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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限神經[無限]》第21章 止饞司康
後來一路上,別西卜睡著了,趴在千梧肩膀打著呼嚕。

 他的口水流到了千梧身上,還要虧了陳勇隨身帶著一塊小毛巾,給千梧擦了擦脖子。

 眾人加緊腳步,終於在漫長的跋涉後趕到了油店。

 油店老板一看是別西卜,臉色變了變,“原來你們昨天要買的黃油是給別西卜用啊。”

 “昨天的葷油他不吃。”江沉說,“你這裡還有什麽油?讓他挑一挑。”

 趴在千梧肩膀上的小鬼聞言醒了,大腦袋搭在千梧肩頭,打著哈欠說,“都擺出來!”

 油店老板沒有拒絕,沉默地轉過身,彎腰一壇一壇把櫃子裡的油都搬出來。

 “你們是外地人吧?”他一邊乾活一邊問道。

 “算是吧。”有人回答。

 老板低聲嘟囔:“我們村窮得很,荒山野嶺的來這幹什麽。”

 一個女玩家冷笑,“我們倒是也想盡快出去,但感覺很困難。”

 身旁的人立刻撞撞她示意閉嘴。老板回頭抹了把臉上的汗,衝她一笑,“沒事,走不了就不走了。”

 明明是閑嘮嗑,但卻無端讓人背後掀過一層冷汗。

 千梧總覺得他的笑容有點幸災樂禍。

 “喏,就這些啦。”老板把櫃台上擺滿油:“讓別西卜來挑挑吧。嗐,我估計他看不上這些。”

 玩家們沉默不語,千梧背著別西卜走到櫃台前,讓別西卜挨個掀開去聞。

 “這個都潮了。”

 “好稀啊。”

 “這個不太新鮮。”

 果然如預料般,別西卜光速否定了所有備選,皺眉噘嘴道:“到底有沒有合適的啦?”

 老板歎口氣,“村裡窮,小店上貨也挑廉價貨,雜質多了點。你想要什麽樣的啊?”

 別西卜說,“有雜質可不行,吃油就要濃鬱鮮香!”

 “濃鬱?那我知道了。”老板聞言松口氣,露出了然的神色,“好辦。”

 彭彭警惕問:“是不是又要從屍體身上取油?”

 “正常來講是的,但現在村裡應該沒有屍體吧。”店老板說:“還好別西卜今天沒點名要屍體,只是想要濃鬱的話,我挑幾罐雜質少的油倒在一起煉一煉估計也成。”

 玩家們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一個女玩家笑道:“果然還是你們村裡人了解別西卜。”

 大家跟隨老板移步到了後院,後院有口巨大的油鍋。老板點燃柴火,吆喝著大家幫忙,和他一起把屋裡那些油壇都搬到後院來。

 彭彭震驚道:“你這是要把全店所有油都拿來給別西卜煉啊?”

 “沒關系的。”店老板擦了把腦門上的汗,“只要能讓別西卜滿意,我們全村人幹什麽都可以。活命重要嘛。”

 千梧壓低聲問江沉,“這些油混在一起真能提純嗎?”

 “我不清楚。”江沉皺眉道:“但我可以確定,這種提純方法純屬扯淡。”

 大油鍋很快就燒得滾燙,十幾壇油倒進去,混著雜質,劈劈啪啪地迸濺。

 滾燙的煙熏得人往後退。店老板卻見慣了似地,隨手抄起根巨大的木棍,伸進油鍋一邊攪拌一邊吼:“不夠!誰去前面再抱油來!”

 彭彭正要上前,千梧一把拉住他胳膊,輕輕搖了下頭。

 一個男人說:“我去吧,要多少?”

 老板在濃煙後抻著脖子喊道:“櫃裡都空了,櫃子後邊還有一壇我私藏的半米高的油壇,勞駕出把力吧。”

 背後的大腦袋動來動去,別西卜望著滾滾油鍋明顯很興奮。

 千梧對彭彭說:“特別不對勁,不要輕舉妄動。”

 彭彭謹慎地縮回去,低聲道:“半米高的油壇?剛才怎麽不拿出來,不會有鬼吧。”

 “或許那壇裡裝的就是屍油。”千梧輕聲說著,轉瞬又蹙起眉。

 還是不對。

 有屍油,為什麽不說呢。玩家們最多覺得可怕,又不會把他怎麽樣。

 “你先帶著別西卜出去。”江沉忽然沉聲道。

 他皺著眉,凝重地望著鍋裡的濃煙。

 千梧明白他的意思,油壇裡裝的可能是“壯壯”的屍油。如果真是那樣,昨天賈茂的悲劇即將重演。

 然而他正要走,別西卜忽然用力拍了他的頭。

 “不走!我要在這看煉油!”小鬼興奮地叫道。

 已經來不及了,男玩家呼哧帶喘地把那壇油搬了過來,店老板說聲辛苦,揭開蓋子道:“來,搭把手,我們把這壇也倒進去。煉上一天一夜,你們明天就能來取了!”

 油蓋緩緩揭開,千梧感受著頭頂小鬼的動態。然而別西卜並沒有如預想中失控,相反,他還興奮地在千梧腦後啪啪啪地拍手。

 店老板抱起大油壇,一個踉蹌差點被壓倒,男玩家立刻幫襯著托住了壇底。

 千梧忽然間意識到什麽。

 他渾身的血仿佛都冷了下去,提升道:“要不先算了,我們回去再問問別西卜想要什麽口味。”

 “啊?”男玩家扭過頭,還保持著扶著壇子的動作,“算什麽算,馬上就成了。”

 江沉也嚴肅道:“你回來吧,老板也只是隨口出招一試,誰知道能不能成呢。”

 店老板催促道:“肯定能成!油都是這麽煉的,濃鬱鮮醇,就得這麽煉!趕緊的,跟我一起把最後一壇倒進去就齊活了。”

 千梧皺起眉,正要再說話,陳勇對著男玩家說:“你趕緊回來吧!都不確定別西卜高不高興,別浪費油了。”

 然而這話卻起了反作用,男玩家舒眉笑起來,鍋邊炙熱,汗珠順著他腦門滾下來,他頂著烤紅的臉笑道:“別西卜都這麽高興了,還怕什麽!”

 他說著就轉身托住了店老板手中的油壇,兩人一鼓作氣,將最後一壇油倒入油鍋。

 油鍋裡劈裡啪啦像在放炮,周遭熱得如同煉獄,那人正要轉身回來,就見濃煙後的店老板忽然衝他詭異地獰笑。

 “對不起了。”店老板喃喃道:“為了我們村裡人的命,只能犧牲你們這些外來人。”

 他還沒反應過來,臉頰赤紅的店老板手中木棍痛砸在他背上,上前一把狠力將他推進了油鍋!

 巨大的滋啦聲襯著男人歇斯底裡的痛叫炸響,空氣中轉瞬漫起一股濃鬱的焦臭和油香。

 烈火烹人,用人的脂肪熬出油來。

 店老板帶著狠戾陰險的笑容用木棍狠狠地攪拌。

 別西卜手都拍紅了,“就是這個味兒!”

 混雜著尖叫和焦臭,死亡的壓抑再次籠罩了所有人。

 那口深鍋中源源不斷地滾出黑煙,一隻焦黑的不成形狀的手從裡面伸出來扒住鍋沿,拚力掙扎,然而鋒利的邊緣卡進焦炭般的骨頭,隨著那人用力,一隻手就那樣碎了。

 黑黢黢的塊狀物掉落,添進鍋下的柴。

 濃鬱的焦臭中,女玩家們吐了好幾個,進副本這幾天沒吃什麽,把胃裡的酸水都要吐出來了。

 江沉沉默地往千梧身前挪了一步,挺拔的背影遮住了那口油鍋。

 千梧未發一言,他收回視線,看向地面。

 濃煙灼燙,他卻覺得被兜頭澆了一桶冷水,刺骨的寒。

 店老板用一個巨大的木蓋蓋住了冒煙的油鍋。

 “人油要煉一宿,明天你們隨便誰來取就好了。”他抹了把汗,冷笑道:“別怪我,村上的人都太了解別西卜了。他要吃的東西必然是這個路數,只能犧牲你們這些外來人啦。”

 彭彭臉色森冷,“你就不怕我們殺了你?”

 “別啊。”老板衝他笑,“殺了我,誰來煉油呢?你以為這人油是隨便誰拿著屍體就能煉的嗎?”

 玩家間一片死寂,眼看著即將日落,他們連體會恐懼的時間都沒有,不得不再次離開油店立刻返程。

 別西卜仍然賴在千梧肩膀上不肯下來,千梧背著他和江沉走在前面,身後的人大概因為害怕,和他們拉開了一段不小的距離。

 “五個了。”江沉沉聲道:“才過去兩天兩夜,死了四分之一。”

 “要想個辦法。”千梧聲音裡帶著不自知的空洞,“沒有屍體,接下來的每一樣材料都還要從活人身上出。”

 江沉頓了頓,“要麽有玩家死去,要麽殺村民。”

 千梧沉默不語。

 前四個人被吃掉時,他沒有太大感覺。進入這種死亡副本,言行不慎觸發條件,只能自認倒霉。

 甚至剛才那個頭腦簡單不聽勸的兄弟被推入油鍋,他也能努力鐵石心腸。

 但此刻情勢不一樣。

 沒有下一個材料的獲取方式,玩家間要麽相互殘殺,要麽虛偽地企盼著別西卜再殺死一個隊友。

 這是千梧進入神經至今,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感到恐懼。

 他垂眸看著地面,輕聲問,“下一個材料是什麽?”

 “酒浸葡萄乾。”江沉說,“酒已經有了,不知道葡萄乾是什麽。”

 話音剛落,千梧頭頂的別西卜就興致勃勃地扭頭看向身後的玩家,活靈活現的大眼睛直勾勾地凝視著眾人。

 千梧心裡忽然一毛。

 很快,別西卜的眼神又朝江沉看過去。

 小鬼看人時很真誠,不會左右亂瞟,而是專注地盯著人的眼睛看。和他對視久了,甚至會覺得他的注意力不在人身上,而是在眼睛上。

 “你的眼睛最好看。”別西卜笑著一指江沉,“我最喜歡的就是你的眼睛啦!”

 一邊說著,一邊不自覺地舔著嘴唇。

 該死的默契讓所有玩家瞬間了然。但沒有人接話,千梧走在前面,聽見背後人堆裡有如釋重負的歎氣聲,或許是在慶幸被BOSS選中的不是自己。

 別西卜還在頭頂動來動去,指著江沉說,“都給我看餓了。今天晚上無論多沒胃口,我都得吃頓正經飯才行。”

 千梧漸漸地覺得渾身都僵了。

 腦海裡不斷回放著別西卜誇讚江沉眼睛的聲音,他仿佛能聽見自己周身寒毛一根根顫栗起來,寒冷刺骨又無比躁動。

 黑眸輕輕低垂,將情緒藏在背後。越是這種時候,那雙眼眸反而越顯得寧靜溫柔。

 “你下來吧。”千梧忽然柔聲對頭頂的小鬼說道。

 別西卜一愣,“咦?你不背我了嗎?”

 “我累了。”千梧哄著他,“你自己走一會好不好。”

 “行吧。”別西卜跳下來一蹦一跳地跑到前面去,“做做運動,胃口更好。”

 千梧沒吭聲,江沉側目注視著他,只見那雙黑眸深邃冷峭,襯著殷紅的唇,如同冰雪落在一片玫瑰花瓣上。

 江沉忽然感到風衣對襟被掀開,一隻纖細微涼的手伸了進來,撫摸著他的腰向後摸索。

 那隻手最終貼在他後腰之上。

 柔軟而纖細的畫家的手,隔著薄薄的布料,輕輕撫摸著他的腰。

 鋥布料掩蓋下,一絲微弱的刀鋒出鞘的聲音。

 別在腰間的那把軍刀被千梧抽走了。

 千梧走在別西卜的背後,他垂眸淡笑,仿佛只是尋常在走路。

 然而那隻纖細的手臂緊繃著,他在別西卜背後緩緩舉起了冰冷的刀刃。

 揮刀而下的一瞬,一隻手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隻手力氣很大,但攥著他的動作卻很溫柔,用指腹施力,生怕骨頭硌痛了他。

 別西卜忽然回過頭。

 江沉剛好把千梧的手臂拉到風衣裡,背在身後。他溫暖地笑著,在背後握住千梧的手把刀無聲地插回刀鞘裡。

 “你走你的。”江沉第一次對別西卜笑,說道:“走路要看前面,小心別摔了。”

 別西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扭過頭繼續蹦蹦跳跳地走。

 江沉的手在風衣下緊緊地攥著千梧的手腕,他淡笑著貼近千梧,像是要把人拉進風衣懷裡。

 兩人貼得很近,近到能聽見彼此錯亂的呼吸。

 “別衝動,冷靜點。”江沉臉上掛著微笑,用極低的聲音在他耳邊說,“我們的任務名是止饞司康,你是來做廚子的。”

 一句話忽然點醒了千梧,像把人從魔怔中一下子拽了出來。

 “這把刀揮下去,就和上個副本裡屈櫻殺莊園主一樣,是蔑視任務。別西卜會再次刷新,而你會被神經處決。”江沉笑著,為了和他小聲說話不讓別西卜聽見,輕輕蹭著他,從背後看就像是親吻耳畔一樣親昵。

 他的嘴唇安撫似地在千梧頭髮上貼了又貼,輕聲呢喃,“你是不是中什麽邪了,回個神,把手放開。”

 “我們隊伍裡是有放逐者的,不管你剛才怎麽想,放棄那個念頭。聽話寶寶,乖一點。”

 許久,千梧的呼吸終於平緩下來,眼角眉梢又漸漸恢復了平日的寧靜淡漠。

 江沉松了口氣,松開手,和他重新拉開一寸距離。

 千梧看著前面的路,片刻後忽然道:“江少帥。”

 江沉喉嚨間低沉地“嗯?”了一聲。

 千梧抬眸看向他,“攔著歸攔著,你親我頭髮幹什麽?”

 江沉微笑說:“是你先摸我的腰的。”

 千梧一字一字輕聲道:“為了拔刀。”

 江沉笑著不說話。

 千梧凝視著他,“該提醒你麽,我們分手三年了。”

 “不需要提醒。”江沉輕輕挑眉:“就是分手了才要把帳算清。”

 “有來有往,人間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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