生想了想說:“你知道附近有什麽地方買手機卡的嗎,我需要辦一張新的。”
穆陽:“……”
當陸安生裝上新的手機卡後撥通了通訊錄裡的號碼,傅司言幾乎暴躁如雷的聲音從那頭直接響徹雲霄:“陸安生,你還知道給我打電話?!你看看你都已經消失多久了,連電話都打不通,你要再不出現,我都準備直接把莫川燉了做貓肉火鍋了!”
角落裡傳來了莫川很委屈的聲音:“……這也不能怪我啊。”
熟悉的聲音讓陸安生感到身心上的疲憊緩解了不少,忍不住地笑了一聲:“別生氣,我馬上就回去,還得麻煩你們來接我一下了。”
傅司言依舊很是氣惱地念叨了好半晌,才沒好氣地說道:“到時候把航班信息發給我。”
陸安生:“好。”
告別穆陽之後,陸安生直接坐上了返程的航班,抵達寧城之後順著人流走出,在接機口處看到傅司言熟悉的身影時心頭稍稍一松,好在對方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了他才沒脫力地跌坐在地上。
傅司言一直對於陸安生獨自去文城山的事情很不放心,這會兒看著這人的這幅樣子更覺氣不大一處來,一手接過行李一手扶著陸安生往外走去,臉色低沉地問道:“怎麽樣,找到了嗎?”
陸安生點頭:“嗯。”
傅司言沉默了片刻,情緒不明地道:“找到就好。”
雖然一直都知道陸安生在重鑄黑龍元神的途中存有瓶頸,可是這種的秘術畢竟過分偏門,他確實不知道,到底應不應該為這件事情而感到高興。
兩人一路走出機場坐上了出租車,各有心思下,誰也沒有留意到角落處偷拍照片的男人。
這樣的照片很快就流傳到了眼線的雇主手中,最終傳送到了某人的手機上。
當宿朝之點開微信的時候,就在幾張遠距離拍攝的照片下看到了周行十萬火急般的消息轟炸:【報,終於有小陸先生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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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