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 鄔君蘭一行總算暫時遠離那可怖的墓穴與鮮血淋漓的殺戮,回到了列車所在的位置。
他們聽了明天的建議,並沒有返回列車,而是在看到它時, 就停下了腳步, 沒有立刻靠近。
長長的列車上面燈火透明, 透過窗戶可以發現上面應該空無一人。至少玩家所能看到的那一側如此。
列車附近也不見半個人影, 看來余欽、明月、段易等人都已不在此處。
玩家們暫時停在了此處, 商量著下一步該怎麽辦,是原地待著被動, 還是分成兩撥,一撥人去找段易, 另一撥人原路折返去幫明天和查叢飛的忙。
就在這個時候,白斯年眼尖地發現什麽。“前面好像有水草。”
“不對。來的路上我們用探照燈看過了,這片海確實象征著死寂, 什麽都沒有——”說這話的是雲浩。只是他話還沒說完, 自己也住了口。
因為他也看到了一片水草。
列車裡透出來的燈光足以照亮一片區域。
但那水草恰好隱匿在長長列車投下的陰影裡,故而有些讓人難以察覺。
回頭看一眼其余玩家,白斯年朝著水草所在的地方踏出一步, 立刻被雲浩拉住。“會不會有什麽陷阱?”
白斯年想了想道:“總得過去看看才知道。”
“行。咱們一起過去。”雲浩回頭,再對鄔君蘭他們說道, “我倆過去看看。你們先守在這裡。萬一那邊真有陷阱,也好過我們全軍覆沒。”
鄔君蘭深深皺眉, 但也很快重重點了頭。“我知道了, 你們小心。”
片刻後, 白斯年打開手電筒的同時, 將電筒放進了衣袖裡擋住。
這樣一來, 手電筒的光透過衣袖射出去時,光線會大大減弱,以此減小他們這一行暴露的可能。
借著這微弱的光,白斯年仔細瞧向自己足尖前的方寸之地,免得踩到碰到什麽詭異陷阱,招來殺身之禍。
畢竟那麽多NPC都醒了過來,難保不會有奇怪的蛇蟲鼠蟻一類的玩意兒。
不過白斯年和雲浩這一路倒還順利。
在並未招來任何危險的情況下,他們很快來到了那片水草前。
俯身朝水草望去,他們立刻發現了異常。
水草是從海底長出來的,大部分非常高、看上去也非常堅韌,但有少數水草非常短,似乎是斷裂了。
而在這些水草邊,地上散落著一些明顯短了一大截的水草,撿起它們來看,會發現它們斷裂的部分很整齊,像是被刀一類的利器砍斷的。
由此可以想見一種情形——有人被這些粗長高大的水草困住了,之後他自己又或者有其他人拿了刀,把纏住他的水草砍斷了。
除此之外,雲浩與白斯年大膽撥開些許水草後,發現水草下隱隱傳來了光亮。
抬頭對視一眼,他們兩人繼續大膽地將水草大幅度地撥開,這就看到了水草底部的地面居然有一個發著淡淡光芒的手表。
以列車2號車廂車門所在的方向為基準來看,手表的時針和分針全都指向3點鍾方向,而撿起手表一看,背部有一個“易”字。
如此,他們自然能輕易推理出,這手表是段易留下來給玩家們當暗號的。
兩人雙雙松了一口氣,轉過身,正要將“段易往3點鍾方向去了,我們知道該去哪裡找他了”的消息傳遞給其余隊友,可當他們張開口的時候,由於同時看到了什麽,雙雙都愣住了。兩人幾乎齊齊白了臉色,瞪大了眼睛。
借著不遠處列車裡透過來的光,鄔君蘭勉強能看清這兩人的表情。
她能看見他們剛轉過來的時候是非常喜悅的,就好像發現了什麽關鍵的訊息。
但很快他們的臉色就變得凝重而恐懼。
見狀,鄔君蘭立刻皺眉了。
她、康含音等人是面對著白斯年和雲浩的。
那兩人能發出這種表情,只能意味著一件事——在她和康含音等人背對著的方向,發生了什麽十分令人恐懼的事。
幾乎是下意識的,鄔君蘭側過了頭,然後她瞳孔不由放大,立刻屏住了呼吸。
——在她的背後悄然襲來的,是一重又一重的黑影。
大概總有的NPC對光和聲音特別敏感,因此最終還是朝有光的列車、又或者發出了些許的動靜玩家找來了。
“大家快跑!”不多遲疑,白斯年大喝一聲後,從收縮背包裡拔出一把長刀,驟然對準了NPC,“往三點鍾方向!至少將這裡發生了什麽事通知給段易他們。我來想辦法引開他們!稍後去找你們!”
說完這話,白斯年立刻提著刀往9點鍾方向跑去,跑出一段距離後,他抬起一手點亮了探照燈,NPC中頓時才來一陣騷動,幾聲暴怒之下,立刻有NPC朝他追了出去。
見狀如此,雲浩如法炮製,使了一樣的伎倆,不過他跑向是列車背面所對的12點方向。打開探照燈,他吸引了另一波NPC追逐他後,這才關上燈逃命。
如此,兩盞探照燈亮了又熄滅,成功分散了這群NPC的戰力,他們一波朝著9點鍾方向朝白斯年追了過去;一波朝著12點鍾方向的雲浩追過去。
白立輝這會兒倒好像如夢方醒了,出於得回去找許若凡屍體,以及想救明天的想法,他留下一句“我去找明天和茶茶”後,奔向了他們剛才跑來的6點鍾方向。
他想救明天,一方面當然是出於私心,他醒悟過來,許若凡目前畢竟只是在遊戲裡死了,她跟明天的情況實際是同樣的。如果明天后面有復活的辦法,那麽許若凡是不是也有同樣複生的機會。另一方面,他則是真的覺得太對不起大家,想要做一些彌補了。
由於白立輝後下車的緣故,並沒有從明月那裡取得探照燈,但他舉起了兩個手電,還大喝了一聲,也成功吸引了部分NPC的注意力,引得它們又沿著來時的路、也即朝6點鍾方向跑了回去。
這樣一來,白斯年、白立輝、雲浩這三人分別分散了三波NPC,還逗留在此處、即將襲擊剩余玩家的NPC已經大大減少。
鄔君蘭、康含音、彭程、尹瑩瑩四人沒多遲疑,拔腿就往3點鍾方向跑,為的是去找段易。
奔跑的路上,鄔君蘭忽然想起什麽,遲疑著往列車的方向望了一眼。“列車有光,早晚會吸引越來越多的NPC過來,東方羽是不是還在車上?”
尹瑩瑩快速答:“她早應該離開了。她有囚牢鑰匙!”
在尹瑩瑩的視角裡,東方羽是應該比自己先出來的,畢竟是她先開的門,並且她非常著急想離開囚牢。只不過因為大姨媽造訪的原因,她需要換褲子和找衛生巾,所以耽誤了幾分鍾。
尹瑩瑩一開始想等她的,畢竟她一個人實在不敢在這麽黑的海底走。
不過因為她意外打開男生囚牢見到白立輝,以及從折回列車的彭程口裡聽說了許若凡去世的緣故,她暫時把東方羽忘了個一乾二淨。
她對許若凡的感情十分複雜,許若凡的死也就對她造成了非常大的刺激,所以她當時直接就朝那怪異的海底墓奔了去,然後就一路到了現在。
不過,盡管暫時把東方羽忘記了,但現在尹瑩瑩回想起來,東方羽是最早提出待在列車上坐以待斃會有風險的人,並且她一直表現出的都是急切想要離開囚牢的心。所以這會兒尹瑩瑩認為東方羽肯定早就離開囚牢了。只不過不比自己和白立輝有彭程引路,她不知道該去哪裡找大家,暫時迷失在了海底而已。
對著鄔君蘭他們,一路上一邊逃命,尹瑩瑩一邊大致把事情的全部經過小聲講述了出來。
聽完她的講述,鄔君蘭倒是也放下了心。“嗯,東方羽這個人特別聰明,完全無需為她擔心。她就算在海底迷了路,當聽到這些嘶吼聲,也該知道這裡充斥著危險的NPC,她會知道躲避的。
“NPC在到處追殺玩家,玩家們肯定會四處奔逃,這種事她當然很容易判斷出來。列車是海底唯一有光亮的地方,又是玩家探索海底的起點,那麽玩家在四散逃亡途中,會默契地選擇列車作為臨時集合點,是一件非常容易推測到的事。
“她很可能早就離開列車、也早就在察覺危險後回到了列車等大家,我覺得很有可能她已經看到了段易留下的提示,往3點鍾方向去了。我們沒準一會兒就能見到她。”
對於鄔君蘭的話,其余玩家自然表示同意。
於是他們一邊想方設法把能用的道具從包裡拿出來作為路障扔下來,但求它們能阻擋跟上來的NPC片刻;另一邊,他們瘋狂逃向3點鍾方向。
而此時此刻,列車之上,1號車廂內,女生囚牢內。
東方羽換了一件漂亮的紅色裙子,齊膝,露出一對筆直的小腿。
她從小跟著信佛的奶奶長大,偶爾穿得豔麗了,是會被她訓斥的。
“你別穿這種花裙子!你媽就喜歡穿這種裙子到處勾引別的男人!最後她跟別的男人跑了!你爸是活活被她氣死的!”
“再說了,你跟你媽還不一樣。你媽長得狐媚。你再看看你,長得這麽難看,穿得再好看,又有誰會喜歡你?!”
所以東方羽其實一度很不理解——為什麽信佛的奶奶嚴格地吃齋、誦經,卻又會對自己這般惡語相向?
抱著這樣的不理解,東方羽表面上跟著奶奶抄寫經文,心裡卻一點也不信佛了。
此時此刻,任憑外面廝殺聲震天,這列車始終安靜。
東方羽靜靜朝窗外看了一眼,看到了許多奇奇怪怪的生物,她認出那是各個副本的NPC,有的她見過,有的她沒見過。
不過也隻淡漠地瞥了這麽一眼,她就低頭重新看向了自己的紅裙子。
她覺得她要感謝這系統的智能了。
對於進入囚牢的玩家,系統會自動把他們喜歡的衣服和用品送過來。
這件紅裙是東方羽喜歡的,只不過在奶奶面前,她不敢穿;而奶奶不在的時候,她由於常年累月積累的自卑,也不敢穿。
現在她覺得她快要完蛋了,所以她總算穿上了它。
穿著紅裙子,東方羽走進浴室裡,看向了鏡子。
她審視了鏡子裡的自己,然後自認做出了客觀評價——她確實不算美人,但也絕對沒有她奶奶說的那樣醜。
奶奶對自己母親的恨,為什麽要延續到自己身上?
算了。這世上人人都是如此。
這就是人類的劣根性。
東方羽這麽想的時候,聽到窗戶被叩響的聲音。
她淡淡回過頭,這便看到了窗外有個金發碧眼的女人。
那女人生得很美,但眼神卻比毒蛇還要陰毒。
伴隨著“砰”得一聲槍響,玻璃碎了,然後那女人徒手掀開碎玻璃,一腳踏入了車廂。
“我沒有去過那個副本,但聽他們說過……”東方羽看著她問,“你是開膛手傑克?”
妮可冷冷看著她,怒道:“穿這麽豔的裙子……露大白腿……妓女!勾引我丈夫的妓女!!!去死!!!!”
妮可這聲控訴落下的同時,第二聲槍響傳來。
東方羽額頭中槍,倒了地。
閉上眼之前,她還是有些委屈地落了眼淚。
因為她覺得冤枉。
奶奶說她在學狐媚,那個胖子和眼鏡男罵她是婊子,現在連一個素昧平生的NPC都要罵她妓女……
可明明從小到大,她都沒有做過跟幾個字眼搭上半點關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