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族出事的消息，楚凌晗不是從自己父親那裡知道的，是她從師妹君鈴得知的。

　並且是在事情發生的半個月後。

　“這麽大的事情，父君怎麽可以瞞著我。”楚凌晗語氣重了一些。

　“師兄對不起，是龍帝伯伯讓我不要告訴你的，可我想你或許會想要知道。”君鈴咬了咬嘴唇，說道：“師兄你什麽時候回來，東域現在很亂，門中入魔的修士越來越多了。”

　“半月前有了師伯祖發瘋毀了閉關的洞府，還損毀了一部分的門派大陣……”

　這些事情不止是龍帝讓她不要說，路師兄也讓她不要說，說就算師兄回來也沒有用。可根本不是這樣的，師兄要是回來，他們就不用那麽緊張，夜以繼日的修複陣法，還要防禦青州城。

　東域的臨仙門被魔尊找上門，死傷了很多弟子，不但精銳盡出連大乘、天仙境的修士都死了幾個。那些小門派就更不用說了，魔物的數量那麽多，就算修為比不上修士，可只要用數量堆，遲早能讓修士筋疲力盡，然後殺死。

　“師兄，掌門師伯還沒有醒。路師兄前幾天受了傷，他傷勢都沒好就又去青州城了，珩秋師弟已經幾個月沒休息好了，就算是修士也承受不起每日靈力耗盡不眠不休……”

　君鈴說著說著眼眶都紅了，她一直待在門派裡，長輩寵著晚輩哄著捧著，哪裡經歷過這些。可前不久門中出事，那場面嚇得她當時就六神無主，後面雖然好一些，可心中驚懼始終沒有消散。

　以她這樣的情況，一旦碰上心魔，最後難逃身死道消的結局。

　楚凌晗沒有開口打斷君鈴，看得出君鈴真的急了，這些事情原本應該都是要瞞著自己的。理由是什麽她也猜得到，無非是二師兄、師叔師伯還有父君不想讓在南域的她擔心。

　要說一開始父君還有讓她回去的打算，現在各域情形都不好，他們更願意她平安留在南域，而不是冒險回去。

　“……魔族不知道會不會像對臨仙門一樣對我們的門派，不過到現在也沒聽說有魔尊要找上門……師兄，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問你。”君鈴說到這裡，咽了咽口水有些猶豫的說。

　“外面都再傳師姐她就是魔族的魔主，是二十萬年前被封印的那個魔族主宰顧漪，這件事情是真的嗎？”

　“我問師兄師伯他們，他們不點頭也不搖頭，都不肯告訴我。珩秋也是一樣，他隻說讓我不要問……我、我不想相信這個，這一定不是真的，對不對。”

　“師姐那麽好，她、她是因為墮魔身不由己才會打傷掌門師伯的對不對？！師姐怎麽可能是魔族的主宰，她明明那麽好，那些魔族那麽壞……”

　君鈴一邊說，一邊用求證期待的目光看著她。

　楚凌晗沉默著，是選擇不說還是……其實她心裡已經有答案了。有的事情，其實君鈴心裡都清楚，只是因為沒人承認，所以才愛會抱有幻想。

　“君鈴，師兄可以告訴你，這件事情是真的。”

　“怎麽會……二十萬年啊，師兄，怎麽可能。”君鈴不敢置信，“師兄，會不會是奪舍？！”

　“不是。”楚凌晗說到這裡，頓了頓，“我見過她，不會是奪舍。”

　不說以魔主的身份，會不會偽裝自己，假裝自己是一個小小修士。就算她假裝，那又有什麽好處，難道只為了和自己虛與委蛇？完全沒有那個必要，而且當日顧漪和她說話的口吻，和厲霜桐絲毫不差。

　不，也不能說完全沒有變化，只是那變化屬於正常。憑空多了一重身份和記憶，沒有變化才是不可思議。

　君鈴很久沒有說話，眼淚簌簌落下來，她捂著臉躲開，“師兄你別看。”

　楚凌晗靜靜的看著她，直到她哭累了，情緒穩定後才說：“好些了麽。”

　君鈴抽噎的說著：“好、好些了。”

　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已經接受了，楚凌晗心中歎氣。

　“君鈴，別難過。師兄有事情要交代你，你靜下心來聽師兄說……”

　楚凌晗知道東域情況不對，知道門中現在也是情況危急，可讓她就那麽丟下葉聞卿，她又有些難以做出決定。只能先讓君鈴暫時給她傳遞消息，而她也要仔細思考一下之後該何去何從。

　半個月，她也只剩下半個月的時間了。

　這籠罩景州城的陣法，半個月後就會徹底消失。其實這些天，對陣法懂一些的修士，都能看出陣法飯屏障已經開始減弱了，只是因為很細微，所以沒有被大眾察覺。

　君鈴聽了她的話，點點頭：“我會幫師兄你看著，師兄你如果回不來，就留在南域吧。”

　“我怕路上有危險。”

　“我知道師兄你放心不下無憂姐，鳳族出了那樣的事情……要是鳳族不行，師兄你就帶無憂姐回來吧……雖然我知道無憂姐很有可能不會答應。”

　人族尚且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人，妖族對於自己的族群更加看重，對自己的族人更是看著親人。這種關鍵時刻，普通妖族尚且會護著自己的族人，更何況無憂姐是鳳族左羽君，大概率不會離開。

　師兄對無憂姐一往情深，讓師兄留下無憂姐自己一走了之，唉，也很困難。

　“門中情況其實也還好，師兄你不要太擔心。”君鈴心安定下來後，想到自己剛才都說了什麽，急忙想要開口補救。

　楚凌晗點點頭，實際上根本沒把君鈴這話聽進去，剛才話都說到那個份上。即使情況沒有到危急關頭，想來也差不多……魔族是鐵了心的要對整個山海混元界下手。

　玄陽劍派在東域本該首當其衝，現在卻是臨仙門頂在了前面。往好了想是顧漪還念著那點同門情誼，不忍動手。往壞了說，不過是多拖一些時間，早晚還是會輪到。

　如果不是魔族下手還有分寸，楚凌晗真的要懷疑顧漪是不是想要滅世。

　“師兄，我還要煉丹，就不打擾你了。”

　“記得幫我和無憂姐還有小琉璃帶好，我很想她們。”君鈴說。

　楚凌晗沒把無憂就是聞卿的事說出來，現在情形那麽亂，這又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釋清楚的。她想以後會有機會的，到時候幾人在坐下飲酒賞月談天，不是更好麽。

　“師兄會的，你也照顧好自己。”

　“嗯，師兄再見。”

　千裡鏡一暗。

　楚凌晗看著千裡鏡，靜坐了好一會兒，才起身推開門出去。

　鳳族在經過魔族那麽一弄，簡直是元氣大傷。如果不是魔族將入魔的同族帶走，後又有楚凌晗將她們帶回景州城，光是那離火山買中的被魔氣侵蝕的妖獸都夠她們喝一壺。

　鳳族中唯一一位金仙境墮魔，墮魔之後像是釋放了本性，竟然做出屠戮同族的事來。最後竟然是顧漪出手才將其壓製住，並且直接帶走。

　太古時代那麽多的神獸，能夠繁衍成族的只剩下龍、鳳兩族，其他都只剩下了小貓兩三隻。

　這一次經此一役，鳳族也變得青黃不接起來。如果不是龍鳳兩族始祖於太古時代，對世界有功，恐怕也是和其他神獸一樣的命運。

　“陛下，您要盡早決斷啊。”芷長老勸說。

　鳳族和凰族的長老加起來只剩下三位，凰族那邊隻余一位，其余三位長老全部背叛，投向了魔族。

　這也是後來聽凰族二長老凰玉說的，至於鳳族這邊只剩下芷長老和二長老鳳司。

　金仙境一死，鳳族最高實力剩下三位天仙境，十六位大乘，余下合體境十七，化神三十九，其余加起來不過百。

　“本君知道，他們現在恢復的怎麽樣，入魔有沒有留下問題。”

　“沒有，修為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提升，並且沒有後遺症。如果不是心魔太過凶險，我都要懷疑這其實是天道的恩賜了。”凰玉苦笑。

　“不把東西給他們，他們不會撤退。”

　“南域受苦，這到底是對還是錯。”

　“陛下，您不能那麽想。如果不是景州城內有他們想要的東西，城外那些魔潮也會去其他地方，要說起來，我們這也算是束縛住了他們三個月，讓他們沒有辦法做惡。”

　“鳳司鬥膽，請陛下去和魔主顧漪談判。如果這城中魔族所覬覦之物，能保南域太平，也算是值得。”

　凰玉：“說的簡單，你我怎麽知道那些魔族會不會履行承諾。”

　“天道誓約，只要魔族還存在這世界上，不可能不怕這個。”

　“一旦立下天道誓約，由不得他們不履行。沒有人可以在天道誓約下鑽空子，天雷劈身修為潰散，沒有人能夠受得起。她顧漪為魔族之主，那麽就讓她那整個魔族為約。”

　在她們討論的時候，有敲門聲響起。

　“進來。”葉聞卿道。

　有年輕的鳳族推門進來，“陛下，凌墟君到了，他想見您。”

　凰玉、鳳司和芷長老對視一眼，同時行禮道：“陛下，既然凌墟君到了，我們就先退下。”

　“關於剛才的提議，陛下你可以考慮考慮。”凰玉走在最後，退出去前說道。

　不多時，楚凌晗從外面走了進來。

　她關上門，走到葉聞卿面前，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葉聞卿看著她，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麽一樣，道：“做好決定了。”

　“是。”

　“我決定回東域一趟。”

　葉聞卿面不改色，點了點頭道：“你早該這麽做了。”

　楚凌晗看著聞卿，歎了口氣突然笑道：“你就不挽留我麽。”

　“你也沒邀請我。”

　“我知道你不會和我走。”她道。

　“我尊重你的決定。”葉聞卿站起身，主動伸手輕輕抱了她一下，“什麽時候走。”

　楚凌晗回抱著，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大概……越快越好。”

　“記得把琉璃帶去。”

　“不，想我她陪著你。”楚凌晗拒絕了，她說：“我現在回去，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就讓她留在你身邊陪你吧。”

　葉聞卿微抬了抬下巴，突然伸手將她衣領向下一拉，道：“我想你不介意多留一天。”

　“你認真的。”她低頭，很認真的看著聞卿。

　葉聞卿笑起來，素來冷若冰霜的面容上勾起一抹帶著熱情的笑。

　回答楚凌晗的是一個吻，落在她的唇上，肌膚相觸炙熱滾燙……楚凌晗忽的想起，自己懷中擁抱著的是一隻火鳳凰，本就不是冰冷的性子。

　只是她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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