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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燈》第5章
林聲靠碼字賺錢,但寫的從來都不是自己的。

 他販賣文字,那些毫無靈魂的、無法書寫意義的文字。

 很多時候他想起沈恪,也都會想,如果有一天自己的謊言再也兜不住,沈恪知道了他是什麽樣的人,到那時候,在做//愛時會溫柔地抱著他親吻的男人會以什麽樣的表情來面對他。

 林聲不會去定義二人的關系,他並不覺得自己跟沈恪有情感上可發展的空間,但也並不覺得他們只是單純的pao友關系。

 三次見面,三次做//愛,說起來好像就只是x伴侶,可林聲認為,在肉//體撞擊的同時,他們的靈魂有一小部分也是在呼應著的。

 只要有靈魂上的輕觸,他就願意更多的去相信自己也帶給了沈恪不同尋常的精神體驗。

 rou欲並不可恥,可如果rou欲之中融合了一丁點的靈魂交流,林聲就覺得自己還沒墮落到不可挽救的地步。

 當然,頭腦清醒的時候他也知道自己只不過是在為那上不了台面的低級欲/望尋找借口,現在的他就是在靠著這借□□著。

 沈恪約他聖誕節見面,這讓林聲得到了充分的滿足。

 就在昨天晚上,何喚還問他:“哥,你聖誕節怎麽過啊?”

 如果說林聲的世界裡還有朋友的話,那麽何喚是唯一一個。

 林聲跟何喚是來了這地方之後認識的,在這個城郊的群租房裡。

 人長大之後,見識過生活最真實的樣子之後,是很難信任別人的,因為太清楚人心是怎麽回事兒了。

 自己有多不可靠,別人就有多不可靠,所以能遇見相對來說信得過的人,那基本上就是最大的生之幸運。

 林聲遇見何喚就是幸運,他覺得何喚是他活了這麽多年認識的最純粹的人。

 善良,真誠。

 當然,也有可能是假的,可至少目前為止,何喚確實沒坑過他。

 大學剛畢業,二十出頭,放棄了明明可以轉正且薪資不菲的工作,非要來追夢。

 林聲沒問過何喚到底要做什麽、現在在做什麽,沒必要,因為很顯然,他們都是失敗者,失敗者和失敗者之間是不能互談理想的,太傷人了。

 但林聲還是很喜歡聽何喚說話,兩個人沒事的時候就到外面的荒地吹風,天寒地凍的,偏偏就喜歡這樣。

 林聲把自己跟沈恪的事情告訴了何喚,沒有細細描述,只是輕描淡寫地說認識了一個很聊得來的人,不過自己說了謊。

 何喚問他:“你是不是很喜歡這個人?”

 何喚看得出來,自從林聲見過沈恪,整個人的狀態都好了很多。

 就在不久之前,林聲還跟何喚說覺得這個冬天不會過去了,可今天一早起來說的卻是:“總覺得春天快來了。”

 何喚認為,林聲的轉變都是因為這個叫沈恪的畫家,而他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轉變,自然是因為喜歡。

 “我有經驗的,”何喚說,“以前我喜歡上一個人之後也突然變得特別熱愛生活了。”

 林聲問他:“後來呢?”

 何喚抿了抿嘴:“後來他死了。”

 林聲一怔,趕緊向何喚道歉。

 何喚笑著擺擺手:“又不是你謀殺了他,幹嘛跟我道歉啊。”

 何喚說:“那時候我們還是高中生,我都沒和他說過幾句話,總是偷偷地看他,有一天他放學後給我塞了一張紙條,約我在鐵軌旁邊見面。”

 高中時代對於林聲來說有些遙遠了,一個三十歲的男人回頭去追憶青春歲月,總是畫面模糊,尤其在那些時光中,林聲從來沒有留下過什麽值得回憶的驚人之舉,青春對於他來說只是去年秋天落下的葉子,如今找也找不到。

 但對於何喚來說就不同了。

 何喚才二十出頭,高中時代離他還沒有太遙遠,而當初讓他情竇初開的那個男生在他的世界裡也著實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那時候我們住在小鎮上,從學校騎自行車半個小時就能到郊區的鐵軌,小時候我們經常去那邊玩。”何喚說,“當然了,大人們都不讓我們去,因為偶爾駛過的火車很可能會要了我們的命。”

 林聲安靜地聽著,想象著綠皮火車轟隆駛過的樣子。

 “那天我騎著自行車去赴約,天知道我有多開心,我喜歡的男生要跟我約會。”何喚看著遠方的積雪,“當時也是冬天,我第一次在下過雪之後騎車不怕摔倒。”

 這是一個悲劇故事,林聲知道,他大可以讓何喚就此打住,不要去回憶,但他沒有,他有傾訴的欲望,何喚也一樣需要傾訴。

 “我趕過去的時候他就在鐵軌邊等我,專門等著我,我朝著他跑過去,問他為什麽要我來找他。”何喚笑了,天氣冷,他抬手蹭了蹭鼻子,確認自己沒有流出鼻涕來,“他問我是不是喜歡他,當時我嚇壞了,但沒有否認,他跟我說他希望我來見證他最勇敢的時刻。”

 何喚停住了,林聲就那麽等著,等他繼續說下去或者放棄講述。

 過了好一陣子,何喚終於開了口:“然後他在我面前被火車撞死了。”

 林聲震驚地看向何喚,聽見何喚說:“我當時真的差點瘋了,想了好幾年都想不明白他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後來我就不想了,把這當是他送給我的禮物,畢竟只有我見過他死時的樣子,而且他的遺書中也有一句話是留給我的,他說‘生命不可貴,但想必死還是很疼,我去試試,如果真的很疼,你就放棄吧。’”

 林聲問:“這是什麽意思?”

 “可能他偷看過我的日記。”何喚說,“因為我在日記裡說過,我不想活了,但是喜歡上他之後我很希望自己能長命百歲,因為活得越久,就可以喜歡他越久,只是他似乎沒看到後來的那些。”

 林聲跟何喚站在雪地裡沉默,原來不止他一個人曾有過自殺的念頭。

 有時候林聲會想,是因為我們這代人太脆弱嗎?人生不順了,就想著用這樣的方式去逃避?

 他沒有答案,也不知道去哪裡尋找答案。

 但可以肯定的是,死亡跟活著都需要膽量。

 “廢話說得有點多,”何喚說,“那個叫沈恪的人,你每次提起他,都挺開心的。”

 “有嗎?”林聲以為自己並沒有暴露。

 但要說喜歡,他覺得並不至於,他跟沈恪互不了解,在對待人生態度謹慎的他眼裡,他對沈恪絕對談不上喜歡。

 那種感覺很微妙,林聲並不知道應該怎麽去定義。

 “有吧,我覺得有。”何喚說,“你聖誕節會跟他一起過嗎?”

 何喚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林聲還沒有收到沈恪的信息,他說:“不會吧,我對節日沒什麽概念。”

 不僅是節日,對於林聲來說,一年到頭沒有哪天是特別的,如果非要選出一個來,那麽他更願意在未來的每一年去紀念他和沈恪見面的日子。

 原本沈恪也是跟林聲差不多的人,對節日並無好感,可節日存在的意義其一就是給人們的見面創造理由。

 所以沈恪糾結了兩個晚上之後給林聲發去了信息,他想跟林聲一起過聖誕。

 是見面過節,而不僅僅是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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