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輪人比較多, 比完時間也不早了,二輪也就放在了第二天。
散了場,盛柳毫不猶豫地起身就走, 聞啟想留下她跟其他人提前打打招呼都沒來得及。梅香寒看著盛柳離開的背影, 也知道她大概會去哪兒。
“梅姑娘留步,”,藍歆叫住了梅香寒, 準備拆穿她, “姑娘方才身手了得, 像極了一位故人。”
梅香寒回過頭, 一臉驚訝:“哦?藍小姐方才可是誇我身手了得?”
沒錯, 就是那個女魔頭的一貫說話方式, 避重就輕。藍歆更確定了她的身份, 於是說:“雖說小女子不懂武,但梅姑娘既然贏了,必然是身手了得。”
“僥幸,僥幸而已。”梅香寒擺擺手,主動問,“藍小姐可覺得我像哪位故人?”
這一問把藍歆問得懵了,她覺得這又不像那個女魔頭了。
猶豫了片刻,藍歆還是試探著說:“不知梅姑娘可聽說過京城有位梅捕頭?”
“啊,我聽過。”梅香寒面不改色說, “就是那個為朝廷辦事、老打壓咱們武林還強搶民男的大魔頭嘛!”
……她到底是不是梅香寒!藍歆覺得她引以為傲的判斷力在這裡毫無用處, 一般人是很難做到這麽嚴絲合縫地假裝成另一個人來討論自己,還毫不猶豫地數落自己;可如果這個人是梅香寒, 好像也講得通。
“怎麽了?藍小姐該不會是說我像她吧?”梅香寒趕緊晃著手說,“太抬舉我了, 雖說這大魔頭無惡不作,但是聽聞武功出神入化,豈是我這種雜魚雜蝦能比的上的呢。”
看她語氣真誠,藍歆內心十分動搖,但她寧可錯殺也不能放梅香寒進來,於是厚著臉皮說:“聽聞武林上有一易容術,可將別人扮得惟妙惟肖,不知梅姑娘可曾見過?”
“不曾呢……咦?藍小姐還是懷疑我是那個大魔頭嗎?”像是恍然回神一樣,梅香寒靠近了她幾步說,“要是藍小姐實在信不過,可以親自捏捏看我的臉,看看是不是真的。”
“那就卻之不恭了。”
眼前這人的臉看起來比梅香寒要年紀小一些,也要黑一些,梅香寒作為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即便去了刑獄司任職,也還是一張白嫩的臉。藍歆伸手在她的側臉、下巴、而後分別摸了一圈,卻都沒有找到一點縫隙,在對方的注視下,只能悻悻收回了手。
“怎麽樣?是真臉吧。”
“是小女子冒昧了,還望梅姑娘不要介意。”藍歆退後一步,朝她盈盈一拜說,“恭喜梅姑娘今日戰勝了排名第十一位的夏侯少俠。”
“僥幸,僥幸而已。藍小姐可還有其他事?”
“沒有了,那小女子就不耽誤梅姑娘前去休息了。”
看著梅涼星離開的背影,藍歆總覺得自己沒有猜錯,只不過對方的易容術遠遠超出了自己所了解的,而不能拆穿。要去跟父親和長老們說這件事嗎?可……也還是有自己認錯的可能吧。
思來想去,藍歆決定再觀察一日。
盛柳回到內莊,連自己的院子都沒回,直接就去了旁邊的樹林。從分組出來那一刻,她就知道了,她這次真的成了霧隱山莊的一個工具,為了確保自己一定不會當上盟主,他們竟然作弊讓自己第一輪就對上段奇!
柳星拿在手裡,仿佛有千斤重。
夜色漸漸沉了下去,樹林裡只能聽到微微風聲。其實早該確信了的,其實大可不必在意了的,只要她自己不願意,大可以跟山莊脫離關系出走,但盛柳這會兒就是覺得心裡好像空了一樣。
和平時她喜歡的平靜不一樣,這種空讓她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恐懼。柳星握在手裡反覆了幾次,還是被抽了出來,只是這次沒有往日出鞘的凌厲,劍身黯然無光,仿佛一塊廢鐵。
“你也難過嗎?”看著劍,盛柳第一次笑了。
黑暗處的梅香寒借著月光看到了這一幕,隻覺得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揪了起來。她曾幻想過很多次,盛柳那張萬年冷淡的臉上如果笑起來會是什麽模樣,卻從未想過會是如此叫人心疼的情況。
“要我陪你打一場嗎?”從陰影裡走出來,梅香寒再一次脫了外衣給她披上。
感受著後背傳來的不屬於自己的溫熱體溫,盛柳覺得空掉的心好像又被什麽填滿了一樣:“你又來了。”
“如果我不來,豈不是就沒有機會對柳柳姑娘獻殷勤了?”
和往日一樣似乎十分輕浮的語調,這次盛柳卻意外地覺得心裡十分平靜:“你不準備明天的比武?”
“擔心我?”
盛柳沒有說話。
梅香寒輕笑了兩聲:“盛柳。”
“恩?”這是梅香寒第一次好好叫她的名字,盛柳詫異地抬頭看去,跟她視線相對。
“如果明天比試順利的話,就可以直接選出盟主了,”梅香寒說,“昨日的問題,我再認真地問一遍。”
砰——砰——
似乎有什麽在胸腔裡敲打著,盛柳不自覺地期待著她的問題。
“這次武林大會的最後,你想我贏嗎?”
只有想不想,不是能不能,盛柳卻一點也不意外,她就是這樣的,絕對的自信。
梅香寒的話音在靜謐的樹林裡消失,月亮藏到了雲後,黑暗重新歸於沉默。
良久,久到月亮又從雲裡出來,梅香寒可以看到月光下盛柳那張清冷的臉上有了其他的表情。
“如果我說想,那你會贏嗎?”
第二天一早,梅香寒神清氣爽地出現在了比武場。留下的人已經不多了,也就互相換著打了個招呼。
“你昨日隱藏了實力。”段奇跟梅香寒擦肩而過,留下了一句肯定而不是疑問。
梅香寒回過頭,與他視線交鋒後微微一笑,輕飄飄說:“是嘛。”
說完,兩人轉過身各走各的,倒是一旁其他幾人有些詫異。
“段少俠竟然說那個姑娘隱藏了實力?”
“倒也不無可能!”
“我還以為只是個運氣好的花瓶。”
“嘿。”幾個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真花瓶桃紅聽不下去了,往旁邊移了移,看著坐在自己前面的梅涼星,真想一劍了結了她!
感覺到了身後的注視,梅香寒又想起了前夜看到桃紅進了內莊的事:她到底哪來這麽大敵意?莫非是身份曝光了?可藍歆昨日都不敢直接拆穿,她只是一個內定要嫁過去續弦的合歡宗弟子,哪來的膽子對自己下殺手呢?
饒是梅香寒絞盡腦汁也想不到,桃紅對她的敵意只是因為嫉妒與惱羞成怒。
說擔心梅涼星也是為了嫁給藍軒而來是假,嫉妒她臉蛋好看是真,所以想推她下水讓她當眾出醜,可結果卻是桃紅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而桃紅把自己這次出醜歸罪於了梅香寒,於是也就有了半夜的刺殺。
桃紅也知道自己的比武是霧隱山莊安排的勝利,所以看到這不知道是哪裡冒出來的梅涼星竟然靠著拙劣的武功贏了夏侯楓之後,嫉妒之火更旺了,只是她沒想到,段奇竟然會認為這女人是在隱藏實力!又是一個被美色蒙蔽眼睛的好色之徒!
今日依舊是靠抽簽分組,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梅香寒和段奇竟然在這一輪就被分在了一組。
盛柳看著這個分組,有些緊張,下意識去看梅香寒,只見後者對這個結果毫無反應,仿佛對手只是一個沒名沒姓的普通人。
梅香寒當然知道自己是被安排了,藍歆已經有所察覺,不可能毫無動作,不過既然想在這一輪就送自己走,她也沒必要再裝下去了,只要在這一輪打敗段奇,接下去的對手她全都不放在眼裡。
為了吸引大家留下觀看,段奇和梅涼星這一組被留在了最後。前面毫不意外,桃紅再次留了下來。
大概是都在期待一會兒梅涼星到底是真好運還是段奇說的隱藏實力,前面幾組每組都比得比前一天快,很快就輪到了最後一組。
第二輪依舊是自選木製武器,但段奇卻突然提出了要求:“你的武器呢?”
“怎麽?段少俠想真刀真槍打一場?”
“我知道你可以。”
梅香寒挑挑眉:“我是可以,但是畢竟是武林大會,見血總不太好。”
“在下會手下留情的。”段奇彬彬有禮。
“這……”見兩人自顧自聊了起來,負責主持的人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於是看向藍軒。
藍軒也沒想到這個小姑娘竟然能讓自己看好的段奇提出這樣的要求,更沒想到這小姑娘毫不猶豫接受了。余光瞥見藍歆的表情,藍軒心裡有了數:這小姑娘絕對不簡單!
轉念又一想,這小姑娘似乎是姓——梅?藍軒表情微微有了變化,起身對擂台上說:“規矩也不是完全敲死的,既然二位少俠都有意,便依二位之意來吧。不過還望二位少俠能夠點到為止,比武意在印證武學。”
“自然。”段奇和梅香寒衝著台下拱了拱手,然後轉身取了自己的武器來。
“請賜教。”禮貌卻又帶著各自的傲氣,兩人互相抱拳行了禮。
這是盛柳第一次見梅香寒的刀出鞘。
刀身和柳星劍體一樣是銀白色的,在日光下閃著一股寒光,段奇隻覺得眼前這刀有些眼熟,卻一時間想不起來是在哪兒見過,不過現在的情況也容不得他思考了。
放棄了偽裝的梅香寒來勢洶洶,每一刀都帶著一股不可小覷的氣。段奇雖然知道她隱藏了實力,卻沒料到她拋棄隱藏後實力會有這麽強!
隻十招的時候,段奇便覺得自己這場比試很難贏下去了。對方的攻勢一上來就凶猛無比,而後的每一招比著上一招都還要猛上三分,如果說第一招是因為自己沒有預料而招架困難,那九到十招自己還能慢慢調整回來,可十招往後的每一招卻都是因為實力的差別而漸漸招架不住。
台下的盛柳目不轉睛地盯著梅香寒的每一招每一式,原來她認真起來是這樣的。其實從第一招開始,盛柳就知道,梅香寒是真的想贏。
那些被自己當做玩笑的話,或許是真的也不一定?
沒想到自己最信任的人對著自己能面不改色地說著謊,而自己一直嫌棄油嘴滑舌的人卻一直說著真話。盛柳覺得這一切都滑稽得有些可笑。
就在她想這些的時候,擂台上已然分出了勝負——雖然現在看起來似乎還是勢均力敵,但段奇明顯已是強弩之末,而梅香寒卻看不出有絲毫的變化。
果不其然,又十招過後,梅香寒的刀架在了段奇脖頸上,而段奇的劍在剛剛已經被打飛了出去。
看到這一幕,藍歆確定,這就是梅香寒!果然這女魔頭什麽都做得出來,先是罵自己又是誇自己,把自己搞得雲裡霧裡,結果只是她的伎倆!
“段某甘拜下風。”
“承認。”收刀入鞘,梅香寒也算松了口氣,轉而看向台下盛柳的方向,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就在兩人準備下台的時候,藍歆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梅捕頭留步!”
梅香寒緩緩轉回身,也算默認了。
底下頓時嘩然一片:“怎麽一回事?”
“捕頭?”
“捕頭還姓梅?是那個女魔頭嗎?!”
段奇也驚訝地停下了下台的腳步,轉回身看著台上的人:“你當真是梅香寒?”
在脖子與肩胛處摸索了一下,梅香寒利落地撕掉了臉上的面具:“又見面了。”
聞啟看著台上的人,眉頭緊皺;藍軒看到這張臉有一瞬的慌神,隨即露出了笑容,站起來說:“原來是梅捕頭,不過為何要隱姓埋名、改頭換面呢?”
“個人興趣。”梅香寒微微一笑說,“莊主應該不會連興趣都管吧?”
“自然不會,梅捕頭放心。”
“爹——”
藍軒抬手按住了藍歆後面的話說:“不過本次武林大會,我們要選的是武林盟主,梅捕頭並非武林中人,來參賽似乎多有不妥吧?”
“我師父是你們武林中人,我繼承了他的衣缽,算是半個武林中人也沒什麽問題吧?”
“哦?不知尊師何人?”
“不才不才,正是區區在下小老兒。”
一道洪亮的聲音從後面突然傳來,藍軒心裡一咯噔:這人什麽時候來的?
所有人聞聲轉過頭去,只見來人穿著一身灰色長袍,鶴發童顏、紅光滿面。這人的出現,在場竟然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連段奇面朝這個方向都沒有注意到什麽時候有那麽一個老頭出現在了那裡。
台上的梅香寒看到來人,欣喜地喊了一聲:“師父!”
起先沒有一個人認出來人是誰, 只是覺得來人氣度不凡,不似一般江湖之人。
直到聞啟腦子裡如閃電一般出現了一個名字:“前輩可是……松石老人?”
松石老人?!
這個名字凡是身在江湖中的人,無論年紀, 多多少少都會聽說過他的事跡。甚至可以說, 如今各門派掌權的,都能有不少人是聽著松石老人的傳說長大的。
不說別的,哪怕江湖年年有傳言說松石老人已經駕鶴西去, 金筆書生還是年年把他排在江湖俠士排行榜的第一位。
但, 誰都沒有見過其人, 更不知道他如今年齡幾何, 只知道江湖上有一個神秘莫測的松石老人, 性格古怪、鶴發童顏。
所以當聞啟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好多人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以至於整個比武場上鴉雀無聲。
“算你小子有眼光。”說話間,松石老人已經飄飄然上了擂台,站到了自己徒弟身邊,“徒兒啊,你要參加武林大會怎麽也不通知為師一聲,也好叫為師來給你助助陣。”
對於自己師父這個隱藏身份,梅香寒呵呵一笑:“徒兒也是今日才知道師父原來就是大名鼎鼎的松石老人,之前就算是想邀請您,徒兒也得能找到您啊。”
雖然大家以前都沒有見過松石老人, 但是結合所有信息來看, 卻是一點都不懷疑的。畢竟他的出現,在場沒有一個人有所察覺, 哪怕是江湖排名第三的聞啟都沒有察覺,可以說此人功力遠在聞啟之上。
這麽一來, 梅香寒輕松贏下段奇也沒有那麽難以理解了——這女魔頭是松石老人的親傳弟子啊!也是不知道多少年以來,松石老人正經收弟子啊!
面對自己得意愛徒的嘲諷,松石老人哈哈一笑:“原來為師一直沒有告訴你嗎?”
沒有。
不過這個問題也沒有什麽好糾結的,梅香寒瞥了一眼藍軒,決定回歸正題:“師父出現得還真是及時,盟主不盟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徒兒這次差點都要跟你徒媳擦肩而過了。”
此話一出,下面頓時一片嘩然。誠然這次武林大會的比武已經沒了什麽懸念,但這女魔頭坐了盟主寶座不說,還一副對盟主之位毫不在意的模樣,而且竟然還打算讓盛柳嫁給她?!
難道他們對這女魔頭的性別認知出了錯?
“哦?你媳婦?哪個小姑娘?”一聽這話,松石老人整個人眼睛一亮,往台下一看,一共就看到三個小姑娘,於是指著其中一個問,“這個?”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梅香寒歎了口氣:“這幾年沒見,師父你的審美還是那麽令人擔憂,是她旁邊那個。”
不少人都順勢看向盛柳,尤其是被松石老人錯認後還被梅香寒嫌棄了的藍歆,然而卻沒有看到想象中生氣的盛柳。可以說,盛柳臉上不僅僅是平靜,甚至還帶著一絲……欣慰?
藍歆下意識抬手揉了揉眼睛:我沒看錯吧?!
“穿得跟個小丫鬟似的,不好不好。”松石老人搖著頭,似乎完全忘了現在比武還沒結束,進入了師徒倆自己的小天地,“我記得徒弟你家不是大官嗎?等這丫頭嫁過來,多給人家賣點好看的衣服!”
“我覺得她穿什麽都好看。”梅香寒也跟著他聊了起來,把其他人拋之腦後。
“咳……”終於,藍軒聽不下去了,站出來打斷了師徒兩人的自說自話,“既然梅捕頭是松石老人的弟子,自然可以參與本次武林大會,現在還有一輪比武沒有進行,正巧松石前輩也在場,不如就趁這個機會一次比完吧。”
最後一輪車輪戰,第一個出陣守擂的本應該是有抽簽決定,然而松石老人在坐到前排藍軒讓出的座位後,慢悠悠說:“徒弟啊,幾年沒見,讓為師看看你功力是進步了還是退步了。”
“既然師父都這麽說了,徒兒遵命。”梅香寒也是這麽想的,段奇都下去了,後面留下的這些人就是一起上她都不慌的。
翻身重新上了擂台,梅香寒把自己的香雪刀往旁邊一放,決定空手打完最後的一輪。
不少人在下面議論著:“雖然她是松石老人的徒弟,可是赤手空拳打車輪戰,還是太狂妄了吧?”
“你沒看她打段少俠都不吃力嗎?剩下的哪有能對她造成威脅的啊!”
“要我說啊,就算最後給她盟主之位,也還是不要跟盛女俠聯姻了,多浪費啊!”
台上的梅香寒耳朵動了動,抬手一片樹葉便飛了出去,精準貼在了說最後一句話的人嘴上,大聲說:“霧隱山莊向來信守承諾,又豈容你在這裡大放厥詞汙蔑?”
藍軒知道這話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下意識抿緊嘴唇:若是能利用盛柳留下她為己所用,那是再好不過了,只不過……盛柳也是個刺頭,有些難辦啊。
明明只是一片輕薄的樹葉,還因為入了秋有些泛黃,飛過來貼在臉上的時候卻好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一樣,這人整個嘴唇周圍都紅了,臉色也跟著漲紅了。和他一起覺得十分不爽的,還有忍她很久的桃紅。
一個翻身上了比武台,桃紅拿著自己的佩劍說:“合歡宗弟子桃紅,請梅捕頭賜教。”
“哼……哦不對,陶女俠,請賜教。”梅香寒嬉皮笑臉地拱了拱手,接著便主動發起了進攻。
梅香寒一出招,桃紅就知道自己比著對方差了有多少,可惜她的嫉妒與憤怒讓她不甘於此,藏在袖子裡的左手微微一動,下一瞬就被人鉗製住了。
兩根手指鉗著桃紅左手手腕往上抬起,梅香寒挑挑眉:“喲,小貓咪還帶抓人的?”
明明只是兩根手指,桃紅發現自己完全掙脫不開,更不要提做小動作了。
梅香寒說話時候聲音不大,台下倒是沒有聽到。只是藍歆發現,盛柳在看到梅香寒整個人跟桃紅貼得很近的時候,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抓得十分緊,緊得都能看到手背上繃起的筋脈。
感覺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實!藍歆想:盛柳是被梅香寒下了蠱嗎?!果然不正常的人會和不正常的人惺惺相惜……不過這樣也好,被這女魔頭纏一輩子,嘿嘿。
努力克制著臉上的表情,藍歆覺得自己越來越期待梅香寒打贏全部車輪戰、坐上盟主寶座之後,跟盛柳之間發生的事了。
越熱鬧才越好呢,尤其是這熱鬧還是在盛柳跟梅香寒身上!
桃紅最後還是被梅香寒一掌打下了擂台, 還十分不優雅地摔了個屁墩,整個人從裡子到面子全都丟了個乾淨,人群也十分不給情面地爆發出了一小陣的哄笑。
桃紅的臉簡直比她的衣服都要紅, 想要做什麽, 卻在對上藍軒的視線時慫了回去。
接下來的幾個人,梅香寒連絲毫猶豫都沒有,十分迅速地結束了整場車輪戰, 站在擂台最最中央, 看著台下的盛柳, 驕傲得像隻開了屏的孔雀, 等著主持人或者聞啟上來宣布結果。
聞啟跟藍軒眼神交流了一下, 起身上了台:“聞某在這裡代表本次武林大會主辦方宣布, 在接下來的三年內, 盟主將由梅香寒俠士擔任!”
下面頓了一下,還是松石老人第一個鼓掌才帶起了稀稀落落的掌聲。
“新官上任三把火,本捕頭雖然當了一年多的捕頭,但還是第一次當這個武林盟主。正巧如今又遭逢牡丹教為亂江湖,那麽第一把火,就燒在牡丹教身上吧。”梅香寒笑著說,輕松地好像只是在說抓幾個賊一樣。
“那就有勞盟主帶領大家早日鏟除異教了。”
“那是當然,”梅香寒點點頭,“不過在此之前, 聞長老是不是還忘了什麽事情?”
……
就知道這茬肯定過不去, 但是讓他一個半截身子埋黃土的人當著這麽多人宣布把自己的徒弟許給一個女人,還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女魔頭, 聞啟覺得還是難以啟齒。
看他這樣,梅香寒也不急, 只是笑眯眯盯著他。
被她盯得心裡有些發毛,聞啟咬了咬牙說:“關於這件事,我想還是問過小徒的意見再定奪。”
“哦?這會兒知道要問問柳柳姑娘的意見了,之前許下承諾的時候怎麽不知道提前問問呢?”梅香寒毫不留情地指了出來。
台下不少人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驚訝:在人家的地盤上,這麽不給人家留臉面嗎!真是仗著自己武藝高超就為所欲為了嗎?聞長老可千萬要忍住,跟她打起來得不償失啊!
聞啟面子上已經徹底掛不住了,但是余光瞥見坐在下面的松石老人,這一肚子火還是不敢發出來。因為他也不確定這幾十年過去,這個神秘莫測的松石老人功力又精進了多少。
“之前情況……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呵。”知道他想說什麽,梅香寒冷笑一聲,雙手環胸看著他,“不過我尊重柳柳姑娘的意見,就勞煩聞長老問一下吧。”
“現在?”
“當然。”
饒是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聞啟還是被她的厚顏無恥驚到了:她就不怕當場被拒絕之後面子上過意不去嗎?果然臉皮厚的人什麽都不在乎嗎?
沒辦法,聞啟只能下台去走走形式,反正他覺得他還是很了解自己這個徒弟的。
畢竟之前盛柳能因為梅香寒而被擾亂心境功力下降,可以說是極度討厭梅香寒的,就算是天塌了,也不可能答應這女魔頭這麽離譜的要求。
然而就在聞啟問完的下一瞬,他聽到自己這個生性一向冷淡、絕不妥協的徒弟說:“既然是莊主和師父一早許下的諾言,徒兒沒有意見。”
聞啟下意識抬頭看了看天:這也沒塌啊!
雖然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麽,但結局已成定局,聞啟只能硬著頭皮宣布:“按照承諾,梅捕頭與小徒盛柳將擇日完婚!”
在群眾的議論聲中,梅香寒面帶笑意看著台下,只見藍軒面帶玩味的表情跟她視線相對。
“恭喜梅捕頭。”迎著從擂台上下來的梅香寒,段奇率先道了賀。
接著其他人不管心裡是什麽想法,也都走過來道賀。梅香寒一一應了,就見盛柳也起身朝這邊走了過來,臉上的笑容頓時真誠了起來。
“恭喜。”
“同喜同喜。”梅香寒絲毫沒有在意自己的形象,這會兒嘴角快要扯到耳根了。
對上這張臉,盛柳突然覺得這笑容好像也沒有那麽刺眼了:“恩。”
等所有門派代表恭賀結束,藍軒才緩緩走過來:“不知盟主打算何時與大家商定討伐牡丹教的諸項事宜?”
“常言道‘成家立業’,不如就等我跟柳柳姑娘大婚之後?”
饒是藍軒給自己做了心理準備,臉上的表情也還是差點沒崩住:“盟主可是認真的?”
“開玩笑的,”梅香寒仔細打量著他,確實沒有一絲熟悉的痕跡,也沒有易容的跡象,“今日也不早了,大家也都累了,討伐牡丹教的事不如明日再議?”
“也好,”藍軒說,“倒是在下思慮不周,沒有考慮到諸位俠士勞累一天了。”
“公事就這麽說定了,那咱們再談談私事?正好我師父也在,今晚不如先商量一下在下跟柳柳姑娘的婚事。”說這些話,梅香寒倒是沒有一絲的臉紅。
心裡有自己小算盤的藍軒自然樂意:“不用盟主說,藍某已經打算好今晚在內莊宴請松石前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