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加上我呢?”從剛才開始,崩潰後就一直垂著頭的藍歆抬起頭,眼裡滿是恨意,雙手在身側緊緊握成拳。
“你的武功、你的心法全是我教的,若我想讓你走火入魔,也是輕而易舉;”藍軒說,“當然,如果你肯乖乖聽話,待來日我大阮復國,牡丹教便是阮朝第一聖教,而你——依舊是聖教的聖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藍歆攥著的拳慢慢松開了,臉上微微帶著些恐懼。
不用猜也知道結局,梅香寒攤開手:“好吧,我承認我現在打不過你,我也不希望柳柳為了我去跟你打一場毫無勝算的架。”
“那你是答應了?”
“其實,梅大小姐、第一女捕頭的名字頂得也夠久了,是時候換一換了,”梅香寒把畫收了起來,和香雪刀一起拿著,“皇帝這個名號,倒是有趣。”
“你很聰明,”藍軒說,“跟你父皇很像。”
梅香寒笑笑,沒有否認,卻也沒有承認,只是問:“那二皇子呢?”
“他需要睡一覺,直到你坐上那個位置。”
梅香寒點點頭,又問:“千陶呢?她什麽都不知道,送她走吧。”
“她也需要留下,作為人質。”
“二皇子還不夠嗎?”梅香寒有些不認可,“千陶還是個孩子。”
“劉家的孩子,死有余辜。”
梅香寒皺起眉:“不需要人質,我會奪回藍家的一切的。”
沉默片刻,似乎是在思索什麽,藍軒說:“那我派人把她送走。”
“多謝……皇叔?我是該這麽稱呼你嗎?”
“隨你喜歡。”大概是一切落定,藍軒整個人看起來都輕松了不少,“明日,便回去牡丹教吧。也該讓你看看你父皇的舊部。”
“這裡不是?”自己竟然猜錯了!
“你為什麽會覺得這裡是?”
“因為你來了。”梅香寒想:若不是這裡,難道還在霧隱山莊?亦或是其他地方?不……不對,應該就是這裡沒錯,看這屋子裡的擺設和那滿牆的牡丹教的功法書,不像是臨時做出來的,所以他們以前一直潛伏在京城裡!
可現在是有什麽理由,不得不離開呢?
“我是特意為了你來的,”藍軒說,“等回到山莊,我便召集所有教徒和你父皇的舊部,宣布你的身份。”
原來是這樣。梅香寒知道了,若是依舊留在京中,便無法一次性召集全部私兵,即使牡丹教總部在這裡,也必須要回去霧隱山莊才能正式“起義”。
“皇叔為了我、為了復國,真是煞費苦心。”
從地下密室出來,藍歆又成了二皇子未來的王妃,在二皇子府上給梅香寒和盛柳安排好了住房,又安排好了明日出城的馬車和隨從。
晚飯,藍歆和二皇子是在二皇子臥房裡吃的,下人們送完飯,一臉了然地笑著離開了。
梅香寒跟盛柳則是和藍軒一起,作為客人,在會客廳裡一起吃了這頓飯。
“解藥呢?什麽時候給我?”
藍軒的筷子幾不可見地頓了一下,笑著說:“解藥在山莊裡有成品,待回去便給你。盛柳身上的毒也還有兩個月,不急。倒是你身上鬱結的真氣,可想好怎麽解決了?”
“不是要回山莊嗎?我師父還在那裡,總有辦法的。”梅香寒問,“山莊裡那些人,皇叔打算如何處置?”
“我本計劃是全部殺掉,但現在找到了你,”藍軒說,“那依你之見呢?”
“便先囚禁起來吧。”梅香寒語氣十分輕松,好像在說天氣好壞一樣,“殺了不好,若是都殺了,來日便是我坐上那個位置,那群名門正派也不會讓我坐得安穩的。”
“阿香!”關著的門被推開了,千陶衝了進來,“皇兄他……皇兄他要軟禁我!”
糟糕!梅香寒趕緊起身,擋在藍軒身前:“公主殿下,二皇子並非要軟禁你。來,過來這邊。”
“阿香,你好像有點奇怪?是有誰在嗎?”千陶試圖越過她朝那邊看,卻被擋得嚴嚴實實,“啊——我知道了,她也在對不對?!”
當即氣得轉身朝外走。
看她出去,梅香寒松了口氣,跟了上去,跟她解釋了好一會兒,才安撫好她,又說:“明天會有人送你回宮,乖乖回去。”
聽她這麽說,千陶下意識覺得奇怪:“那你呢?”
“我自然是回家啊,我的休假可還沒結束呢。”
半信半疑,千陶還是離開了。
回到屋裡,就看到藍軒表情玩味地看著她:“桃花債?”
“皇叔!”梅香寒松了口氣,假意斥責,“這輩子我都會只有柳柳姑娘一人!這親事也是皇叔當初許下的。”
“沒想到,最後竟是讓你娶到了我們山莊的第一女俠。盛柳也算我看著長大的了,好好對她。”
“不用皇叔說,我也會的。”
第二天一早, 便按計劃把千陶送回宮,藍軒和藍歆挾持著二皇子,帶著他的侍衛, 一起上了馬車。
梅香寒和盛柳在後面一輛上, 兩人各自蒙著臉,不欲被人看到。
憑借二皇子的臉,車隊並沒有受到檢查就順利出了城, 一路向南, 朝著霧隱山莊駛去。
一路上, 藍軒似乎還在試探梅香寒的誠意, 都被她真誠的表演混了過去, 等到了霧隱山莊時, 藍軒看起來已經徹底相信了。
看到兩人竟然是跟著藍軒、藍歆一起回來的, 所有還住在霧隱山莊的人都傻了眼:“莊主、藍小姐,你們怎麽從外面回來了?”
“諸位,多有得罪了。”藍軒衝一群人拱手行了禮,“來人!”
接著,便有山莊的弟子們衝了進來,把所有人控制住。
有人第一反應便是運氣抵抗,卻發現自己絲毫運不起真氣,當即怒吼道:“你對我們做了什麽?!”
還有人向梅香寒投去求救:“盟主,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他竟然給我們下藥, 盟主你不管嗎?”
松石老人坐在那裡, 穩如磐石。梅香寒看向他,得到的是那一個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自信眼神。
長孫摘月和司空鯉看見兩人回來, 以為是找到了解藥,還沒來得及恭喜, 事態就發展成了這樣。
“盟主!你……該不會跟他們是一夥的吧?!”司空鯉腦海裡閃過一個想法,趕忙問。
“你猜對了。”梅香寒嘴角一勾,“從今天起,我不再是武林盟主。”
“藍軒,你投靠了狗皇帝?”有人怒問。
“錯的離譜。”藍軒說,“我們怎麽可能投靠狗皇帝,畢竟我姓藍,大阮皇室的那個藍。”
一語驚四座。
“你……你是?!”有些人頓時想起了前朝的事。
藍軒廣袖一甩,走到屋子裡的主座坐下:“曾經的平南王,藍永亦。”
“梅香寒,你不是朝廷鷹犬嗎?怎麽會投靠前朝余孽!”雖然他們不待見如今的朝廷,可也更不待見前朝。
“她不姓梅。”
聞言,有人問:“藍軒,你什麽意思?”
長孫摘月一直沉默地看著事態發展,剛剛司空鯉發言之後,她便拉住了司空鯉,讓他安靜地看著。
“劉家狗賊殺進皇城時,皇兄唯一的女兒才剛剛出生三天!”藍軒十分憤怒,“可憐我的侄女,才剛剛出生三天,就成了亡國公主!失去了爹娘!”
一群人臉色大變,如果梅香寒這女魔頭真是前朝公主,那大宣危矣!
想起師門預言,司空鯉頓時把希望放到了盛柳身上,不顧他師姐的阻攔,喊道:“盛女俠!你……”
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長孫摘月捂了嘴。
“多謝皇叔告訴我真相,不然我至今還在認賊作父,為我的殺父殺母仇人效力。”
大概是因為松石老人一直沒說話,直到現在,才有人想起他:“松石老前輩,您就這麽看著您的徒弟走上歧途嗎?”
“老頭子我隻負責教授武學,至於她選擇什麽,老頭子可管不到。”松石老人笑眯眯的說。
眾人發現自己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有些人頓時開始罵起了人。
一抬手,藍軒便點了那些罵人的人啞穴:“在塵埃落定之前,還請各位繼續留在山莊裡了。”
解決了那群江湖人士,梅香寒第一件事就去找藍軒要解藥。
這次藍軒沒有再推脫,十分痛快地把解藥交給了她:“我替藍歆說句抱歉,以後都是一家人,過去就過去了。”
“那是自然,皇叔的面子,我還是要給的。”接過解藥,梅香寒衝他笑了笑,“那我就先去了。”
“快去吧,盛柳這孩子估計也一直在等著呢。”
拿到解藥,梅香寒並沒有第一時間拿去給盛柳服下,而是跑去找了松石老人。
“師父,你幫我辨一下,這裡面都有哪些藥材?”
松石老人接過去,放在鼻尖嗅了嗅後,說了一堆藥名。梅香寒跟從齊仵作那裡問來的解藥配方做了對比,確認無誤後,這才收了起來。
“師父,你不問我為什麽嗎?”臨出門前,梅香寒回過頭問。
“你從小做事就有主見,不必問。”
“我看,師父其實什麽都已經知道了吧?”
衝他笑笑,松石老人卻沒有回答。
回到盛柳房間,梅香寒把解藥遞給了她:“是真的。”
解藥味十分苦,盛柳卻是眉頭不皺地一飲而盡,讓梅香寒去掏油紙包的手頓了頓。
捏了塊蜜餞遞到她嘴邊,梅香寒說:“吃了,吃了再運功。”
蜜餞上的糖漿在舌尖慢慢融化,甜味暈開,充滿整個口腔,盛柳抬眸看了她一眼,這才盤起腿,閉上眼開始運功。
真氣運轉兩周天后,盛柳緩緩睜開了眼,外面天卻是已經黑了。
她一睜眼,梅香寒便湊了過來:“感覺如何?”
“好像……沒什麽感覺。”
拉過她的手,把上她的脈搏,過了好一會兒,梅香寒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氣:“毒解了!”
“我們去找你師父。”盛柳說著就要下床,然而剛一落地,便朝一旁倒去。
梅香寒順勢抱住她:“三秋之毒本就奇怪,毒性又強,你剛解了毒,還是好好休息。”
“可你……”
伸出食指點在她的唇上,梅香寒說:“沒關系,現如今需要我動手的事也不多。況且師父這次沒說要走,等你好了,再去找他也不遲。”
其實今天她去的時候,松石老人對她身上鬱結的真氣隻字不談,梅香寒就知道,自己應該快要好了——只要盛柳好起來。如果問題棘手的話,師父不會不管他的。
現在,盛柳身上的三秋解決了,她就只剩下一件事要做了。
“睡吧。”把她抱回床上,體貼地替她脫去外衣,梅香寒拉過錦被給她蓋上,“睡一覺,明天起來,一切就都好起來了。”
“你不睡嗎?”
“睡。”脫掉外衣,梅香寒利落地鑽進被子裡,與她相擁著,閉上了眼。
一覺醒來,梅香寒覺得神清氣爽——神清氣爽?
試著運功,果然,胸口鬱結的真氣已經不見了,甚至內息又精進了一步。看看身旁的盛柳,似乎還在睡,梅香寒躡手躡腳起了床,穿好衣服,拿著刀出了門。
這段時間真氣鬱結不能練功,可悶壞了梅香寒。
院子不遠處的樹林裡,不一會兒就傳來了刀砍樹的聲音;再過了一會兒,便看到梅香寒神清氣爽地從裡面走了出來。
盛柳醒來,發現身邊沒了人,摸了摸被子裡,已經沒了熱氣,知道人已經出去有一會兒了。翻身起床,盛柳收拾妥當後,發現不光人不在,連她的佩刀也不在。
一個念頭竄了出來,盛柳提起柳星,找了出去,剛好迎上她回來。
“你好了?”
看到她手裡的柳星,梅香寒問:“切磋?”
“好。”
兩個人在院子裡切磋,很快吸引了不少人駐足,頂級高手的切磋,可不是什麽時候都能看到的。柳星劍和香雪刀在空中碰撞著,發出絕世武器獨有的嘶鳴聲。
藍歆不知道什麽時候也過來了,站在遠處看著這邊,眼裡滿滿都是嫉妒。
憑什麽?憑什麽她才是真的公主?憑什麽她的武功遠在自己之上?
這邊切磋結束,柳星與香雪同時入鞘。
梅香寒說:“還記得第一次切磋嗎?”
盛柳點點頭。
“那時候,你削掉了我的頭髮,我說……”
“看過你散發的樣子,就得對你負責。”說完,盛柳卻是笑了。
“你笑起來真好看。”
本以為是來學習武學的人,最後卻是被兩人秀了一臉的恩愛。
梅香寒恢復的消息很快傳到了藍軒耳朵裡,吃飯的時候,藍軒特意恭喜:“既然你跟盛柳都已經平安無事,那件事,也該日上日程了。”
“但憑皇叔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