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斯年道:“那教眾手上握著一串念珠, 看上去警惕很強。暫時不清楚他來這軍營是來做什麽的。但我可以肯定,他是偷偷潛進來的。他大概也看出我不是士兵、而是囚犯了,所以面對我的時候還算有恃無恐。
“我倆當時的狀態大概是, 一開始都很警惕,都擔心對方叫人來,但後來我們都看出對方挺慫的,就默契地達成了共識——自己探索自己的,互不干涉。”
講到這裡, 側過頭用略帶好奇的眼神打量了一眼小兵打扮的明天,白斯年再正過身對段易道:“中途我試著跟他交談了兩句, 得知他就住在離這裡不遠的天葬台附近。他說他是會執行天葬的教徒。至於其他的事情, 抱歉, 我選擇保留一部分,後面視情況再跟你們分享。”
“執行天葬的教徒?”聽到這話,段易不由皺眉道,“剛才王妃說她要死了,而且她居然會被天葬。那這是否意味著, 到時候會用刀把王妃屍體砍碎的,會是這名教徒?”
所謂天葬, 是墓葬風俗的一種。
藏民們信奉靈魂不滅,認為肉身只是承載靈魂的一種方式。
在他們的文化裡, 死後將肉身剁碎、喂給禿鷲或其余鳥獸食用, 就相當於施舍肉身、布施天地,是一件巨大的功德。他們的靈魂也會因此升華, 抵達他們想要去的地方。
看向段易,白斯年點頭道:“有這種可能,那名教徒——”
他話還沒說完, 明天開口打斷他們的交談:“諸位,將軍有請。”
這裡大多數玩家都不認識明天,此刻聽到他說話後,大家看向他的表情基本都是帶著警惕和戒備的。其中洪賢還問了他一句:“將軍找我們幹什麽?”
明天還未開口,段易搶先答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我敢隨便去嗎?萬一是陷阱呢?”洪賢反問。
“那你就回營帳待著。瞻前顧後的話,沒法探索。”段易嗆了他這麽一句,兀自走到明天跟前,“將軍現在在哪兒?你帶我們去?”
“他在主營帳。”明天垂眸朝他笑了笑,旋即轉身掀開帳簾走了出去,“我帶你過去。”
“‘帶你過去’?為什麽不是‘帶你們過去’
?”洪賢詫異地看向段易,“昨天給你地圖的,該不會也是這個小兵?”
舒蓉蓉聽到這話,上前一步問:“誒,那個高個子帥氣小哥哥你等等,那天——”
明天頭也沒回,就像沒聽到這句話。
舒蓉蓉眉毛挑了一下。“什麽意思?這NPC沒被我勾引,卻肯給7號透露消息?他昨天單獨給了他地圖,今天還想單獨為他領路?7號不會有別的身份吧?”
這麽一來,洪賢和舒蓉蓉全都擠在了營帳門口,頗為奇怪地盯著明天。
白斯年瞧一眼明天的背影,又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段易。
鄔君蘭輕咳兩聲,倒是率先離開營帳。“走吧。目前只聽了王妃的一面之詞,我們再去聽聽將軍怎麽說。這之後如果還有時間,我想去那個天葬台看看。”
段易朝她點點頭,抬步要往營帳外走去,卻又忽然被白斯年叫住。“我有話想問你,單獨聊聊?”
看一眼不遠處明天的背影,段易皺了皺眉,但還是暫時答應了白斯年的要求。
於是片刻後,明天走在最前面,一眾玩家跟著他,隊伍最後則是段易和白斯年。
風沙撲面而來,腳下的砂石仍舊被太陽滾燙。
但玩家們這回有了準備,已經提前在鞋底墊了東西,此刻走在路上的時候腳板心就舒服了很多,不會再被輕易燙傷。
走著走著,白斯年用腳尖勾了一下面前的沙地,踏起些許沙塵。
微眯了一下眼睛,他問段易:“我的時間線有過一些混亂。但我記得很清楚,在《迷宮》裡,系統通報過鄔君蘭和彭程都死了。現在我居然重新遇見了他們。此外,我遇到副本的難度級別發生了變化。這意味著時間線重置過,對不對?
“我原本一直好奇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現在看到明天,我覺得我猜到一些了。他是系統那邊的人?所以改變時間線的人是他吧?只有他有這個可能了。”
聽到這話,段易實在好奇白斯年的目的。
他這麽問,是出於單純的好奇、還是在懷疑明天的居心呢?
思忖了一會兒,段易道:“我們都是這個遊戲的受害者。包括明天。”
“天葬文化裡相信靈魂不滅。而系統說我們肉身死了。那現在我們是用什麽在玩遊戲,靈魂?意識?”白斯年望一眼段易,“如果你也跟我一樣一無所知,你會跟我一起肆無忌憚地猜測。但你沒有。聽到我的提問,你剛才回答得很謹慎。這只能表明,你知道確實得比我們普通玩家多很多。”
段易聽到這話笑了。“是。你可以這麽認為。所以如果你真是噩夢之影,那就來幫好人玩。畢竟我這個好人,知道得比你多很多。”
“哈,還懷疑我身份?”白斯年笑了笑,然後再問段易,“可是我很好奇。如果我們的肉身確實在現實世界裡死了……我們該怎麽回去呢?我們的身體可能已經被燒成灰、埋進墳墓了。在所有親友的眼裡,我們全都是死人了。那我們該怎麽復活?我們要怎麽回到從前呢?”
到這時,段易神情變得無比嚴肅,心情也變得有些沉重。
因為白斯年的疑問,實際上也是他從前一直在思考的。
其實在很早之前,他就覺得這場遊戲是一個騙局。
他想走下去看看這一切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所以他願意拚盡全力去贏、嘗試著去走到最後。
但在這個過程中,他覺得自己已經死了。那個時候,他已經在心裡默認,自己再怎麽努力都回不到現實。他玩這個遊戲,只是尋一個站到遊戲設計者面前的機會、或者尋求一個答案。
他是抱著不甘心被遊戲玩弄的態度走下去的,他從沒奢求過活著回到現實。
也是因為這樣的原因,他在這遊戲裡才完全不怕死。
——一個自認自己已經死了的人,還怕什麽死呢?
但死過一次後,段易的心境發生了變化。
首先,他被明天改變了。
他眼睜睜看著,明天化身成了浴血的修羅,隻為救自己、送自己回家。
其次,他看見了顧良和楊夜的所作所為。
他的親友不遺余力潛入了這個遊戲找到他,告訴他——回到現實這種事,確實是可能的。
那麽段易現在承載著所有人的希望。
因此他立誓,他一定會回到現實。
不僅他自己要回去,他還要帶明天回去。
眼下,風漸漸大了,兩邊營帳甚至被吹得有些左右搖晃。與此同時風中的沙塵也大了,如黃色的霧氣般迷住人眼,讓辨識前路都變得困難。
此時此刻,天色昏暗,前路未明,就像未知的未來一樣讓人心生迷茫。
而最讓人恐懼的,則是由遠及近的風聲——如野獸般嘶吼的風聲。
聽見這樣的風聲,沒有人敢邁出房門一步,因為開門踏入荒漠的那一刻,人似乎就會被風暴吞噬。
然而就在這可怕的風沙中,段易張開了雙臂,正面迎上了風沙。
他臉上的嚴肅神色漸漸退去,短暫恍惚的目光重新變得堅定而充滿自信。
段易迎面走在這狂風裡,就像在對抗某種難以改寫的命運。
其實他知道現在他走的這條路有多麽殘酷,它隨時都在逼人拋棄良知道德、逼人拋棄作為人的高貴優雅、以及人類本可擁有的一切美好品格,它能在最大程度上激發人獸性,逼得人為了活下去、會像爭奪食物的野獸一樣廝殺。
很多人都在這條路上漸漸拋下了人性、只剩嗜血的獸性。
可段易知道自己不能跟他們同流合汙,他不能被這條路吞噬。
就像面臨眼下的風沙,他只能迎難而上一樣,也許逆流而上,就是他生來的宿命。
“我們會回去的。盡管我現在也不知道會以什麽樣的方式回去……但我們一定可以做到。我們會找回我們的身體,找回正常的生活。我們全都可以回家。”
段易張口說出這句話,語氣無比堅定。
風迎著他的面吹向後方,本該將他的聲音徹底吞沒。
可是他說這話時底氣十足,因此他的聲音很大很洪亮,它逆風而行,飄到了前方每個玩家的耳朵裡,更去到了隊伍最前方明天的耳邊,再穿透耳膜、擊中他柔軟又剛硬的心臟。
明天身形頎長,他穿著盔甲、手執長矛迎風走在隊伍最前,不像一個跟玩家處在對立面的NPC,反倒像是一個引路人,帶領大家走向某個寓意光明的未來。
段易的話如一股暖流注入明天的心臟、再傳遍他的四肢百骸。
微微笑著,明天回過頭,朝段易看了去。
隔著狂風與黃沙,兩個人的目光就這麽遙遙對上了。
那一刻,什麽樣的言語都已是多余。
隻這一眼,他們已能互相懂得、彼此相信。
·
約莫過了15分鍾。一行人抵達將軍主營。
這一路白斯年並未再問段易什麽。
段易注意到了,他的神情並沒有剛才那麽沉重。
也許是因為盡管段易沒有告訴他所有真相,但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一個關於回家的希望。
恐怕在問段易之前,白斯年自己也在猶豫——這麽拚下去到底有沒有意義。
段易覺得他的想法也許和自己最開始想的一樣,懷疑這一切都是系統的把戲。
當然,其實他們的懷疑本沒有錯。這遊戲原本確實是泰山府君的把戲。
但終究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泰山府君那裡自有人應對,遊戲外的人在努力對抗。而遊戲裡的他們,也要懷著信心與希望,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
將軍在自己的營帳內見了十名商人。
而這營帳正是段易昨天和明天悄悄來過的那個。
面對商人們,將軍直言不諱道:“我想知道王妃跟你們說了些什麽。”
這一回連段易都沒立刻回答將軍的話。
因為他還在揣測將軍的用意。
半晌,不待商人們回答,將軍兀自道:“其實我知道。她恐怕跟你們說……是我殺了公主吧?”
歎一口氣,他再道:“我們的王非常寵愛王妃。在王妃懷疑我殺了她女兒的情況下,我的處境十分不妙。你們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麽事嗎?王妃逼迫王處死我。她甚至用刀抵住了王的脖子!
“多虧侍衛通風報信,我這才領兵連夜趕去了王宮護駕。可就算這樣,王都沒有把王妃怎麽樣。你們看,今天她還能大搖大擺地進我這軍營……
“昨晚,王還特意找到我,跟我說什麽王妃得了重病,時日無多。她在死前唯一的心願,就是找到殺公主的凶手,他讓我念在王妃時日無多、多擔待她一些。可是……哎……”
眯起眼睛,審視般地看向段易一行,將軍道:“事已至此,我也不瞞你們。因為王妃懷疑我,而王又縱容王妃,所以我很擔心自己的處境。我得給讓人擔下那些罪名。於是當我聽說有華國商隊來這裡,就想把你們抓起來,屈打成招,將一切推到你們身上。只不過,聽說你們是王妃找來的,所以我也沒敢輕舉妄動,並沒有對你們如何。如今……
“如今我的想法也變了。王妃找你們,是想你們調查公主的事,或者說,想讓你們找到我害公主的證據是吧?這件事,我問心無愧,那我轉念一想,我幹嘛要讓你們承擔罪名呢?我乾脆也拜托你們調查清楚這件事。
“如果你們真有能力查清真相,那不正好還我清白嗎?行,現在我可以允許你們自由行動。當然,你們不是完全的自由。你們居然知道那幅怪畫的事情,那表示你們可能真的是會妖術的異人。你們害公主的嫌疑還不能完全洗清。
“所以你們白天可以四處調查,我不限制你們的行動。但你們每晚仍需回到這個軍營。當然,我會隨時隨地派士兵監視你們的行蹤。你們別想趁機逃離樓蘭。”
聽到這裡,段易笑了笑,問出的是一句:“將軍想讓誰監視我們呢?我可以要求,讓這名小兵監視我們嗎?”
段易手指的自然是明天。
明天聞言,側過頭靜靜看段易一眼,但笑不語。
段易朝他眨了下眼睛,再看向將軍,聽見他說:“可以。但為防我小兵被你們賄賂。我會隨時找人換班。”
“好說。”段易道,“只是你想讓我們調查清楚公主的死、從而還你清白的話,你也得把你和公主的大婚之夜到底發生了什麽講清楚吧?”
片刻後,將軍倒是開口講述了那夜的故事。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講的內容居然跟刀洛講的沒有太大的差異。
“那晚,刀洛離開後,剩我和公主在新房,我該向她吻下去、和她成為真正的夫妻。可是……我忽然覺得自己做錯了。我愛的不是公主,是阿雲。公主只是一個和阿雲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可她終究不是阿雲,她們的脾氣性格沒有一點相似。公主有阿雲的外貌,但沒有阿雲的靈魂。所以那一刻我後悔了。
“這件事是我做錯了。我娶了公主,但我不愛她,我對她不起,我耽誤了她一輩子。我也對不起阿雲。我曾對阿雲發過誓,這輩子隻愛她一個、只會有她一個妻子。我實在……實在是誰都對不起。”
說到這裡的時候,鐵血漢子一般的將軍居然紅了眼眶。
段易見狀皺了眉,他朝旁邊看去,幾個姑娘聽到這話,倒像是被帶入了進去,眼眶竟跟著紅了。
只聽將軍再道:“總之我非常難過。那晚我對公主說了抱歉,滿心都是愧疚和自責。公主……也確實天真爛漫、善解人意。她猜到我大概是在想念阿雲,於是說,讓我不要為難,我和她來日方長,她會慢慢讓我喜歡她。
“總之,這一晚我們兩個相談甚久,最後聊累了,雙雙和衣而眠。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間,那個叫刀洛的侍女走了進來,說要給公主喝什麽羊奶助眠。後來我徹底醒過來,是因為聽到了她的驚叫聲,她說公主死了。我實在……實在也不知道公主是怎麽死的。”
長長歎了一口氣,將軍把臉埋進掌心,也不知道是在自責,還是在惋惜公主的死。
段易上前一步,問他:“那你為什麽要扣留刀洛、為什麽要迅速安葬公主?”
將軍抬起頭來,皺眉道:“我知道刀洛一直守在門口,我當然是懷疑她是不是放了其他人進來殺害公主。我懷疑她和賊人裡應外合。我扣留她,當然是為了審問她啊!”
段易:“你懷疑是刀洛是凶手之一?”
“當然有這個可能。我武藝高強、聽力驚人,也十分敏銳。打仗的時候,百裡外有敵軍的腳步聲,我都能聽到!如果半夜有人進屋殺公主,我肯定能被驚醒的。但我居然完全沒有知覺,這表示我中了迷藥或者幻術。當晚接近我和公主的只有刀洛。能悄悄給我們屋裡下迷煙、或者弄什麽別的幻術的人,也只能是她!”
將軍嚴肅地看向段易,然後面露嘲意,“我知道,你們被王妃洗腦了,認為是我殺了公主吧?你們以為我扣留刀洛,是怕她把那晚的事情講出去?可我反問你們,如果我真的怕刀洛說出那晚只有我和公主在一間房的事情,我幹嘛不乾脆直接殺了她呢?我扣留她,不是為了怕她當什麽所謂的人證,我真的是在審問她啊!”
聞言,心臟微沉了一下,段易再問將軍:“這件事你暫時解釋清楚了。可還有一個問題,你為什麽要立刻安葬公主,甚至是在沒有通知王和王妃的情況下?”
“你這話就更奇怪了。”將軍的聲音聽上去已經隱隱有幾分怒意,“公主死了這種大事,我怎麽會沒通知王和王妃?我當然派了小兵前去王宮通報此事!只不過那小兵半路上跑去喝酒了。事後我知道這件事,已經將他按軍紀處死!這件事大家都知道。你隨便找個士兵,一問便知!”
面對將軍的憤怒,段易從容地繼續問道:“就算這名士兵失職,公主下葬的時候,王和王妃為什麽沒有到場?你沒派其他人去通報嗎?”
將軍站起身道:“我當然派了其他人去通報,只不過那名擅離職守的小兵耽誤了時間,導致王和王后晚些時候才知道此事。
“另外,我當時的確急於埋葬公主。但那不是因為我想隱藏什麽罪證,而是因為那會兒正值夏季,天氣炎熱。我不將公主安葬,難道任她的屍體腐爛嗎?
“最後,葬禮當日,我也並非沒有等王和王妃到場。我把葬禮需要準備的一切都準備好了,但並沒有立刻讓公主下葬,就是因為我在等王和王妃的到來。等他們來了、見到公主最後一眼,我才會讓公主入土。但我也萬萬沒想到,有一幅畫裡突然來了人把公主搶走了!”
“那幅畫哪兒來的?”段易問。
將軍道:“我怎麽知道。那畫是突然從土裡冒出來的!”
公主嫁到將軍堡的路上遭遇風沙、暫停下來,把畫扔到了荒漠裡。
她嫁到將軍堡後突然亡故,將軍在荒漠裡為她找了個地方、打算作為她的墳墓安葬她。
恰好他挖墳的地方,就是公主扔下畫卷的地方,所以那畫卷再度現了身。
盡管尚不知道那畫卷與這個真實世界產生交互的原理,但這確實是一種合理的解釋。
段易暫未詢問畫卷的事,隻盯著將軍的眼睛問:“那你再回答我一個問題。”
將軍握了握雙拳,似乎在壓抑著怒意。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重新坐下,開口道:“呵……態度囂張的華國商人。你問吧。反正我問心無愧。”
段易於是逼問道:“你安葬公主的時候,為什麽讓她穿著嫁衣?”
將軍道:“我說過我不愛公主。並且我不能對不起阿雲。所以我不能碰公主。公主生前穿著嫁衣,她死後,我也就讓她這麽入土了。”
“可是她畢竟還是個美人兒啊。”段易故意用輕挑的語氣說,“再怎麽樣,阿雲也死了很多年了。那麽漂亮的公主睡你旁邊,你就沒想過解開她衣服看一看?說實話,換做是我……那麽美的人在我跟前,就算是一具屍體,那我也想——”
將軍被段易氣得又站了起來,手指著他道:“別把所有人想得跟你一樣齷齪!公主不論是生是死,我都很尊敬她!而無論阿雲死了多少年,我也不會對不起她!所以我不會解開公主的衣服!她來時穿著嫁衣,送她走,我也會讓她完完整整穿著嫁衣!”
“將軍,你既然讓我們調查這件事,那我們肯定要把什麽都問清楚。冒犯的地方,你別生氣。我們也只是快言快語而已。”段易道,“行。你沒看過公主一眼……可是,讓人穿著紅嫁衣入葬,這好像也不太符合常理。你也沒想過讓其他人給她換衣服嗎?”
“唯一一個陪她過來的姑娘是刀洛。可我說了,我在審問刀洛,難道我讓她從牢房裡出來給公主換衣服?另外,公主帶來的其他護衛都是男的,我這軍營裡也沒有一個姑娘。這種情況下,我讓誰給公主換衣服?誰來都不合適!
“話說回來,我雖然不愛公主,但她說過她很喜歡我,她說穿嫁衣嫁給我是她一生的夢想,我……”
話到這裡,將軍的聲音似乎有些哽咽,之後他重重歎口氣,再道,“這嫁衣承載著她最美好的願望。我並不認為讓她穿嫁衣入葬有什麽問題。你們……”
語氣一沉,將軍面上的笑容消失,“你們還有什麽想問的?”
一旁,洪賢剛張口要問什麽,段易忽然道:“沒什麽要問的了。”
聞言,將軍一揮手:“那你們下去吧。我也累了。後面有什麽事,你們直接找副將。我的事情他都知道。退下吧。”
“好。”對將軍點點頭,段易率先走出了營帳。
洪賢罵罵咧咧跟了出去。“你他媽不是有病吧?我還有沒問的。你憑什麽不問了。”
段易沒理洪賢。
他一路往前,直到徹底遠離主營、回到了他們住的營帳前,才停下腳步。
“艸,你不是啞了吧,你解釋啊?”洪賢對他罵道。
段易轉過身,看著洪賢冷笑道:“行,想找死的話,你就繼續找將軍問話。”
洪賢愣了一下:“你什麽意思?”
“段易說的是實話。”開口的是白斯年。
微微皺了一下眉,他再道:“將軍的話有漏洞。這已經表示,他基本就是凶手了。如果我們繼續糾纏不放,將這一切變得像是審問一樣。那他怕是會起疑,認為我們找到了他的破綻。到時候,他沒準真會大開殺戒滅我們的口。”
2號竇霜和3號童念走過來,只聽童念問:“什麽意思啊?我和霜霜都沒懂。”
段易道:“還是嫁衣的事。其實這裡面的邏輯很簡單。按將軍一開始的說法,他懷疑有人用了幻術或者迷煙將他迷暈,之後進屋殺了公主。他懷疑守在外面的刀洛就是那個和真凶裡應外合的人。所以他說,他扣留刀洛,是為了審問她。”
“對。這有問題嗎?”童念不解。
“單獨看確實沒有問題。”段易道,“可是結合嫁衣的問題,這事兒就不對了。如果你是將軍,你懷疑有人聯合刀洛殺了公主,這種情況下,你一定會盡力查清真相,洗清自己的嫌疑。否則所有人都會懷疑跟公主共處一室的你。
“那麽審問刀洛,當然是你必須要做的一件事。可是你還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你至少得先搞清楚公主是怎麽死的。所以你一定會脫下她的嫁衣,看看她的屍體。她是被掐死?被刀捅死?還是中了毒?你只有看過她屍體才知道。
“可將軍的答案,你們聽到了。他居然說,他完全沒有看過公主的屍體。哪怕這話容易惹人懷疑,他也要一口咬死他就是沒看過公主的身體。這就是不合邏輯的地方。如果說,我之前還不太確定。但聽到他這刻意的隱瞞,我只能基本認定,他就是凶手。”
作者有話要說:之前他們看的壁畫有陪葬侍女。但這裡沒有。
這是一個伏筆哈,不是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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