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一番推測後, 段易先注意到一些不對的細節。“不、不完全對。我們這外面的兩間墓室裡,並沒有看到其余白骨,更沒有看到畫筆。白骨洞裡散落著一支畫筆, 更多的畫筆則是在喜堂裡找到的。既然外面沒有畫筆,那第12個人是怎麽畫的插捎或者門鎖?再來,這裡沒有他的屍體留下的白骨,那他又去了哪裡呢?
“第一種可能,那個人帶著畫筆徹底離開了墓穴。但還有第二種可能……那個人也留在了墓穴裡。可是沒有筆, 他拿什麽畫畫?他如果死在了白骨道外,他屍體又去了哪兒?”
看向楊夜, 段易道, “你找到的那張合照上, 不是有一個叫‘小畫’的嗎?他才是專業畫師吧?那個老白的手劄原話怎麽寫的?”
楊夜聽完這話,把剛才從背包裡找出來的手劄遞給段易。
段易接過手劄看完,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來到這座墓穴,他們最先找到的是小君寫的手劄。
手劄提到他們考古隊來到太陽墓,這裡有數十座墓穴。他們進入其中一座, 遇到樓蘭新娘,經過千年時光, 她還眉目如初。老李盜走了她的屍體,來到地面的時候, 屍體卻立刻成了乾屍, 緊接著,墓穴被風沙掩埋。
其後, 他們在白骨洞找到了考古隊的合照,看得清名字的有王隊長、老李、老白、小畫這四個人,另外還有一個手執念珠的和尚。
而現在段易翻開老白的手劄, 發現他前面記錄的內容和小君記錄的一模一樣。
但這記錄同樣也在墓穴被風沙掩埋後戛然而止,現在這個有著四大金剛的墓穴到底是怎麽回事,老白的手劄也沒有解釋。
再往下,就直接到他給隊友下藥以及布置喜堂的部分了。
“他們居然都喜歡樓蘭新娘……他們要和我搶她!那我先跟她成親不就好了嗎?等她成了我的新娘,他們就搶不走她了!
“經初步勘測,這裡有一個已被封住的甬道,甬道那頭應該還有一個墓室,我要利用這個被封住的甬道偷偷挖個洞,帶著她逃到那裡……到時候就沒人能找到我們了!”
……
“我帶她進來了,我們終於要成婚了……她是我的了!
“這什麽聲音?他們發現了?!他們都跑過來了?!
“他們說要公平競爭?哈哈……簡直可笑!
“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全部!
“媽的,居然有兩個人已經跑進來了……那我先殺你們兩個!”
手劄到這裡就結束了。估計是因為老白去殺那兩個最先從窄道裡爬出來的人了。
半晌,楊夜道:“剛才我們犯了個錯誤。我們在喜堂看見了三具白骨,第一反應以為這三個人就是老白和率先進入喜堂的那兩個人,其余人則都死在了窄道裡。”
“但其實這並不合理,其一,就算有人在這間墓室,通過畫畫的方式,把進窄道的入口給堵上了,那其余人為什麽不跟著進入喜堂,而是待在窄道等裡等死?其二,就是你剛才說的那個問題,外面沒有畫筆、沒有屍體,第12個人去了哪裡?
“其實,既然所有人都愛上樓蘭新娘,把入口堵上的那‘第12個人’也沒有不管新娘直接逃跑的道理,所以我們基本可以把第12個人逃離墓穴的腦洞排除,那麽——”
楊夜推了一下眼鏡,繼續道,“大概率是,這12個人全都通過窄道進入了墓穴。”
“對。我現在也有這種想法。”段易瞳孔忍不住縮了一下。
按著這想法繼續下去還原細節,真相簡直讓人細思極恐。
事情的真正經過應該是這樣的——老白最先帶著新娘到達喜堂,後來另外11個隊友發現了這件事,全都陸續通過窄道爬了過去。
老白把事情的經過記錄在了手劄上,當看到有兩個人率先經過窄道進喜堂時,他停止記錄,決定殺了他們。
其後發生了什麽,細節已無法還原,但符合邏輯推測的是,11個人都進到了喜堂中,開始爭搶新娘,喜堂中展開了一場混戰。
這期間,有人拿著畫筆和顏料爬進窄道,畫了一道封死的門,把自己、新娘、連同那11個人全都封在了這裡。
畫完這道門,這個人回到喜堂。
這12個人裡唯一背著畫具的人叫小畫,那麽很可能小畫就是做這一切的人。
再後來,不知過了多久,有9個人察覺到不對,又或者他們餓了渴了,想順著窄道爬回去,可進了窄道之後,他們發現他們回不去了。他們不僅回不到來時的墓室,當他們折返,想要重新再進到喜堂時,發現進喜堂的出口也多了一道封死的門。
如此,兩道門無法打開的門將9個人鎖死在窄道裡,只剩3個人待在喜堂。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麽那9個人是餓死在窄道、鋪成了白骨道,而不是跟那3人一樣留在了喜堂中。
腦子裡飛速還原著這令人細思極恐的細節同時,段易開口講了出來。
楊夜的看他跟他基本一致。“不錯,這是最符合邏輯的推測。”
段易眉頭仍然緊緊皺著:“但如果事情真的是這樣……新娘又是怎麽消失的?”
楊夜想了想,道:“那四大金剛的法寶能在牆壁上移動。新娘會不會也是這樣?從三維世界消失,她回到了二維平面上……這樣她當然不受三維世界能封洞的門的限制,順著平面一路往外滑,最後——”
望向那被畫了一面牆的牆壁,楊夜道,“最後她回到了這幅畫上。而現在,我們用一面牆攔住了她。”
“你說的是一種可能。但除了新娘無故消失在喜堂中這個疑點外,還有一個疑點。”段易一邊說著這話,一邊踩著黃沙走到了白骨道的洞口。
蹲下身,雙手從洞口位置挖出許多黃沙,段易再往裡面望了一眼。“如果我們腦洞成真,這入口處、還有進喜堂的出口處,一定會有兩道堵到的門。那現在……這些門去哪兒了?”
·
打斷段易和楊夜討論的是一聲尖叫。
兩人立刻回頭,看到一個讓人極為詫異的場景。
——壁畫裡伸出了兩隻手,掐住了3號姑娘的脖子。3號姑娘試圖用力推開這雙手逃跑,哪知畫中人跟了出來,竟從畫裡走到了這墓穴之中。
那幅壁畫是求親圖。
男子帶著禮物向未出嫁的樓蘭新娘求親。
依然著頭戴面紗,樓蘭新娘和三個侍女站在大堂角落裡,旁邊是她的父母,前方是前來求親的未婚夫君。
現在從畫裡走出來掐住3號脖子的,就是新娘的其中一個侍女。
在幾乎千分之一秒的時間內,段易搞清楚了這意外狀況後,又不免瞥了那樓蘭新娘一眼。
盯著她的面紗看了一會兒,忽然想到一個關鍵問題,段易轉過身,看向了旁邊那幅壁畫。
墓室裡,四幅壁畫暗示的故事非常明顯——男人見到樓蘭姑娘後,對她一見鍾情,之後就走流程娶了她。
段易現在看向的這幅畫講的就是樓蘭新娘和她夫君相遇的故事。
而這幅圖有一個非常明顯的細節,段易發現是自己之前忽略了的——初遇圖上,新娘坐在木輪車上,被一個老漢推著走在鬧市。面紗遮住她的容顏,隔著輕紗,她與面前的男子四目相對。男子看向她的目光無比癡纏,仿佛一眼萬年,就此淪陷。
現在段易反應過來的細節是——姑娘既然帶著面紗,男人是怎麽對她一見鍾情的?
靠腦補也沒有這麽神吧?
利用極短的時間發現了這個細節後,段易余光但見寒光一閃,他抬眼望去,只見那侍女並不簡單,進入墓室之後,居然抽出了一把短刀朝3號刺去。
她旁邊的2號立刻撐開一把黑傘,擋了這麽一刀。
侍女愣了一下,暫時沒有行動,趁著這間隙,2號趕緊拉著3號朝後退。
兩人還沒跑幾步,侍女睜大眼睛,重新握緊手裡的刀,似乎想衝上去。
但在此之前,她的目光快速掃了一下墓室中的其他人,額上有汗水流下來,似乎她有些猶豫,不知道要不要行動。
抓住她這恍神的間隙,段易閃電般躍至她身前。她身邊正好有一副空棺材,段易單手在棺材邊上一拍,借力踢出一個掃堂腿,狠狠踢中侍女的手腕,只聽“叮”得一聲,侍女手中的短刀立刻落了地。
瞪大眼睛看段易一眼,侍女握拳以極快的速度朝段易打去。
但段易比她更快,快速側身讓她的拳頭落空之後,他依然單手撐著棺材,懸空的身體在手臂的力量下在半空中旋轉了半圈,整個人順勢落在了侍女身後。
趁侍女來不及回頭,段易兩手伸出去,一手鎖了侍女的喉,一手抓住了她的腰腹。
以這種姿勢徹底鉗製住她不能動彈後,段易將她舉了起來,然後狠狠將她砸進了棺材中。
不等他做下一步動作,一個棺材蓋已經遞到了他面前。
——是楊夜,看來他已經看出來段易想做什麽,且看法同他一致。
摸了一把自己汗濕的額頭,段易一邊從楊夜手中接過棺材蓋,一邊朝他點點頭。
然後他用力推一把棺材蓋,迅速將關住侍女的棺材徹底封住。
最後段易雙手撐著棺材蓋一躍而起,人來到了棺材蓋上。曲起一腿,手肘擱在腿上,以這樣輕松閑適的姿勢,段易坐在了棺材蓋上,把侍女徹底封在了裡面。
棺材內立刻響起了極為恐懼的尖叫聲,以及侍女大力拍打棺材導致的巨大響動。
“嗚嗚……啊啊啊!”
她的聲音充滿了驚恐。尖叫之外,她還念念有詞,說著一堆段易他們聽不懂的語言。
段易只能琢磨,她說的是“求求你們放了我”一類的。
不知過了多久,尖叫聲忽然停止,侍女念了一段又長又古怪的句子。
聲音透過厚厚的棺材板傳出來,顯得沉悶低啞,這句子也就顯得愈發古怪。
緊接著更古怪的事情發生了——一幅畫爬了出來。
畫上人正是剛才那名侍女。她順著二維的棺材蓋平面爬出來,迅速竄到了地面上。
在地面上停留了片刻,她瞪著看向自己的段易,目光顯得有些挑釁。
最後她迅速爬回了壁畫上,回到了樓蘭新娘身邊。
——求親圖上,侍女依然在陪新娘接受男子的求親,就像是一切都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