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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限神經[無限]》第92章 月曜夜殺人刀
夜深難行, 千梧披著江沉的大衣,用挺括的衣領稍微遮擋著脖子上的紅痕,垂在身體一側的手掌上纏繞著紗布。

 江沉一直在有意無意地瞟他的兩處傷處,無聲歎氣。

 千梧說, “其實你胳膊的刀傷才真的嚴重, 我擔心生變, 要盡快出本。”

 江沉沒吭聲,手揣在褲兜裡摸來摸去。千梧以為他在翻唐剪燭, 沒精力去看,走一會後一隻手忽然伸到面前,手裡捏著一個夜色裡發亮的東西, 仔細一看是錫箔紙包著的一小塊巧克力。

 千梧眼前一亮。

 屈櫻的餐廳會送客人一些小甜點,有時是生巧, 有時是曲奇,都是餐廳自己做的。

 江沉嗯了一聲, “上次往昔之門, 臨走時我把它揣走了。”留著消沉的時候哄哄你。

 千梧彎眸笑,剝開錫箔,露出裡面撒滿可可粉的巧克力,巧克力與黃油的味道在舌尖融化, 他饜足地歎息一聲。

 “等以後出了神經, 我們可以去多福山裡寫生兩個月, 但山上居住不便, 要多屯點你愛吃的零食再上山。”江沉忽然又笑, “以前你不碰酒,現在可以一起小酌了。”

 千梧發現他的眼睛很亮,在這一刻終於褪去了少帥指揮官的犀利沉穩, 被期待填滿。

 其實他還是想不通,會被拉入神經的都是在現實世界已經瀕臨崩潰的人,但江沉從始至終看起來都非常正常。

 即使在孤獨苦悶的日子裡,江沉也能以強大的冷靜克制孤獨。

 輔田院門插著門閂,江沉用沒受傷的一隻胳膊輕松翻入院,從裡面給千梧開了門。

 和鎮上所有刀一樣,木膽半夜被掛在臥房門上鎮宅。兩人走近,它毫無聲息,反而是屋裡傳來老頭睡覺打呼嚕的聲音。

 千梧湊近刀鞘上巨大的裂縫觀察許久,低聲道:“血光消失了。”

 大概已經被飽餐殆盡。

 “這刀完全沒有靈氣,就是塊木頭。”江沉皺眉看了一會,又試探著拔刀,果然還是拔不出。

 千梧又試了一次,也和白天一樣無濟於事,讓人忍不住懷疑這刀到底是不是能拔出來的。

 “它一點聲音都不出。”千梧伸手撫上刀把,若有所思。

 江沉挑眉,“你想要什麽聲音?

 ”

 千梧沒回答,片刻後他伸手緩緩拆下繞在掌心的紗布,將傷口湊近。

 本來已經止血了,剛才跟蝮蛇糾纏時手拄在床上,又壓扯開了傷口,刀口處滲著血。

 小院裡一片安靜,只有老頭隔著門的呼嚕聲,木膽一動未動。

 千梧有些驚訝地看著它,思考片刻後忽然明白過來,抬眸打量著木膽身後的這扇門。

 “江沉。”他扯著江沉的袖子,嘴角暈開一抹笑意,“這刀有靈氣,別再說它是木頭了。”

 江沉用一種你又知道了的眼神看著他。

 千梧用極低的氣聲在他耳邊道:“早上聞到血時它很激動,但這會沒動靜,可能是怕吵醒輔田。不信你看——”

 他說著用傷手覆上刀鞘裂縫的地方,終於看見那把刀無聲地顫抖。顫動的幅度很小,但繃得很緊,仿佛一個瀕臨崩潰的人在努力忍耐身體裡的興奮。

 江沉忽然挑眉,“別說,這刀是有點像你。”

 “嗯?”千梧嚇了一跳,“什麽?”

 江沉卻沒再說話了,他眼中劃過一絲惡趣味的笑意,又很快遏止住,別過頭去。

 千梧忽然明白過來,臉一紅,一腳踢過去。

 屋裡的呼嚕聲停了,老頭吧唧兩聲嘴,似乎翻了個身。

 可能是迷迷糊糊中聽到了一點動靜,他睡得沒有剛才那麽沉。千梧不想再等了,他從江沉後腰摸出那把軍刀,在自己小臂上忍痛劃了一道。

 江沉臉色極不讚同,但又沒辦法阻止。

 新鮮的血液湧出時,木膽似乎快要抓狂了,但在它出聲前一瞬,千梧已經將傷處湊了過去。

 粗糙的木屑摩擦著畫家嬌嫩的皮膚,傷處又痛又癢,過了許久,千梧抬起手,卻見木縫內血光大盛。金紅色的血光在那半寸露出的刀鋒上流淌,伸手湊近木縫,寒氣逼人。

 “走吧。”千梧低聲說。

 從院裡出來一路上,江沉都不太高興。

 發現能喂刀後,他試圖用自己的傷口取代千梧,但顯然那把刀對他的血毫無興趣。

 兩人回到住處,江沉照舊替千梧推開院門,而後他們愣在原地。

 院裡一片死寂,彭彭三人坐在地上,靠著水缸睡著了。

 江沉立刻上前,三個人呼吸平穩,只是熟睡。彭彭被他推了一下身子一歪砸在鍾離冶身上,鍾離冶一下子醒過來,眨了眨朦朧睡眼,“嗯?”

 隨即他才意識到什麽,把彭彭推醒,“怎麽在這睡著了,屈櫻呢?”

 千梧叫醒了屈櫻,三個睡著的人三臉懵。

 “不是讓你們繼續撬地磚嗎?”江沉問。

 屈櫻有點尷尬道:“是要撬的,我也……忘了什麽情況了,就感覺好困好困,就……”

 千梧問:“幾點睡的?”

 三人想了一會,集體失憶了似的,鍾離冶說,“我最後的記憶是去倉庫拿了一把撬刀出來,大概就你們走之後十分鍾左右吧。”

 他們走之後十分鍾,剛好是一個整點。

 千梧忽然覺得不妙,“那兩間房不是一直吵吵嚷嚷的嗎?什麽時候停的?”

 江沉已經大步往那兩個通宵玩遊戲的房間走去,破門的一瞬,濃鬱的血腥氣衝入鼻腔,千梧想咳嗽,卻吸入更多血腥氣,直接反胃乾嘔了一聲。

 兩間房,每間二十四人,一間死了六個,另一間恐怖地死了十九個。

 彭彭站在死了十九個那間房門口,嚇傻了,半天后無聲地張大嘴,一屁股坐在地上向後蹭。

 “這間房陷入集體昏睡前可能剛好在討論飲夢,大家玩到正精神,都以為今晚不會睡覺了。”江沉語氣冰冷地分析,許久後,他別過頭揉了揉鼻梁。

 入本八十人,現在除了小隊五個,就只剩下二十三人。

 鍾離冶先後踏進兩個房間裡,把那些和屍體躺在一起渾身泡在血裡的玩家叫醒,院裡尖叫和痛哭不斷,有人直接嚇瘋了,衝出房間跳進大家喝水的水缸裡。

 千梧回到房間裡,聽著外頭的哭鬧,感到頭痛欲裂。

 “你感冒了。”江沉伸手摸摸他腦門,“好像有點低熱,身上外傷不少,待會還是找鍾離冶要點抗生素。”

 千梧點了點頭,他心裡堵著,江沉估計也不好受,每天十幾二十幾的死亡,沒人能做到無動於衷。

 強子也死了。

 王斌抱著隊友的燈籠呆呆地坐在院子裡的地上,燈籠一直亮著。

 千梧走過去詢問,他才輕聲道:“這是他在第一個副本裡拿到的道具,第一個副本他carry了所有人。這個燈籠帶在身上,有鬼怪或危險靠近時就會亮,所以跟他一個隊我一直很安心,哪怕其他隊友不小心都死了,我也還是很安心——”

 王斌鼻尖忽然劇烈聳動,而後他抽泣一聲,臉埋入手心,哽咽著說,“可是這次燈籠亮起時,我們都昏睡著,沒人知道危險來臨。我們本來在一間房玩遊戲,偏偏整點換人時把他換了過去。如果當時沒換到他,他留在我們這屋,可能就不會夢到那把刀了。”

 燈籠無辜地掉落在地,滾了兩下,而後倏然熄滅。

 整點換人的雙重保險機制其實是強子提出的。

 千梧想要安慰卻說不出口,只能無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余下的人在院子裡枯坐到天亮,千梧頭痛得厲害,回去睡了一小會,睡醒時覺得渾身發冷,身體像被抽幹了力氣。屈櫻煮了一大鍋粥,燉了牛肉進去,還給千梧做了一碗糖水煮蛋。他把早餐都吃了,但仍舊沒什麽精神。

 “生存法則有新的。”江沉站在門口說。

 昨夜過去,如同眾人預料般,新的一條法則出現。

 【#5 勿要抵抗夢的到來】

 王斌盯著那幾個小字許久,眼睛充血一樣紅的驚人,轉身怒吼,一刀一刀砍削在水缸上發泄。

 “各位,昨天月曜夜又死人了。”小河川在院門外叫道:“二道巷的王太公死了,只剩下他的小孫兒。”

 王太公,就是前天給江沉和千梧說刺客故事的老頭。

 線索還是要查,眾人沉默著趕到那個破敗小院,院裡正在辦喪。王太公家裡沒能頂事的人,鄰裡來幫忙操持,那個小孫兒就呆愣愣地站在院子裡,看著空蕩蕩的棺材。

 江沉攔著大家沒立刻進去,扭頭問旁邊的鎮民,“昨晚是誰家的刀出來傷人?”

 “還不知道呢,這周圍沒有哪家的刀出鞘了,還在查。”那人說。

 鍾離冶說,“屍體死相如何?是尋常的死法嗎?”

 那人說,“我還沒進去看,嫌晦氣,跟他家沒什麽交情,來給小孩扔點錢就打算走。”

 正說著話,裡面的鎮民用一張破布兜著把屍體抬出來了。眾人站在院門外抻著脖子往裡看,想看看屍體死相。

 就在這時,布上的一條腿忽然滾下來,剛好砸在小孫兒身上。

 那小孩被砸了個跟頭,抱著爺爺被砍下來的腿發蒙,隨即扭頭看向那塊布。

 布上的人是勉強拚湊的,原本是五刀傷,血肉模糊。那條掉下來的腿也泡透了鮮血。

 “哇啊!!!!”

 小孩終於反應了過來,一聲尖叫將腿猛地扔開,那條腿摔在門檻旁邊,血肉飛濺,千梧還沒來得及閉眼,就感到臉上一涼。

 血腥味撲鼻,他戰栗了一下,抬手摸摸臉頰,注視著指尖的血跡。

 身後眾人,除了站在最外頭沒擠進來的彭彭和屈櫻,人人中招。

 作者有話要說:就問你怕不怕!

 小神經哼一聲,叫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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