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綺拍最後一場戲這天，鄭名坐著輪椅出現了，腰間扣著小蜜蜂，懷裡抱著氧氣瓶。

　白綺：？

　這麽嚴重的嗎？

　席乘昀掀了掀眼皮：“他自己左右腿不協調，摔了一跤。”

　鄭導像是被人掐著脖子一樣，嘴裡隻發出了“哈”的一聲嘲諷，然後就沒說什麽了。

　到最後白綺都不知道，席乘昀到底怎麽“殺”鄭名的。

　鄭名睜著一雙死魚眼，滿臉寫著“毀滅吧趕緊的”，小蜜蜂擴音器傳遞出了他的聲音，嗡嗡的：“席老師，趕緊的。”

　“白綺今天這出戲要揍席老師，哎對，打臉，打臉知道嗎？要不要我教你？”

　席乘昀聽完眼皮都沒掀一下。

　鄭導自覺好像找到了脈門，於是快樂地開著輪椅，圍著白綺轉了三圈兒，非要教他：“我跟你說怎麽打臉，席老師的臉可不容易被打著……”

　鄭導舉起了自己的手：“你看啊，這是巴掌，要這麽掄圓，席老師這人吃勁兒，所以你力氣得使大點兒。”

　白綺忍不住打斷了他：“嗯？拍戲不都是借位打嗎？”

　鄭導陰陽怪氣：“哪兒呢？席老師這麽敬業的人，什麽都是真刀真槍地上。”

　白綺的思維忍不住發散了一下。

　那……什麽，也是真♂刀♂真♂槍？

　啊。

　白綺及時意識到了自己的思維不對勁，於是又死死地按了回去。

　白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他的力氣也不小的，之前為了學種地，都把勁兒練出來了。

　鄭導注意到他的目光，語調微酸：“舍不得啊？”

　白綺含糊地應了一聲：“唔。”“我怕我分不清輕重，席哥的臉可貴啦。”

　鄭導：“放心吧，席老師的臉還不及你的手貴呢，乖，放心大膽地去吧……”

　鄭導在後面推了推白綺的腰，被席乘昀不冷不熱地掃了一眼。

　鄭導見狀，偏要再推一下白綺的腰。

　結果一下用力過猛，反倒把自己推滑出去了。

　鄭導：“……”

　席乘昀懶得看他，隻朝白綺伸出了手：“過來。”

　白綺這才走到了席乘昀的面前。

　席乘昀眸光微動，猝不及防地抓起白綺的手腕，將他的手掌貼在了自己的臉上。

　席乘昀低聲問：“什麽感覺？”

　……什麽感覺？

　這個問題太過寬泛。

　白綺的腦子裡本能地一瞬間湧出了許多的答案。

　有點涼，皮膚很細膩，嗯……席乘昀抓著他有點緊。

　席乘昀輕輕松開了他的手腕，低聲說：“和別人的臉也沒什麽區別。”“一會兒不用顧忌太多，最後一個鏡頭，你很優秀，可以演得很好。”

　還是有區別的。

　席老師的臉格外好看。

　白綺話到了嘴邊，又沒有說出來。

　那邊鄭導喊了一聲：“好了，準備好了嗎？準備開機！”

　白綺和席乘昀走入了鏡頭。

　就在這時候，白綺突然想起來，鄭導為什麽說他的手比席老師的臉貴呢？是席老師和他說過類似的話嗎？

　“123，走！”那頭鄭導的聲音一響起。

　白綺飛快地將自己重新投入了拍攝劇情中。

　李玉終於意識到，自己好像成為了班鈺人手裡的一件籌碼。

　他闖入了議事堂，眾目睽睽之下，抬手飛快地扇了班鈺人一耳光。

　白綺也是這樣做的。

　他拖著長長的裙擺，跟隨著機位，快步跨過了那道門檻。

　席乘昀坐在太師椅上，抬眸看他，嘴角一勾，看上去溫文爾雅：“今天怎麽……”

　他話還沒有說完，白綺一巴掌扇了上去。

　一刹那間，白綺覺得自己好像都聽見了風聲。

　面前的男人被打得微微偏過了頭。

　他偽裝的表象，有一瞬間的龜裂，他的嘴角輕輕抖動了下，最後還是繃住了嘴角的那點笑容。

　他慢吞吞地轉過了頭，臉上是笑著的，只有眼底是冰冷的。

　一時間，鴉雀無聲。

　白綺的呼吸都跟著窒了窒，仿佛真化身為了裡面的角色。

　席乘昀垂下眼眸，看了一眼白綺的手。

　然後他扣住白綺的手腕重新舉了起來，白綺往回縮了縮，卻沒能縮得回去。

　席乘昀的目光緊緊盯住了他的手指，像是在端詳打量，這是一樣長什麽樣的“武器”。他的目光如化實質，帶著炙熱的溫度，像是要從指尖起，將白綺整個人都燙化開。

　這大概就像是文學作品裡，常形容的那個詞——視奸。

　「李玉生出了無所遁形的感覺」

　劇本裡是這樣寫的。

　白綺給這個描寫更豐富了一點形容。

　他覺得像是赤裸裸地站在那裡一樣，被席老師的目光一點點扒光了，看透了。

　席乘昀這時候喉間發出了一聲輕笑。

　他問：“這麽大的火氣？一個耳光打夠了嗎？沒打夠再來一次。”

　他抓著白綺的手往自己的臉上輕拍。

　“來啊。”席乘昀低聲說，眉眼帶著凌厲的弧度。

　明明是被打的人，看上去，卻更像是動手的那個人。

　白綺沒有動。

　劇本裡的李玉就是被班鈺人的反應驚住了，所以動也沒有動。

　席乘昀又低笑了一聲，說：“李家養的兒子……”

　然後白綺突然感覺到掌心一熱。

　席乘昀輕舔了一下。

　鄭導瞪大眼：“卡卡卡卡！”

　助理聽得都忍不住扭頭看他，這一串喊得跟突然結巴了似的。

　鄭導心裡罵罵咧咧，說這狗比，哈，他就說呢，怎麽聽見他教白綺打臉還不動聲色呢，搞了半天打的這樣的主意！

　這他媽的劇本上有嗎？

　沒有哇！

　鏡頭下的席乘昀卻並沒有頓住動作。

　他的目光緊緊盯住白綺，像是用目光肆意地把玩什麽心愛的東西一樣。他舔了下唇，將舔變成了一個猝不及防的極其短暫的親吻，然後他咬了一口白綺的手。

　好像那凶猛的野獸，面對心愛的獵物時，舍不得一口咬斷了他的脖子，就只能用舔咬來克制內心強烈的欲望。

　“現在敢打了嗎？”他問。

　白綺的手輕抖了下，手指蜷起，好像將席乘昀噴灑出的溫熱氣息，全部圈在了掌心。

　那麽一瞬間，他發現自己好像又有一點無法分辨席老師和班鈺人。

　鄭導推著輪椅往前走了兩步，走著走著，又覺得這樣實在太慢了，於是乾脆站起來，徑直往席乘昀那邊走：“席老師，過分了。”

　席乘昀頭也不回。

　他從工作人員那裡接過一張濕巾紙，托住白綺的手背，慢條斯理地給白綺擦起了掌心和掌側。

　白綺一下被拽回了現實。

　還不等他從那種怪異的感覺中掙脫出來……濕巾紙不輕不重地擦上去，那種濡濕的感覺更奇怪了。好像席老師將他的手視若珍寶地捧起來，又再度俯首去舔吻一般。

　白綺覺得自己好像有一點點的不對勁。

　他忍不住又蜷了下手指。

　席乘昀低聲的，用溫柔的，近乎哄小朋友一般的口吻哄道：“快好了，馬上。”

　說完，他就放開了白綺的手。

　白綺的手自然垂落下去，再蜷一蜷手指，當然只能抓得住空氣。

　席老師變得很不一樣……

　白綺腦中驀地冒出了這個念頭。

　但他實在把握不住，那一刻席老師展露出的侵佔意味，是來自班鈺人，還是來自他本人。

　席乘昀低聲誇了句：“演得很好，可以收工了。”

　鄭導：？

　鄭導：“等會兒，重拍。”

　席乘昀輕挑了下眉尾，淡淡應聲：“嗯，我沒有意見。”

　鄭導：“……算了。”

　媽的。

　根本沒人能鬥得過席乘昀！

　重拍，大概也就是讓席乘昀多親兩下白綺的手。

　鄭導看向白綺：“他剛才親你手了。”

　白綺不知道為什麽，有點兒不好意思，他點了下頭：“啊。”

　鄭導繼續提醒：“你看劇本裡有這段嗎？”

　白綺一下也記不清楚了，但在他心底，席老師實在不會是那種亂編劇本的人。白綺：“嗯？有吧。”

　鄭導：“沒有，沒有！這是他自己添的！”

　席乘昀慢條斯理地一應聲：“嗯。”“這樣看上去不夠變態嗎？”

　鄭導：“……”

　確實。

　這都不叫變態了。

　這叫老變態。

　人家打你臉，你不僅按原劇本拉著人家繼續打你，你還要親人家的手。

　多老變態啊！

　席乘昀：“那就行了。”

　白綺微微轉過頭。

　是為了角色效果更好啊……唔，這倒確實是席老師的風格了。

　我又怎麽能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白綺扭臉馬上燦爛一笑：“親一下手也沒有關系呀，只要不崩人設，席老師怎麽親都可以啊！”

　他還記著合法夫妻的人設呢。

　席乘昀輕笑一聲，目光輕輕地掠過了白綺的面容：“……嗯。”

　他眼底的深沉色彩，幾乎凝成了化不開的墨色。

　鄭導喉頭哽了一大波狗糧：“……行吧。真有您的席老師！”

　他忍不住戀戀不舍多看了白綺好幾眼。

　席乘昀到底上哪兒騙的這麽一個小甜心？

　鄭導灰溜溜地又往回走：“接著拍接著拍！”

　他們的戲份兒本來就短，分組拍很快就拍完了。

　這時候助理阿達已經把車開過來了。

　白綺見狀轉身去後台換衣服，等換好衣服出來，席乘昀已經把車門拉開，等著他上去了。

　白綺乖乖坐進去，席乘昀還彎腰給他系安全帶。

　鄭導扒著車門，不死心地說：“白綺，席老師喜歡的，我也都很喜歡。你懂我的意思嗎？”

　白綺：？

　席乘昀緊跟著坐進了車。

　他慢條斯理地把鄭導的手，一根一根從車門上扒開，他說：“綺綺，咱們不和裝瘸的騙子玩兒。”

　鄭導看了看自己因為過於激動，又從輪椅上原地起立的動作：“……”

　鄭導大喊一聲：“快！有什麽活動嗎？馬上給我接一個！我要戴著小蜜蜂出席！快！”

　席乘昀“啪”一下把車窗關上了。

　車輪一轉。

　讓鄭導吃了一嘴土。

　鄭導：“淦。”

　……

　席乘昀帶著白綺回到京市市區的第一件事，就是帶著白綺去辦護照。

　隨著《完美夫妻》越來越火爆，讚助商也一步一步升級了。下一期的讚助商就直接大手一揮，請他們到國外去錄一期節目。

　白綺的護照都不知道過期多久了，得趕緊辦新的。

　白綺拍完照出來，席乘昀已經在等了。

　席乘昀迎上他：“手。”

　“嗯？”白綺疑惑地伸出手。

　席乘昀扣住了他的手指，讓他將掌心舒展攤開，然後往上面放了一堆的五角錢和一角錢。

　硬幣圓且硬，捏在手裡格外的有分量。

　白綺舔了下唇。

　卻好像從上面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氣，像是寺廟裡的那種味道。

　白綺腦子裡驀地冒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為了付啵啵的資費，席哥去偷寺廟許願池的硬幣了？？？

　網上消息靈通，這會兒他們已經在議論白綺和席乘昀殺青的事了。

　【啊啊不知道電影何時才能放出來，我已經饑渴難耐了！】

　【哈哈我笑死，姐妹快去看鄭導的騷操作。他昨天去參加某個高定品牌的活動，多難得啊，幾百年才這麽一回見他出山。結果因為打扮太像搞傳銷的成功學大師，被保安攔住了哈哈哈】

　作者有話要說：成功學大師必備小蜜蜂！

　鄭導：受傷的只有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