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門狗血看著懸浮刺激,落在個人身上,卻是情義恩怨難以抉擇。
人的情感是多方面,受各種身份轄製。沈渠當了李燕十八年兒子,他現在就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偷孩子的母親。
李燕出於私心利益才撫養他,但是不得不承認一點,沈渠好好地長大了,長成了一名優秀的青年。
他缺失部分記憶,不知道現下所做的抉擇,將來恢復記憶會不會後悔。
不見李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段悅和李燕之間是血海深仇,但沈渠和李燕之間,實打實存在十八年的撫養關系。
畢竟他並不渴求豪門生活,也不非要熾烈的母愛。和陸輕璧在小說裡生活了三年,雙方父母幾乎隱身,沈渠習慣了這種狀態。
他有責任安慰痛失孩子的段悅,也有責任對李燕的“母子”情分做出了結。
陸輕璧心疼他代替段凱過苦日子,沈渠不這麽想,他沒覺得生活有多苦,相反,若是接受精英培育,十五歲上大學,可能就無法和陸輕璧擁有形影不離的高中時代。
沈渠不敢將這份心思與陸輕璧說明,怕他覺得自己過於理性。
陸輕璧卻看了出來,開解道:“多少人把情義掛在嘴上,責任拋卻兩邊,那叫偽君子。我家沈教授才是最有情有義的人!”
他得意地不行:“再說,你隻愛我一個人,我求之不得。我老婆就是最好的!”
沈渠:“……”
陸輕璧:“你打開我的銀行帳戶看看。”
沈渠:“幹什麽?”
陸輕璧:“上次我把股票理財帳號都掛在你手機上了,漲了。”
能用錢解決沈渠的煩惱,陸輕璧不介意花多少錢。李燕養沈渠說白了就是為了錢,他大可以給她一筆錢,買斷撫養費。
陸輕璧沒這麽做,因為他猜段悅會去做好。
聽完沈渠可愛的煩惱,陸輕璧改變主意了。
這筆錢他來出。
誰都不能用一筆錢從沈渠這裡買到責任轉移。
陸輕璧親親沈渠的額頭:“我們都見過家長了,就是一體的。不用擔心,都交給我。”
……
李燕看著眼前的段悅,心虛又疲憊。
段凱回到她身邊後,李燕才知道養一個孩子事情可以那麽多,早餐涼了要鬧,午餐不夠豐盛要鬧,夜裡開個冰箱動靜吵醒她三回。
段凱有段悅給的一百萬,所以自己租房住,按要求把李燕接了過來。
李燕以為自己能和兒子團聚,結果就是來當保姆伺候一個頤指氣使的大少爺。
她開始懷念給沈渠當媽的日子,沈渠可以下樓去包子鋪自己買早餐,沈渠中午晚上都吃食堂,沈渠的老師們見她都客客氣氣,就怕家長一言不合給孩子轉學……
如果當初她對沈渠再上心一點……她生意失敗沈渠會安慰她,住的地方剛裝修沈渠會擔心她……許許多多她不曾為沈渠考慮到的事,沈渠為她考慮了。
李燕剛上任就被段凱的班主任罵得灰頭土臉,回家看見段凱窩在床上打遊戲,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把他揪下來一頓捶。
段凱力氣大多了,不耐煩地把李燕推到地上就跑了。
加上段悅說要把她送進牢裡,李燕短短兩天就憔悴了一圈。
她有時候怨恨段悅把段凱教成了廢物,可是仔細想想她也沒有立場。首先她沒教育過沈渠什麽,其次是她自己決定把段凱送到有錢人家享福。趙衝融揪著段凱來找沈渠道歉,證明段凱有個嚴明的父親,可他還是長成這樣了,到底該怪誰呢。
李燕被段凱煩得都想出去找份工作了。
像賭了十幾年的投機分子,一朝輸得蹲局子了,才想起要好好工作。
段悅慢悠悠地開口:“沈渠是個好孩子,所以我決定不起訴你。”
風波過後一地雞毛,只會消耗精力,段悅現在希望李燕不要再出現在生活裡。
“段凱……我沒教好,算我對不住你。”段悅目光一暗,“不過這也是你自作自受。我內心還是希望小凱學好的,如果你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這也是我撤訴的條件之一。”
李燕睜大了眼睛,“你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在說笑話呢?”
連陸輕璧都知道找她說:“這個帳戶有一百萬,每個月給你打一萬,收好段凱,帶他轉學,以後不要再出現,否則我連本帶利地收回來。還有,不準收段悅的錢。”
李燕覺得難過,這麽多人為了沈渠找她,都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讓她遠離沈渠,可是……沈渠曾經是她的兒子啊!
她曾經有過多麽優秀的一個孩子,卻不懂得珍惜。
如果時間能倒流,李燕一定對沈渠更好,只為了沈渠一句一句真心呼喚的“媽媽”。
幾千遍幾萬遍,可她再也聽不到了。
李燕看著段悅,突然放聲大哭,嗓音嘶啞難聽,毫無形象。
段悅冷冷地看著她:“我做不到的事,換個人不一定不行。你是段凱他親媽,沒有放棄他的資格,不行也得上!你逃避過一次,沒有第二次,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李燕心神具顫,顫抖著哭到崩潰,連段悅什麽時候走的都沒印象。
她抬起頭,忽地看見段凱進了對門一家酒吧裡,臉色陰鬱胡子拉碴的樣子。
李燕怔了下,出來蹲在酒吧門口,一直等了八個小時,段凱終於醉顛顛地從酒吧裡出來,分不清東南西北地撞牆。
她上前拉住醉鬼,扭送進一家理發店裡:“把這一頭黃毛全剃了。”
段凱被剃成了個板寸,第二天起床氣炸了,沒等發火,突然收到了一個律師電話。
對方聲稱他簽了一個借債合同,按照要求,他現在得償還五十萬。
段凱背後冒冷汗,他怎麽忘了他還跟段潁借過錢!
他打開手機銀行,看了下帳戶余額,發現這兩天大肆揮霍,再加付了一年別墅的房租,余額只剩六十萬不到。
這時候又有一個朋友問他上次聚會分攤的錢怎麽還不出?
段凱怒了:“平時我請客讓你們分攤了嗎?”
朋友:“哈哈哈您是少爺,自然要請客。現在跟我們一樣了,我們這種普通人聚會都是湊錢分攤的,少爺您入鄉隨俗吧呵呵。”
“神經病!滾!”段凱刺激大發了,氣得轉了三萬過去,然後把人一個一個拉黑,通訊錄一個不剩。
他後悔沒早聽趙衝融的話,跟這群人分割,結果他落魄了還被人榨乾最後一點價值。
他摸了把頭髮,被毛茬扎了一手,心頭火起,摔門出去,發現桌上只有豆漿和包子。
段凱:“你憑什麽剃我頭髮!”
李燕:“憑我是你媽,你是我生的。我什麽樣你就過什麽樣生活,你在段家過慣好日子也是我冒險替你換來的。”
段凱懶得跟她吵:“這是人吃的玩意兒?”
李燕瞥了他一眼:“不吃拉倒。”
段凱一噎,想想卡上的余額,屈尊降貴地過去拿了一個包子。
被李燕啪一聲用筷子打在手上。
段凱:“你幹什麽!你是不是神經病!”
李燕指著兩筐垃圾:“去把你房間的垃圾倒了再吃。”
段凱:“倒個屁,你自己沒手啊!操,不吃了。”
他氣得在外麵包了個豪華早餐,吃完又有點後悔花錢。
接下來,凡是他想指使李燕幹什麽,都會被要求勞務交換。
起先段凱一概不理,直到帳上的錢日益減少,他又不小心撞倒了個老人,賠了一筆醫藥費,他開始餓肚子。
不得不說,不管親不親生,李燕在餓兒子肚子這事上非常能狠心。
她沒說陸輕璧給自己的錢,去找了一份零工。每次段凱餓著肚子時,她就會出現,讓他寫作業、做家務,或者別的什麽,不乾就別吃。
段凱餓暈了兩次之後才發覺,李燕是個狠心的,跟段悅他們都不一樣。按照她自己的說法,沈渠都被她餓暈過,不怕多一個人。
對此,段凱居然感覺到微妙的平衡。
人活著就得吃,真讓段凱去偷去搶去求那些已經決裂的狐朋狗友,他一個前少爺也乾不來這事。想吃就得乾活或者學習,李燕派的活一點都不輕松,但居然也能讓人活出個人樣兒來。
慢慢地,段凱發覺人真是賤的,他居然看李燕這個媽順眼了起來,雖然這個媽讓他餓肚子刷馬桶,但好歹一直在他餓肚子的時候出現,問他要不要刷個水池換吃的,不像那個詐屍的便宜爸爸。
沈海一心撲在小兒子身上,回神的時候已經變天了。他在得知自己可能會被段悅起訴時,惶惶不可終日,後面不了了之,他感到極大的慶幸。
然而慶幸不過三秒,他的新婚妻子身體恢復好了就變臉,說要跟他離婚,打官司爭奪撫養權。
“沈海啊沈海,你真以為自己有多大本事,我跟你結婚一是圖你有點錢,二是圖你有個好兒子,現在你錢套股市裡了,假兒子跟親媽跑了。親兒子能隨便換,我看你也不太注重血緣,離吧。”
法官支持了她的觀點。
沈海眼前一黑,小秘帶著小兒子消失人海,他又想起還有個段凱,回去套近乎的第一天,就被段凱一拳揍得鼻青臉腫,還反被要錢,父子兩人生動詮釋惡人自有惡人磨。
當然,這些都是很久很久之後的事了。
……
段潁把合同送給了陸輕璧,“不經意”提到:“你的新項目不錯。”
陸輕璧呵呵了一聲:“行,給堂哥個機會入股。”
段潁:“都是自家人,我就當替小渠入股了啊,你們結婚了我分一半當嫁妝。”
陸輕璧:“你這左手賣舊弟弟,右手賣新弟弟,還有沒有一點人性?”
段潁:“我把合同給你,你去催債,我們的目的不都是為了讓李燕更好地管教段凱改過自新?難道真為了那幾個錢?”
陸輕璧笑了一聲:“操,說得老子跟慈善家一樣。”
段潁:“至於沈渠,我那是真心的祝福。”
擱以前,他哪能想到段悅兒子還能跟陸家聯姻。
陸輕璧:“謝了,你也早點找對象。”
找個男的更好,到時候股份原路返還,只要配合他出個場。
段潁掛斷電話,一回頭髮現趙衝融就站在他身邊。
啊這,尷尬了。
用人家兩個兒子跟陸輕璧談生意,還被聽見了。
趙衝融口氣平常:“我來是替段凱還錢的。”
段潁:“……”
趙衝融點點頭:“或許你們說得對。”
段潁忍不住替自己和陸輕璧洗白了一波:“小渠和輕璧真心相愛,肝膽相照,我也是由心祝福他們的。”
說完先被自己惡心了一下。
趙衝融:“……”
他被臨時叫去改圖紙,其實還沒正式見沈渠和陸輕璧,被段潁這麽一說,竟然平添一股緊張。
那個說“趙先生你接受嗎”的少年,在他心裡,自己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趙衝融並不樂觀,因為他只是沈渠的小叔,對兄長血脈的關照給錯了人。對沈渠而言,他和路人沒有區別。
後日便是冬至,沈渠和趙衝融、段悅,約好去老家給親生父親掃墓。
趙衝融的老家在南方,有冬至掃墓的習俗。
周五下課後,陸輕璧和沈渠直接去機場等候集合。
外面是瓢潑大雨,全國多處降雪,大批航班延誤。
沈渠心情敬畏而沉重,陸輕璧也收起了嬉笑,一下一下揉著沈渠的後頸。
他打算關機的時候,突然接到了一通霍詡的電話。
霍詡單刀直入:“你去查了百達翡麗的修複記錄?”
當時他被楚芫要找女人的憤怒籠蓋,把楚芫不要的垃圾撿起來讓送到瑞士維修,已經覺得自己在犯賤,怎麽修的沒管。
修複人員都是專業的,哪怕在表裡發現水猴子也不會一驚一乍。
直到陸輕璧去查了這件事。
修複人員覺得需要稟報表的主人,便給霍詡發了一封郵件。
霍詡今天才在一堆郵件裡看見。
他盯著正常情況下絕不可能沾染血跡的表芯圖片,血液驟涼,牙關戰栗。
那楚芫的手腕……只需要一點點索引,真相便呼之欲出!
霍詡眼眶驟然發紅,這一年多來他被妒火和憤怒掩蓋了雙眼,比瞎子還不如!
但他此刻還沒有意識到遠居海外的母親搞鬼,畢竟他和母親除了過年禮貌問候,已經幾年沒見了,兩人都互不關心。
霍詡以為楚芫出了什麽意外,他立即打算前往S市找楚芫問個清楚,到了之後發現花店大門緊閉,貼了一張告示,說老板出去旅遊了。
手機關機,微信不回。
霍詡萬分後悔那夜離開,明明心裡根本放不開,卻總是被楚芫輕而易舉地氣走。
心跳到失速,他根本等不及一樣一樣去探究驗證,這時,他想到了陸輕璧。
但是陸輕璧這個人,不一定願意跟他說實話。
陸輕璧果然漫不經心地告訴他:“是我查的。我快要上飛機了。”
霍詡飛快道:“你的新項目是不是想要A城那塊地?”
陸輕璧:“啊,還有半小時起飛。”
霍詡咬著牙:“你還查到了什麽。”
陸輕璧心想還算機靈啊,直接道:“查到令慈一年多前偷偷來國內一次。”
霍詡聲線顫抖:“楚芫是不是手腕……”
陸輕璧:“你以為上你問我答節目呢?”
霍詡閉了閉眼:“好,我知道了。”
陸輕璧掛掉電話,繼續和沈渠看一張卷子,看誰先心算出答案——這是他找的提升沈渠心情的辦法。
過了大概四十分鍾,陸輕璧的航班依然沒有起飛。
他在貴賓休息室看見了霍詡。
助理跟在他後面:“天氣不好,歐洲轉機航班最快八點起飛。”
陸輕璧挑眉。
霍詡用力捏了捏眉心,他靠加班麻痹自己,已經連軸轉幾十個小時了,此時不算冷靜,卻無比清醒。
霍詡盯著陸輕璧:“楚芫沒有交女朋友,對吧?”
陸輕璧莞爾:“您都要出國算帳了還問這個問題。”
霍詡心裡早有定論,不過想問問陸輕璧到底知道多少,陸輕璧沒有正面回答,等於給了答覆。
陸輕璧覺得霍詡的臉色仿佛坐飛機去參加他自己的葬禮,於是送佛送到西,決定給他出謀劃策。
這種程度的火葬場,原耽磚家據說能救回來十個。
陸輕璧於是給磚家形容了一下,“假如我要寫一篇追妻火葬場……”開頭,還給霍詡看了看頁面:“罪行都列完整了嗎?”
霍詡沒什麽底氣:“……可能。”
為什麽陸輕璧連**都知道
陸輕璧:“給我轉個紅包。”
霍詡照做。
陸輕璧將紅包發給磚家,立即就得到了答覆。
-原耽磚家:簡單,攻也廢一隻手,傷口沒好吊著手站在受樓下求和,最好挑下雨天,淋到傷口發炎高燒進醫院。
陸輕璧:又是這個套路,磚家這錢賺得不虧心嗎?
陸輕璧:“不寫套路文,整點有用的。”
金主生氣了,磚家秒回:“還有最關鍵的一招,起死回生!”
霍詡屏住呼吸,居然被這個無厘頭的磚家唬住了。
-原耽磚家:設定受是左撇子。
陸輕璧:“……”
霍詡:“……”他臉色越發蒼白,因為他想起一件事。
楚芫原先是左手戴表的,後來他送了表之後,就改為右手戴了。
“我戴在右手,就不用額外分出三十秒來想你了,時時刻刻都能看見它想起你。”
“請把重點放在我讓你一小時休息一刻鍾。”
楚芫恍然大悟一般:“啊,那我更得戴右手了。”
霍詡閉了閉眼,手背暴起青筋,險些捏壞等候廳的扶手。
陸輕璧將左撇子刪掉,指著屏幕道:“其實,上面一條還挺值得參考。”
霍詡目光在上面停留了許久,看了一眼陸輕璧。
沈渠聽不下去了:“陸輕璧!”
原耽誤人子弟。
陸輕璧長腿一邁,走回沈渠身邊,澄清道:“信不信他本來就打算這樣做?”
沈渠:“……”
他居然明白了,因為他最近也因為“母親”而苦惱。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霍詡如果不能讓他媽還給楚芫一隻手,就只能用自己的還。
可是沈渠將心比心,他忍了三年不希望陸輕璧出事,楚芫也不會希望霍詡這樣做。
他急忙給楚芫發消息。
楚芫沒回。
沈渠有點著急,把事情說明白了一些,便只能聽天由命。
他沒忍住替楚芫勸了一勸,霍詡隻表示自己沒有這個想法。
大雨初歇,停滯的航班紛紛起飛。
沈渠和霍詡同時離開休息室。
陸輕璧看著霍詡的背影,心想,啊,我可盡力了。
看在那塊地的價值上,他連老婆都利用了。
陸輕璧連忙親了兩下沈教授反省。
沈渠擋開他:“我還看不出你麽。”
起飛前,沈渠坐在頭等艙內,正準備關機,忽然收到了楚芫的回復。
“攔住他——”
遠處,一架標著俄航的飛機滑行起飛,引擎聲響徹雲霄。
作者有話要說:戰鬥民族惡劣天氣照開不誤,霍總轉機的最佳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