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木的中有綿密的針扎著他的心臟,刷拉拉的疼,扯出了一片血肉模糊。眼前開始泛起白霧,他看不清東西了。
突然想起當年得知父母去世時候那種心情,非常的絕望,無法宣泄的巨大悲傷,瞬間就將他碾壓。
一陣一陣的頭暈伴著頭疼,他覺的天旋地轉,到底為什讓他經歷這些,如果重來只是為了經歷這樣報復性的死亡,他還不如不回來。
簡殊然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床邊,極具加快的喘息讓他一陣陣缺氧。他真的好難過!
“不是,趙臻你他媽少吃一口能死……”突然洗手間的門被打開了,路逢舟大喇喇的走了出來。
看到簡殊然跪在床邊,嚇了一跳,幾步上前從背後將人抱在懷裡:“怎麽了?然然,哪裡難受?”
路逢舟對醫院這地方陰影也很深,他就是在這裡徹底失去簡殊然的。感覺懷裡的人劇烈的顫抖一下,隨即仿佛是虛脫一樣靠在了他身上。
簡殊然轉過頭怔愣的看著路逢舟,眼中毫無神彩。大悲之後的大喜,轉折來的太快,心臟在谷底和山巔來回。過了片刻,簡殊然終於呼出一口氣。想站起來,發現腿還是軟的。
路逢舟將人抱起來,放在床上,一臉擔憂。
“怎麽回事?你怎麽了?”
簡殊然搖搖頭,不想說話。
路逢舟回頭看尤可為:“你跟他說什麽了?”
“我什麽都沒說。”尤可為一臉坦然,他確實什麽都沒說。
“你倒是跟他說清楚了啊。”路逢舟瞪了尤可為一眼,轉回頭摟著簡殊然哄著,“沒事啊,什麽都沒有,我好著呢。”
一旁趙臻還在咳嗽,臉色通紅,路逢舟無奈的按了呼叫器,護士推門進來問有什麽事。
“給他。”路逢舟指著趙臻,“安排個病房,讓大夫給他看看,辣椒過敏。”
尤可為過去扶趙臻,嘴上絲毫不留情面:“讓你嘴饞。”
趙臻被弄了出去,卓玉看看形勢,覺得還是在外面等比較好,也出去了。
簡殊然慢慢冷靜下來,他才發現是他自己先入為主,亂了陣腳。如果真的情況很嚴重,他們去的應該是搶救室,而不是病房。
說到底不過是關心則亂。
“然然,喝點水。”路逢舟倒了杯水,遞到簡殊然的嘴邊。
簡殊然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慢慢的緩過勁來。
“車禍的新聞我看到了,怎麽回事?”現場圖片太有衝擊力,不然簡殊然也不會這麽輕信了他出事。
“我沒在那車上,在後面的車上,我想著徐晉安那麽狡猾,就沒用常用的那輛車。那個新聞不過五分鍾我就讓人撤了,怎麽還是讓你看見了?”路逢舟怕他擔心,而且這樣的新聞會引起連鎖反應,長豐的股價也會被波及。所以第一時間就把新聞撤下了,沒想到還是被看到了。
“徐晉安人呢?”看到路逢舟沒事,簡殊然松了一口氣,同時想到那個極為危險的人。
“跑了。”路逢舟有些不甘,“不過他出不了景城,放心都會處理好的。”
景城是他的主場,怎麽還會讓徐晉安為所欲為。不過是因為不想驚動他爺爺和他爸,他又沒有完全掌握長豐,能調動的力量有限,才給了徐晉安喘息的機會。但是現在也不用瞞著了,他們全家都知道了,剛才連他大伯都打電話給他的助理詢問怎麽回事。
現在整個路家都牽扯進來,那事情也就簡單多了。他爺爺和他爸絕對不會放過試圖殺死他的人,現在甚至都不用他出手。
“你最近小心些吧。”簡殊然領教過徐晉安的手段,那個人是真正的豺狼,狡猾、陰狠、詭譎,心思很深。現在人下落不明,小心為上,他在景城也是有些路子的。
路逢舟勾唇一笑,拉著簡殊然的手親了一下:“然然你關心我,這個做不了假的。”
“是啊,這有什麽可作假的,畢竟我愛過你。”簡殊然抽回手,雙手交握,“無論如何我都不希望你死,不只是你,任何人都不要死在我面前。”
那十四年是真的愛過,簡殊然這個人死心眼,愛的很認真,也很固執。把自己逼進了死胡同,他甚至都沒想過從那個死胡同裡出來。
所以即使是現在,他也不希望路逢舟出事。他們都要活著,好好的活著,在沒有彼此的世界,乾乾淨淨的活著。
路逢舟敏銳的意識到簡殊然用的“愛過”,而不是“愛”,他臉色未變,依舊去握簡殊然的手。
“你愛我就夠了。”路逢舟故意混淆視聽。
“你不必裝聽不懂,我愛過你,很認真的愛過。初見,你就像是一顆種子落在了我心裡,很強勢的就扎了根,那根系越長越大,越扎越深。拔出來連血帶肉,真的挺疼的。”簡殊然神情淡淡的,躲開了路逢舟伸過來的手。不知道是不是經歷剛才的“生離死別”,此刻他的心情平靜的近乎死寂。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生生死死,他更是想逃離這裡。有些東西不能再次經歷,他真的受不了。這個人他越是舍不得,於他越是危險。尤其他們之間的信任脆弱的就像是一張紙,如果沒有信任兩個人如何相處?
“那咱們不拔了不行嗎?你繼續讓它生長。”路逢舟聽了都覺得心疼,他知道簡殊然愛他,也知道簡殊然上輩子憋屈,所以他一定會改。
“不行了,那根太能吃了,我的心被吃空了,什麽都沒有了,如果放任下去,說不定會死。”這是真話,心裡有很大的空洞,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被填滿。
“不會的,怎麽會呢,你別老說死。這一次不一樣,我們都知道了結果,規避掉就行了。然然,我學乖了,我以後不惹你生氣了。”他原本也是打算做個二十四孝好老公。
“你都不像你了。”簡殊然看著眼前的人有些恍惚,面容依舊,只是那神態、語氣沒有一處是熟悉的,“你看,我們在一起的那些年,我一直委曲求全在你身邊,最後換來了那樣的結果。現在你想跟我在一起,你也開始委曲求全。我們的關系很病態,兩個人在一起難道不應該是愉悅的嗎?為什麽我們總有一個人在委屈自己,太病態了。”
簡殊然如果以前意識到這個問題,他一定會及早離開,但是那個時候他的雙眼被他自己蒙上了。
現在他們的問題依舊在,最主要的是,他不知道路逢舟能夠維持住現狀嗎?人總是在一開始一往無前,到最後所有的付出都變成了委屈,變成了不值。
“我並不覺得委屈,一點都沒有。以前是我不是東西,是我委屈你了。以後不會了,我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真的!”路逢舟現在願意為簡殊然做一切,只要這個人還在他身邊,他絕對不會在讓這個人再感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
“路逢舟你什麽時候才能成熟一點?你已經不是十七歲了,咱聊點成年人之間的擔當行嗎?”扒掉馬甲之後就不能拿自己小,不懂事來當借口了。
“什麽擔當?如果失去你叫有擔當,我這輩子都有不了。”路逢舟急眼了,他們的關系原地踏步就夠讓人難受的了,怎麽現在還帶倒退的呢。
“我跟你之間早就已經結束了,我給了你上輩子。這輩子你就不能發發善心,放過我嗎?”
“我做不到。”
“你能做到的,這只是時間問題。沒有什麽是時間擺不平的,路逢舟,我未來的計劃裡沒有你,我的未來也沒有你。”
“我的未來全是你,只有你。”路逢舟臉都白了,未來勢必是兩個人一起,無論誰都不能先轉身,他不允許。
“你不過是習慣了我對你千依百順的樣子,沒了我還有其他人,你可以重新規劃一下未來。”以後的日子,他不會再對任何人屈從,也不會愛的那麽卑微。
“我身邊從來不缺千依百順的人,我缺的只是一個你。”
簡殊然臉色白了白,將頭埋在膝蓋上,點頭道:“對,你身邊從來都不缺人。那你現在是想幹什麽?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
路逢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但是這些事是邁不過去的坎兒。他伸手將輕輕的掐住簡殊然的下巴,迫使他抬頭。
“然然,我以前做過的事我都認,對待感情沒有忠誠,不懂珍惜,那些我無法改變。但是我能保證今後我只有你,我們之間不會再有任何一個人。”
簡殊然聽著,心裡沒有半點信任,隻覺得疲憊,最近這樣的對話太多了,都是車軲轆話來回說。路逢舟固執他是知道的,要如何才能讓他放棄。
“然然,你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你。我們在一起糾纏了十四年,之後我又惦記了十四年。我死的時候四十四歲,而你佔了我生命的一半還多。我絕對不會放你離開,你也不用費勁心思想逃,我不想真的把你關起來。”
路逢舟把心捧出來,放在簡殊然的跟前,他不要,沒關系。就像以前他曾經傷害過簡殊然的真心一樣,是他活該,是他自作自受。以前造的孽,終究要還的。現在他有的是耐心,也有的是時間。不管簡殊然怎麽掙扎,他都會把人困在身邊。
“你別逼著我恨你。” 簡殊然蒼涼的說道。
同時他突然意識到,他從未恨過路逢舟,就算是死的時候,他也隻覺得悲慘。再見,就是重複循環的你追我逃。恨,仿佛沒來得及去想,但是現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