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霍意遲以為自己聽錯了。

　裴釉見到她略錯愕的神情， 又拉開了椅子坐下來，看著霍意遲的眼睛，非常真誠的眼神：“你……難道沒有喜歡的人嗎？”

　“我……”霍意遲咽了下口水， 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口乾。

　裴釉眨了下眼睛，依舊用這樣的目光看著她。

　她放在大腿上的手微微使了點力， 才故作大方的模樣，承認了下來：“有。”

　“是吧， 你不該瞞著我。”

　“我以前都告訴了你，而你卻瞞著我，對我而言並不公平。”

　霍意遲垂了垂眼瞼， “嗯”了一聲。

　天知道她現在的心跳有多快。

　她還以為等到了鐵樹開花。

　結果裴釉還是什麽都不知道。

　僅僅是覺得自己不夠坦誠， 所以才這麽問。

　霍意遲又有些不知道自己現在什麽心情了。

　“低頭。”裴釉在霍意遲有些恍惚的時候開口。

　霍意遲思緒被拉回來：“什麽？”

　下一秒，她照做了，又將腦袋低了一點。

　裴釉會跟上次一樣揉她腦袋嗎？

　霍意遲還閉上了眼睛。

　答案是不會。

　霍意遲的脖子上傳來了一點動靜。

　她迅速睜開眼， 看見了已經垂在了自己身前的一條圍巾。

　裴釉的手已經撤了回去， 笑著對她道：“你送我手套， 我送你圍巾， 怎麽樣，是不是非常般配。”

　“啊，我是說禮物，我沒……”

　“般配。”霍意遲不等她說完，自己搶答了。

　如果裴釉沒有在這亂解釋的話就好了。

　只是這不妨礙霍意遲偷偷覺得，她們的確般配。

　裴釉為她的神情愣了一下，隨後自己就笑了起來：“不欠你了。”

　這個圍巾是裴釉新買的，她自己不缺圍巾，只是路過一家店的時候，在櫥窗看見了這條圍巾。

　她莫名地覺得很適合霍意遲， 就買了下來，有機會的的話就會送給霍意遲。

　只是沒想到機會來得這麽快，明明她們陷入了默契的冷戰。

　霍意遲晚上就在這裡住下了，她給林放發了消息，讓林放去幫她喂貓。

　林放：【姐，那你在哪兒？】

　【她家。】

　林放：【……】

　林放：【那沒事了。】

　裴釉有乾淨的沒穿過的睡衣，給了霍意遲。

　家裡還有一間主臥是裴釉的爸媽的房間，只是有段時間沒有住人了，裴釉自己不想睡那間房，更不想霍意遲去。

　最後她想了一會兒，還是讓霍意遲跟自己睡一起了。

　反正霍意遲這人上床以後就跟啞了一樣。

　裴釉這麽想著，就給霍意遲拿了一床被子出來。

　她還是不喜歡跟人蓋一床被子。

　霍意遲已經洗完了澡，只是裴奶奶今晚難得沒有早睡，還在拉著霍意遲在客廳聊天。

　就跟親奶奶似的。

　眼見著快到十二點了，裴釉才不禁催促道：“奶奶，你很久沒有十二點以後睡覺了。”

　“知道了。”裴奶奶歎息一聲，“就你管得多。”

　裴釉站在自己的臥室門口，沒有否認。

　老人家的作息比她的重要多了。

　“那小霍，去睡覺吧。”裴奶奶拍了下霍意遲的肩膀，又看向裴釉，“早點睡。”

　裴釉立馬打了個哈欠：“我很困了。”

　“奶奶晚安。”

　裴釉說完進了臥室，門被掩著沒有關上。

　裴奶奶也進了自己的房間。

　客廳還留有一盞台燈，霍意遲盯著台燈，呼吸不自覺地放輕了些。

　她又緊張了。

　上次跟裴釉躺在一張床上是什麽時候？

　霍意遲覺得自己都快想不起來。

　或許就是因為這回憶太久遠，才讓這陌生感被放大，讓她有些手足無措。

　一會兒是進去了就躺下嗎？要不要說點什麽？是正對著裴釉還是背對著？

　一個個的問題浮現在了霍意遲的腦海裡，直到門關上的時候，輕輕的一聲“砰”讓她回到了現實。

　她已經進了裴釉的臥室。

　跟裴釉認識了這麽久，營業了這麽久，這是她第一次來到裴釉從小待到大的房間。

　牆上貼了幾個動漫人物的海報，衣櫃上也有一些貼紙，窗簾上有很多星星。

　等等等等。

　霍意遲掃了一眼，就獲取了不少的信息。

　這裡就是裴釉住著長大的房間。

　處處都是裴釉生活過的痕跡。

　而裴釉本人現在就靠著床頭，看著ipad，戴著耳機。

　壓根沒注意到她的樣子。

　霍意遲輕輕松了口氣，她走到床前，自己拉開了被子。

　兩人身高身材差不多，裴釉的睡衣她穿著也就很適合。

　房間裡還有一些光亮，沒有完全陷入黑暗。

　裴釉在等到霍意遲蓋上了被子之後，緩緩開口：“燙不燙？”

　“什麽燙不燙？”

　“電熱毯。”

　“不燙。”霍意遲搖頭，“怎麽會燙。”

　“那就行。”

　裴釉又看向了ipad，她無聊點開了嗶站的一個視頻。

　霍意遲抿了抿唇，她沒有再靠著床頭，而是睡在了枕頭上。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先看見的是裴釉的下巴，其次是嘴唇、鼻尖。

　被窩裡很溫暖，霍意遲覺得可能正因為這樣，才讓她覺得自己的耳朵好像也跟著燙了起來。

　她們各自蓋著一床被子。

　但她們也睡的是同一張床。

　霍意遲覺得自己好沒出息。

　沒一會兒，裴釉就摘下了耳機，她把ipad放在一邊，偏頭看著已經閉上眼睛的霍意遲，一點兒也不意外。

　這人……

　又跟頭豬一樣獸性大發了！

　裴釉關了台燈，也跟著躺了下去。

　房間徹底暗了下來。

　霍意遲的手已經抓起了床單。

　她想說點什麽，但嘴巴像是被封印住了，讓她開不了口似的。

　過了會兒，她才蹦出來了四個字：“新年快樂。”

　她的聲音輕輕的，但現在的空間內非常安靜，裴釉聽得見。

　“啊。”裴釉怔了一秒鍾，“2020年了啊。”

　“新年快樂。”

　霍意遲翻了個身，沒有再說什麽。

　她的雙手在裴釉看不見的地方交握。

　裴釉躺著，她還沒閉上眼睛，只是視線所及什麽也看不見。

　太沉默了，太安靜了。

　“你有新年願望嗎？”裴釉想了想，出口問。

　她還不困，想跟人聊聊天。

　只是如果霍意遲很困的話，那她一會兒就不打擾了。

　霍意遲很快回答：“沒有。”

　“你有嗎？”

　“我有。”

　“我希望新的一年，大家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霍意遲給了評價：“這個不是新年也會有的願望。”

　“那……”

　“我希望我能遇到一個喜歡的人吧。”

　霍意遲的呼吸一下就窒住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用什麽樣的語氣問：“想談戀愛了嗎？”

　“是。”

　“也不是。”

　“我不知道。”

　霍意遲翻過身來，正對著裴釉。

　只是她只能聽見裴釉的聲音，看不見裴釉的臉。

　“你……”

　“之前說的喜歡的人呢？”

　裴釉的聲音似乎有些驚訝：“我難道沒告訴你嗎？”

　“告訴我什麽？”

　“我說她走了。”

　“你說過。”

　“所以她不會回來嗎？”

　裴釉呼出一口氣：“她去了天上，怎麽回來？”

　霍意遲有些愣住。

　之前裴釉跟她講這件事的時候，沒有表現出來多少悲傷的情緒，只是說對方不會再回來，她默認的是去了別的城市，倒是沒有想過原來是不在人世。

　“抱歉，我以為……”

　裴釉沒再躺著，她索性坐了起來，抱著自己的膝蓋。

　“我當時跟她約定好，等我們上了同一所大學，我們就在一起。”

　“可是她連最後一堂考試都沒考完。”

　裴釉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

　霍意遲卻覺得心裡一緊。

　她很少有這樣的跟裴釉“談心”的時刻。

　但今天也不算突然。

　因為在“朋友”這個關系上，兩人終於一致了。

　之前都只是表面的以為。

　而人總有情緒抒發的時刻，霍意遲深知這一點，現在對於裴釉講這些心事就一點兒也不意外了。

　霍意遲也跟著坐了起來，她的雙手撐在了兩側。

　明明什麽也看不見，但她又好像可以看見裴釉下垂的眼瞼和下壓的嘴角。

　“怎麽說呢，那是我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她也喜歡我，只是我從沒想過，我跟她就沒有後續了。”裴釉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沒那麽沉重。

　霍意遲有些不知道怎麽安慰，可她還是開口說：“現在已經過去很多年了。”

　大學四年，畢業兩年。

　過去了整整六年。

　“是啊，很多年了，我終於從她去世的消息裡走了出來。”

　“以前會想她想得很頻繁，但現在不會了，只是我前幾天做夢還夢見她，夢裡她讓我不要再想著她了，我醒來的時候在流淚。”

　“我想了幾天，我覺得她說得對，我是不該再封閉著自己了。”

　“嗯。”霍意遲真心祝福她，“那你的願望今年一定可以實現。”

　如果裴釉喜歡的人會是她就好了。

　霍意遲不無失落地想到。

　她一直都知道裴釉有個喜歡的人，所以才不敢往前一步。

　那現在裴釉已經明確表示想遇到喜歡的人，就當著她的面，離她不到一米的距離，明確表示的。

　霍意遲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她覺得自己的喜歡真的低到了塵埃裡。

　裴釉還是有些好奇，她喊了霍意遲一聲：“小霍。”

　“你一直喜歡的人，我認識嗎？”

　霍意遲張了張嘴，她想回答“認識”，但又怕裴釉猜到了。

　於是她反問：“問這個做什麽？”

　“身為朋友的八卦。”裴釉的回答很正常。

　霍意遲又躺了下去，她閉上了眼睛，想著該怎麽形容，可以讓她不露餡。

　裴釉以為她睡著了，也跟著躺了下來。

　時間過去了不知道多久，霍意遲才說：“她是朋友。”

　朋友。

　裴釉。

　一樣的首字母。

　作者有話要說： 今年一鍵入冬

　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