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路逢舟反應,病房門打開,呼啦啦湧入了一大票醫護人員,每個人各司其職,主治醫師拿著聽診器一通手舞足蹈,之後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確定人的反應意識。
簡殊然適應了一陣可以開口說話了。
“逢舟,我疼。”簡殊然虛弱的說道,然後困難的抬起手,想去觸碰站在眾人之外的路逢舟。
簡殊然一句話,驚的路逢舟心臟瞬間停跳。
逢舟?簡殊然很久沒這麽叫過他了,這什麽情況?但是也管不了那麽多了,路逢舟撥開眾人,蹲在床邊,握著簡殊然的手。
“然然,哪裡疼?”路逢舟內心激蕩與混亂交織,他激動的是簡殊然還容許他靠近,另一方面他有種奇怪的感覺。
簡殊然搖搖頭,彷徨而茫然的問道:“你叫我什麽?我這是在醫院?你看起來怎麽這麽憔悴?嗓子怎麽了?”
簡殊然只能說出自己最直觀的感受,他腦袋裡暈暈的,但是路逢舟給他感覺很不對勁。
那個肉麻的稱呼,讓他瞬間起來一身雞皮疙瘩。身上的沉重和酸痛感是哪裡來的?路逢舟平日裡那麽注重形象的人,怎麽會放任自己滿眼血絲,頭髮凌亂,下巴上還有胡茬。整個人頹唐極了,看起來跟流浪漢一樣。
“我……你……”路逢舟接不上話,他現在混亂加劇,不知從何說起。
“你知不知道現在的年月?”還是站在一旁主治醫生敏感的意識到了問題所在,趕緊問道。
簡殊然閉了閉眼,腦中浮現出一組時間信息,他說了出來。
聽他說完,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氣,簡殊然說的時間是半年前的。
主治醫生又問了幾個問題,大家就都明白了,簡殊然失憶了。
檢查都做過了,腦部沒有受到任何外傷,但是極度的刺激也會造成這種情況。或者說潛意識的逃避行為,也可能會失憶。總之原因很多,這個目前還不好確定。
醫生建議留院觀察,他們幾個科室要會診。
等所有人都出去了,病房裡只剩下簡殊然和路逢舟。
“身上還很疼嗎?”路逢舟問道。
醫生說這種全身的酸疼是高燒過後的後遺症,很快就會過去。
“好多了,你嗓子怎麽了?”簡殊然又問了一遍,聽得出來十分緊張,他試圖坐起來,“怎麽回事?嗓子怎麽啞成這樣?你看起來好憔悴。”
“沒事!”路逢舟趕緊扶住人,讓他靠在床頭上。簡殊然現在很虛弱,三天就靠輸液維持。
“到底怎麽回事?上火也不能啞成這樣,你吃藥了嗎?”簡殊然不讚同的看著他,這人仗著身體好,經常性的抽風。
路逢舟壓下內心翻湧的情緒。簡殊然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充滿了情意,說出的話滿滿的都是關心,他對自己的在意做不得假,這像極了他們上輩子初見的樣子。
沒有小心翼翼的討好,也沒有步步為營的試探。他的寶貝還沒有受那些磋磨,是最初的樣子。路逢舟心裡一熱,眼眶瞬間就濕了。
他猛地撲了上去,緊緊的將人抱在懷裡,差點將人撲倒。
簡殊然嚇了一跳,整個人都僵住了,路逢舟對他沒這麽熱情過。他追這個人都追了半年了,這人對他總是不冷不熱的,他一度都想放棄了,今天這是怎麽了?睡懵了?
簡殊然的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裡!只能尷尬的舉著。
過了許久,路逢舟才放開人,他內心的激動無以言表。他知道就算簡殊然不記得以前了,但是犯過的錯依舊在,他會努力的改正,努力的對簡殊然好。
眼前的局面是前所未有的開朗,這個人終於不是一味的推開他,一切都有希望了。剛剛還壓在心上的巨石瞬間被挪開,呼吸都輕松了不少。昨夜的告別現在想起來覺得特別遙遠,他的寶貝還在他的手心裡。
“你怎麽了?”簡殊然懵然的問道,他不覺得自己睡了一覺就能抱得帥哥歸。這是什麽奇幻的轉變?他做什麽了嗎?怎麽想不起來了?今天幾號來著?
剛才醫生跟路逢舟嘀嘀咕咕的說什麽他也沒聽清,大意是說他忘了一些事,他忘記什麽了?很重要嗎?
摸出枕頭底下的手機,他看了一眼時間,這是他大三的第一學期!不對啊,怎麽回事,他不是應該還在上大二嗎?而且今天是上學的日子,那這大下午的他為什麽在睡覺?
“我怎麽都上大三了?我應該上大二才對啊。我為什麽在這裡,我怎麽沒上學啊?”簡殊然有點崩潰,他這才多大,怎麽就有健忘症了?
這時卓玉推門而入,他出去買了個飯,然後接了他爸和他爺爺的兩通電話,耽誤了點時間,沒想到回來簡殊然竟然醒了。
他陡然松了一口氣,這樣他哥就不會發瘋了,這一邊擔心著簡殊然的病情,一邊還要時刻盯著他哥,也挺累的,放下手裡的飯盒,卓玉說道:“然哥醒了,還有哪裡不舒服嗎,稍微吃點東西吧,我買了飯來。”
卓玉知道他哥挑嘴,又跟路逢舟說:“隨便買了點,你要是吃不慣,一會再看看買點別的。”
簡殊然已經暈頭轉向了,他指著卓玉,鬱悶的問道:“你是誰?”
卓玉不明所以,這又是什麽劇情?去掉了暴力,改懸疑了?
“殊然你感覺怎麽樣,好點沒有,哪裡不舒服嗎?”雲述緊跟著卓玉進來,在走廊裡聽見簡殊然說話的聲音,雲述激動不已,可算是醒了。
“雲述?”簡殊然驚了一下子,怎麽回事,雲述怎麽在這裡?他跟雲述現在關系有些微妙的尷尬,雲述不讚同自己對路逢舟的追求,同時也因為學院裡不好的傳言跟自己爭執過。兩人原本是最好的朋友,卻感覺漸行漸遠。
“你怎麽在這裡?”簡殊然莫名其妙的問道,不光是跟自己有爭執,雲述死不待見路逢舟,這兩人在一個屋簷下,很詭異啊。
這個問題一出,直接把雲述砸暈了。
“那個,然然,你冷靜冷靜,我們有話慢慢說。”路逢舟忍著嗓子痛說道。他現在可以確定,簡殊然是失去了上輩子的記憶和重生回來這半年的記憶。
然然?簡殊然渾身一抖,剛才他就覺得很驚悚了。路逢舟從來沒這麽肉麻的叫過他。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沒有一樣跟自己的記憶重合的,這裡每一處都透露出無限的詭異。
“我是不是在做夢?”說完簡殊然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我去,真疼!”
實實在在的疼痛傳遞到大腦,這個做不了假。
“你別。”路逢舟心疼的握住他的手,這人對自己下手怎麽這麽狠。
簡殊然滿心滿眼的憂慮,這不對勁,這個世界處處充滿了違和感。他戒備的看著四周,沒有一個地方是熟悉的。尤其這裡……是病房?豪華總統套間吧,這不是胡鬧嗎。
即使是認識的人,看起來也十分陌生。而且他病成這樣,他爸媽為什麽不在?
他想起了一個很有名的關於盜夢的電影。那個電影裡說,在夢裡也會有痛感。所以他經歷的到底是不是真實,要打個問號。
剛才醫護人員已經撤掉了他身上那些儀器,現在只是在輸營養液。他撩開被子。
“怎麽了?要去廁所嗎?”路逢舟問道,“我抱你去。”
“不用了。”簡殊然心中疑問更大,這絕對不是路逢舟,什麽時候路逢舟這麽放低過身段?他戒備的看著眼前的人。
下了床他的腿有些軟,畢竟躺了三天。
路逢舟扶著簡殊然拉著輸液架子,但是簡殊然並沒有去廁所,而是來到了窗邊。
“是想透透氣?那我們一會吃點東西,然後我帶你上頂樓。”路逢舟以為簡殊然是憋悶了。
“如果這是真的該有多好!”簡殊然深深的看了路逢舟一眼,心中很是遺憾,這個人如果能在現實對自己這麽好,他能開心死。
簡殊然伸手摸了一把路逢舟的臉,清醒的時候他絕對不敢這麽做,但是做夢這個事吧,就自己說了算了,他喃喃的道:“再好也不是真的。”
說完他猛打開了窗戶,準備跳出去。電影裡說死亡可以將人喚醒,不管睡的多深。
路逢舟一個頭兩個大,心臟幾度停跳,趕緊將人攔腰抱回來,放回床上。
卓玉迅速上去將已經開打一半的窗戶關上,從裡面鎖上,輕易打不開。
雲述嚇了一跳,幾步走到床邊:“殊然你幹什麽跳窗戶,這裡是十樓。”
這兩天真是不消停,天天受驚嚇,雲述感覺自己會少活好幾年。
“我一定是在做夢,你們都不是真人。”簡殊然肯定的說道,“我就是想醒過來。”
眾人:“……”
“太違和了,雲述你不是很討厭路逢舟嗎?你說他性格惡劣,玩世不恭,仗著有錢不拿人當回事。他靠譜的幾率,比你穿旗袍上街的幾率都低。”
此話一出,空氣瞬間安靜了下來。雲述弄了個大紅臉,他當初就是這麽認為的,也是這麽跟簡殊然說的。但是眼前情況不一樣了,經歷了這麽多事,雲述現在對路逢舟是認可的。
“雲哥,旗袍……”卓玉眼睛放光,他很期待。
“打住。”雲述趕緊止住卓玉的話頭,他就那麽一說,他怎麽可能穿旗袍出去。
“還有你,你說過你不喜歡我,還說過我臉皮比城牆都厚,我長得不是你的菜,你喜歡大胸,大屁……”
“我錯了。”路逢舟一腦門子的汗,趕緊握住簡殊然的手,誠懇的認錯,自己曾經說過的混帳話太多了,要是深究起來今天開個批鬥會都不夠。
他必須承認雲述說過的那些話都是事實,他也知道自己不是東西,但是現在明顯可以重新來過,無論如何都是好的。
“這更不可能,你就不可能認錯。”簡殊然直接搖頭說道。
眾人再次無語。
卓玉捂住眼睛:“哥,要不你還是別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