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晚晴一走，房間裡靜悄悄的什麽聲音都沒有。

　楚凌晗在床邊坐下來，眸色沉沉的誰也看不出她現在再想什麽。她伸出手想觸碰又有些遲疑，最後手指落在那光潔華美的羽毛上。

　手掌覆蓋住，手心能感受到一陣溫熱傳來。

　“葉聞卿。”她叫她的名字。

　沒有人回應，也是，都不受控制的變回原形了，又哪裡還能清醒的回答自己。

　楚凌晗收回手，嘴角笑容有些冷然，望著那隻華貴的鳳凰目光嘲諷。她伸出手將那隻稍小一些的銀白色鳳凰抱起，放到自己腿上，撫摸梳理著翎羽。

　鳳凰的幼崽，身上很多羽毛還沒長全，可已經能預見長大後的模樣。

　楚凌晗還在墟海的時候，曾經閱讀過墟海之中的典籍。那時候她還不能修煉，每日除了練習基礎劍招外，就是翻閱典籍。

　典籍包羅萬象五花八門，其中除了有前人編纂的典籍外，還有許多是墟海龍族老祖宗們留下的手劄筆記。

　其中有一本提到過墟海龍族和鳳、凰族結合後，有有幾率會生下融合了兩族優點又同時繼承兩族血脈的孩子。在這種情況下，孩子在出生後需要雙親的陪伴，以引導幼崽度過最初血脈排斥的階段。

　在度過第一階段後，兩族血脈趨於穩定達成共識，接下去就是看孩子繼承哪一方的血脈更多一些。

　楚凌晗曾經見過琉璃身上細小的絨毛，那些容貌就和羽族幼崽小時候一樣。又有無憂在一旁背書，她便隻以為是羽族的幼崽，只是人妖兩族混血造成血脈駁雜……可怎麽也想不到真相和猜測相差十萬八千裡。

　她又想到為什麽琉璃和自己都相信她是人族和妖族的混血，因為除去純粹的妖族幼崽外，只有妖族和人族的孩子才會在修為低微的時候化作人形，琉璃殘留著妖類的羽毛，怎麽看都不像是純血妖族。

　這一環扣一環，巧合的天衣無縫，像是冥冥中有一隻手引導著一切。

　原本不應該是這樣的，琉璃和葉聞卿有關，屬於鳳族嫡系血脈——這一點毋庸置疑，最好的證據已經擺在了她的面前。那麽鳳族的血脈無法遮掩，無憂當日也不可能誤認琉璃是孔雀妖族。

　這其中，只怕還有些曲折緣由。

　至於為什麽自己感覺不出琉璃是自己的孩子，和琉璃龍族血脈被封住的事必然脫不開關系。

　這樣的封印只能是琉璃還沒出生時候所下，當時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人很少，甚至於可能只有葉聞卿一個。

　不其然，凌晚晴的話出現在腦海中，自己和葉聞卿的關系？她自己知道自己事，真相絕對不是晚晴想的那樣，她很確定自己和葉聞卿不熟悉。

　可方才葉聞卿那毫不猶豫又果斷的樣子，根本就是篤定自己是琉璃的“父親”，說話間語氣熟稔的很像是一個人。

　楚凌晗將琉璃放到榻上去，用靈石擺了一個聚靈陣，血脈剛剛蘇醒需要大量靈氣溫養。讓琉璃在聚靈陣裡待著，對她有好處。

　接著她回到床邊給床上的火鳳凰輸送靈力，一是為了葉聞卿快點醒過來，自己有話要問她。二則是因為，凌晚晴恐怕攔不住外面那些人多久，總不能讓那些人看見葉聞卿這個模樣。

　南域之地，鳳族獨大。

　這種節骨眼上要是傳出葉聞卿身受重傷需要休養的消息，整個南域都要震一震。

　“快些醒來吧。”

　……

　樓上，大堂。

　凌晚晴將收在房門外面的修士，還有鳳族的右羽君和芷長老都勸說到了樓上。用的理由也簡單，不外乎就是你們不走，難道想要打擾鳳主陛下休息麽。

　嗯，你說凌墟君為什麽可以再裡面。

　笑話，鳳主陛下是凌墟君抱回來的，要說起來還是你們鳳主陛下的恩人。現在凌墟君的弟子受傷昏迷，凌墟君要在裡面照顧，有什麽不可以麽。

　要是覺得不可以，行啊，自己去問凌墟君去。

　這種話都說出口了，還有幾個修士敢冒大不諱去觸凌墟君的眉頭。就算有，那也不是他們這些小門小派……恐怕只有南域位列人族十大修仙門派中的藥師谷和稷下學宮敢去了。

　開玩笑，要是說在沒見識過凌墟君一劍滅魔英姿之前，他們還敢叫囂兩句。那麽在他們自己下場明白了那些黑甲士有多麽難殺之後，他們就都熄了這個心思。

　“凌師妹。”有以玉冠束發的書生走上前，其衣服上的紋路昭示他出自稷下學宮，“不知道鳳主什麽時候能醒，凌墟君弟子又如何？”

　“師兄不必擔心，想來很快鳳主就能醒了。”

　“對了，敢問師兄可知道外面的情形如何。”凌晚晴詢問，她剛才一直在給琉璃治傷，不要說外面的情況，就連剛才誅魔一事她都沒有參與。

　對此其他修士並沒有覺得不妥，藥師谷的修士雖然也能戰鬥，但他們主修的是醫道，本也不是為了殺敵。而且幸虧有他們在，剛才受傷的修士都得到了很好的治療。

　陣法開啟魔族伏誅之後，藥師谷的修士們就自發的出去救助外面受苦的修士和凡人。

　“魔物已經被消滅了，只是鳳主陛下開啟的這個陣法，除去魔族無法入城之外，我等修士也無法離開。”青衫書生歎了口氣，“魔族突然大肆出現，甚至還進入景州城擾亂鳳凰祝典，我們現在都十分擔心門派所在。”

　魔物、心魔不是突然出現，在之前就已經露出端倪，在場的大部分人甚至都打聽過。知道魔物銷聲匿影於二十萬年前，知道魔物這一次是卷土重來。

　能夠消滅魔物的陣法絕對不普通，誰知道自己門派、洞府能不能抵擋的住。凡是在場的修士，就沒有一個是孤家寡人，家裡那可都是拖家帶口一大家子。

　雖然師門都有長輩坐鎮，可看景州城外魔焰滔天，萬一其他地方也是……就算修士無事，凡人未必能受得住魔物侵擾。

　鳳凰祝典所舉行祭祀的祭祀台上，有零星鳳族正在收拾，經過一番修士和魔物的戰鬥後，整個場地都變得破爛不堪，哪裡還有一開始的樣子。

　芷長老站在一旁，倒也沒修士上去自討沒趣，右羽君侍立一旁。

　和那些什麽都不知道，或者說知道的不清楚的修士不一樣。芷長老作為鳳族長老中地位舉足輕重的人，她對於眼下的情況有一個大概的了解。

　二十萬年前魔物連同魔族被封印在南域，封印之處被稱作無底深淵。封印二十萬年不曾松動，這麽長時間都沒有出過紕漏，可現在呢……

　芷長老心中有一個猜測，而且很可能還是正確的。

　那麽多的魔物，甚至城外那大規模的魔潮，絕對不是封印松動能解釋的。恐怕是無底深淵已經破了，被囚禁的魔族全都被放了出來。

　樓下，廂房。

　葉聞卿昏迷中察覺有靈力入體，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睜開眼睛。

　她看著映入眼簾的人影，及時看的有些模糊，但還是第一時間認出了對方是誰。

　楚凌寒。

　楚凌晗低頭看著那睜開眼睛的鳳凰，那一對金紅色的瞳孔，此時正帶著剛醒來的幾分茫然無措看著自己。

　“醒了。”

　她沒聽到葉聞卿說話，忽的，她低笑了一聲，“差點忘記了，你現在這個樣子，怕是不好回答我的話。”

　楚凌晗手指點在葉聞卿的眉心上，用了一種十分卑劣的手段，她強迫葉聞卿化作人形。

　葉聞卿一時不察，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有防備楚凌寒，直接就化作了人形。

　然而體內靈力並不足以支撐她多做其他，於是化形的她身上未著寸縷，大片白皙的肌膚就這樣暴露在楚凌晗的眼中。

　楚凌晗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這一點，她將視線定格在葉聞卿臉上，沒去多看一眼不該看的地方。隨之，一襲紅紗落下來，正好遮蔽住了葉聞卿的身體。

　她俯身看著葉聞卿，一隻手臂撐在床上，另一隻手輕捏住身下人的下巴。

　葉聞卿有一張很美的臉，楚凌晗盯著她看，想要在這張臉上找到熟悉的影子。可惜，她並沒有什麽找到，葉聞卿和葉無憂兩個人，一點都不像。

　不，其實還是有點像的，只是外表的不相似讓人容易忽略那一點神似。

　心中那個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葉聞卿、鳳主陛下，還是說我應該叫你……無憂。”楚凌晗嗤笑一聲，她緊盯著葉聞卿，“到底那一個是真的你，你究竟還要瞞我到什麽時候去。”

　“如果不是琉璃、如果不是這一次的意外，你是不是根本不打算告訴我這些事。”

　葉聞卿抿著唇，被戳破這件事情她並不意外。她認識的楚凌寒從來都不蠢，會被蒙蔽只是因為相信她。

　“你生氣了。”這是葉聞卿醒來後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同樣的，等於是承認了‘葉無憂’就是自己。

　楚凌晗被氣笑了，“我表現的有那麽不明顯麽。”

　“不管你是誰，給你一個機會，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我。”

　“不然……”楚凌晗的拇指在她唇邊描摹著，神情沾染上了一絲凶狠，“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這狠話說的一點水平都沒有，就算被蒙在鼓裡被欺騙，楚凌晗還是沒辦法完全對面前這人狠下心。

　“事已至此，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葉聞卿想過很多次坦白的場景，唯獨沒想過會被壓製在床上，且身上僅有一襲紅紗蔽體，隱隱綽綽什麽都遮不住。

　她道：“你想知道什麽，我說給你聽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