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餐廳內的白熾燈很亮, 把每個人的臉都照得白晃晃。
玩家們正在熱烈地進行討論,嘈雜吵鬧的聲音讓本就狹小的餐廳顯得更加擁擠。
甭管大家探討出了多少種可能,有一件事至少是可以肯定的——今天應該出局的是6號。
段易並沒有怎麽參與討論, 但他在心裡將現在的局勢從頭到尾順了一遍。
2、6、12三個人跳了預言家,可是真的預言家只有一個,那麽這裡面一定有兩個狼。
6號溫如玉已經是可以確定的狼人,現在唯一不確定的,是2號和12號中, 到底哪個是她的狼隊友。
如果12號是狼,那正如3號彭程和2號明天分析的那樣, 12號是一張補位起跳的狼牌, 為的就是做低明天的身份。6號狼悍跳的運氣太差, 狼人不想讓唯一的預言家把控全場,所以必須強勢悍跳一個出來跟2號對打。
但如果2號是狼,那這裡面就有一個很深的套路了。
首先,2號昨晚自刀,騙了7號女巫段易的解藥。
其次, 6號給2號發金水,2號反水立警, 這是他們兩個演的一場戲。
6號甘願把自己的身份做到最低,被全場打為狼, 也甘願進入囚牢, 隻為犧牲自己,把2號推上準預言家的位置。
可段易認為, 這個套路並不一定真的能夠在這種遊戲裡成立。
剛進入第一個副本的時候,段易建議大家別玩狼人殺,直接齊心闖關, 大家對此的響應平平。其實這次關於女巫救人的事情也同理。
9號姑娘雖然建議女巫第一晚得救人,但這只是一個建議。彭程挨著問玩家想法的時候,雖然沒有人提出明確反對,但也沒有人真心實意地表達出了強有力的讚同。
副本一下子升級了難度,死亡風險隨之提高。在這種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的情況下,誰敢輕易進囚牢?女巫甚至很有可能會為了保命,把唯一的解藥留給自己。
在現實世界的狼人殺遊戲中,有時候會對女巫能不能自救這個問題,做出不同的規定和限制。但這個遊戲畢竟不一樣的,只要不是系統明確說明了的規則,玩家們之間的口頭約定,隻限於口頭,是不能隨便當真的。
那麽,在面臨真實存在的危險時,每個人行事之前,會權衡得更多。
同理,在現實的狼人遊戲中,玩各種自刀、互相踩的套路,都可以,有時候拚的就是運氣和心態,這局輸了,大不了開始下一局。
可在現在這個未知的世界裡,玩家們怕是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因此,2號明天和6號溫如玉的套路要成立,首先得確保兩件事。
第一,明天篤定女巫會救人。
第二,6號溫如玉非常信任明天,以至於可以為了幫他做身份而不顧危險進囚牢。
可正如剛才分析的那樣,就算女巫第一晚救人的概率達到80%,那還有20%的不確定性。在段易眼裡,明天是個會主動掌控全局的人。這樣的人是不會第一晚就冒險自刀的。他不會讓自己輕易進囚牢,哪怕只有20%的概率。
因此,就算狼人要玩反水立警做身份的套路,明天完全可以讓其他的狼隊友頂上去。
再來就是第二點,溫如玉或許還會因為上個副本的事跟明天生出罅隙,她怎麽會甘願犧牲自己,把一切都交給明天呢?她真的相信明天能carry全場?
晚上10點。票型出現在每個人的平板上。
——所有人都票了6號,包括她自己。
這個時間點,丈夫漢雲出差不在,但茉莉和女兒小雨已經回家了。玩家無法利用夜晚的時間進行探索,目送6號溫如玉走進囚牢後,就各自回了屋。
段易走在隊伍最末,等玩家們陸續回房後,他才走到7號房門前。
手指貼上門把手,用指紋解了鎖,段易感覺到什麽,回頭看見了斜對面的明天。
本次副本增加了兩個玩家,他倆分別住的2號和7號房便不再是正對著的。
因此段易背靠房門,雙手插兜看向明天的時候,眼睛是斜睨著的,他的肢體動作有點吊兒郎當,但眼神頗有幾分威懾力。
明天走了過來,手掌抬起來放在門板上,垂眸看著段易道:“小易哥,聊聊?”
段易瞄他一眼,轉身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任由明天跟了進來,段易從酒櫃裡拿了瓶紅酒給兩人倒上。“你想跟我聊什麽?”
明天問他:“你覺得我該查驗誰?”
醉翁之意不在酒。段易心裡清楚,明天問這話,不是真的來詢問自己該查驗誰的,而是想看自己是否相信他。
段易喝下半杯酒,隨口道:“不是說了查9號嗎?”
明天道:“其實我覺得她是好人的可能性很大。查她的話,有可能會浪費一次機會。”
段易:“是,但她也可能是在玩套路。如果我是狼人,我也可以像她那樣表演一番,拉攏大家的信任。再說了,大家都等著看你們互驗金水,你要是驗了其他人,言行不一,會引起懷疑。”
明天端起酒,卻沒喝,只是看著段易道:“其實我也可以偷偷驗另外一個。等投票討論的時候,我先聲稱查驗9號,給她發假金水,到時候看看場上情況,我再報我的真實查驗。”
段易笑了,誠懇道:“行。你套路可真是多。”
靜靜看段易片刻,明天端起酒抿了一小口,轉了話題:“你怎麽看待這個遊戲?”
“光說通關副本,還稍微簡單點,因為有劇情有線索,真相是有據可循的。但狼人殺本身比較難。它不像破案,可以通過動機、時間線、線索去還原唯一的真相。”
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段易對上明天的目光,又道:“就好比你和12號,到底誰是真預言家這件事,我無法單純從邏輯判斷。因為這遊戲存在反邏輯,怎麽都說得通。咱們這種玩法,其實有時候運氣和場外信息起很大作用。”
不跟明天玩虛頭巴腦的套路,段易這番話說得可謂非常真誠。
段易清楚,明天今晚過來,就是想看自己是否信任他。
而他通過這番話很坦率地承認了,他心中是有懷疑的。
說完這段話,瞥見明天的表情,段易笑了笑。“當然,這只是我的個人看法,也許比較膚淺。我對狼人殺這遊戲理解得不深——”眨了下眼睛,段易補充一句,“我很菜的。”
一笑之後,段易低頭端起酒杯把剩下半杯酒一口喝掉了。
他沒有發現,他低下頭的時候,明天一直在看他。
每當他垂著眼笑的時候,眼瞼上內雙的痕跡就顯現了出來,再加上右邊嘴角有個小梨渦,他整個看上去幾乎透著些俏皮。
喝完酒,放下酒杯,段易抬起眼瞼收起笑,內雙和梨渦雙雙消失。他伸伸懶腰,打了個呵欠,問明天。“還有事兒嗎?沒事兒我去洗洗睡了。”
明天道:“我在你這邊洗澡吧。”
“你這是……”段易又眨了下眼睛。
明天很自然道:“我打地鋪。就跟上個副本那樣。雖然目前看不出什麽,但這副本的死亡風險應該增加了。我們待一起比較好。我可以保護你。”
段易又笑了,舉起胳膊上秀了一下自己勻稱緊致的肱二頭肌。“誰保護誰啊?”
他這動作堪稱有點二,明天卻是很真誠地點點頭。“好,那你保護我。”
不待段易再說什麽,明天直接脫下風衣外套掛在衣架上,往浴室去了。“我先去洗漱。”
段易:“……”
明天去浴室了。段易收起玩笑的表情,嚴肅地看向了衣架。
——衣架上掛著明天的風衣外套,外套的衣兜裡則露出了他平板的一角。
段易自然沒有走過去拿起他的平板看,這是找死的違規行為。
靜靜坐在沙發上,段易的五官被燈光暈染得輪廓分明。他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那個平板,雙手則不自覺交疊起來放在膝蓋上,那是他在陷入思考時的習慣性動作。
大概過了20分鍾,明天從浴室出來了。
段易也不多言,快速去到浴室衝澡刷牙。
等他披著浴袍再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明天已經躺在地鋪上了。
坐在床邊,端起吹風機把頭髮三兩下吹乾,段易的目光再度瞥向了衣架的位置。
——明天的外套衣兜裡,平板依然露出了一角,絲毫沒有被動過的痕跡。
收回視線,段易把吹風機放進床頭櫃,躺上了床。
熄了燈,床上床下的兩個人暫時都沒睡,而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段易忍不住再次感慨,在現實裡的時候,明天真的格外高冷,簡直有種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感覺。來到這遊戲裡,他卻居然有這麽多話跟自己說。
聊了大概半個多小時,段易有點困倦了,閉上眼正準備睡覺,廣播居然響了起來。
——11號、12號兩位玩家雙雙進入囚牢。
廣播通報完畢,7號房內暫時陷入一片安靜。
過了一會兒,明天在夜色中開口:“雙死?是女巫用了毒?還是狼刀到了獵人,而獵人帶了人走?”
段易知道自己是女巫,他並沒有用毒,那麽很顯然,是獵人開了槍。
12號如果是獵人,在明天身份最高的情況下,她沒必要跳預言家,更沒必要將槍對準11號。
所以獵人只能是11號。他被狼人刀之後帶走了12號——他相信反水立警的2號明天才是真正的預言家,他不想浪費技能,所以乾脆把12號一起帶入囚牢。
三個預言家,6號被票走了,12號被獵人帶走了,剩下的明天會是真預言家嗎?
明天一整晚都在和自己聊天。
他的平板放在衣服裡,而衣服掛在衣架上,他確實沒做任何操作。
思及於此,段易側過身,往地鋪上看去。
明天的個子很高,夜色裡他的側影就顯得極為修長。
段易望了他片刻,輕聲開口:“我傾向於認為,是獵人被刀,然後帶了人走。”
段易現在並不能完全信任明天,所以他不能泄露自己女巫的身份。
其實他最開始想的是直接回答三個字“不知道”,以表示自己是個什麽都看不清楚的閉眼玩家。但他轉念一想,其實作為平民,分析出今晚的局勢也不難,那麽如果他光說“不知道”三個字,就顯得太刻意了,反倒好像是在故意藏拙隱瞞身份。
於是段易開口進一步解釋道:“現在焦點集中在你和12號兩個預言家身上,如果你們中的一個被票走,女巫毒剩下的那個,可以理解。但你們都活著,女巫不太有隨便開毒的可能。”
“獵人跟女巫的情況不一樣。女巫毒人是主動技能,獵人開槍,是被刀之後的被迫舉動。獵人被刀,無奈之下決定帶走一個人,這個可能比女巫主動開毒的可能性更大。因此,11號應該是獵人,他覺得你反水立警身份最高,所以他帶走了12號。”
“嗯。”明天坐起來,隔著朦朧夜色與段易對視,“我同意你的看法。”
段易打了個呵欠:“現在我唯一好奇的是,狼人是怎麽能精準刀到獵人身上的?”
“你這話問得奇怪。”明天的聲音變得有些低啞,“狼人為什麽要刀獵人?”
的確。段易發現自己的這個問題,已經把明天帶入狼了。
——6號配合明天玩反水立警的套路,把明天的身份做到最高,然後他們刀了獵人,讓獵人帶走12號,一下子滅掉預言家和獵人這兩個神。
事先帶入了這個設定,段易才會問出,狼人怎麽能精準刀中獵人這種問題。
氣氛忽然有點尷尬。
話說回來,這明天也實在是太敏銳了。
段易眨兩下眼睛,摸摸鼻子,又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狼人並不是有意刀的獵人。他們並不知道獵人是誰。他們刀中11號,純屬巧合?”
“當然,我不認為在白天的探索階段,又或者晚上的討論階段中,獵人暴露過身份。狼人不應該抿出11號是獵人。”
明天點頭道,“所以狼人這次運氣很差。首先,6號悍跳,發金水居然發到了我這個真預言家身上;其次,他們不小心刀到了獵人,而獵人不信他們,直接帶了12號走。”
段易想了一會兒,沒再糾結這個話題。
他從床上坐起來,伸手“啪”一聲點開床頭燈。
暈黃的燈光把段易的雞窩頭染上幾分暖意,非常有居家感。
坐在地鋪上略仰著頭看著這樣的他,明天淡淡一笑,問:“怎麽了?”
段易望著他,忽然問:“你還沒驗人?”
明天搖頭。
段易打量他幾眼,道:“現在狼人已經刀過人了,你是不用著急。可在他們動手之前,你一點不慌?你及時驗人,就算被刀,進囚牢前還有一段時間,好歹能及時給我遞消息。”
明天平靜回答:“狼人一定不敢刀我。否則這是坐實6、12雙狼,12號徹底白跳了。”
“那你現在要不要驗人?”段易再問。
“行。”明天站起身,走到衣架邊拿出自己的平板。
“你要驗誰?”段易問他。
明天背對著段易道:“不玩花板子了,我還是驗9號。”
“為什麽改主意?”
明天道:“因為今晚倒牌的是11號。5、9、11、12是這次新來的四個玩家。我還是剛才那個意見,狼人不太可能知道誰是獵人。至於其他神職,也幾乎沒有暴露的可能。所以狼人只能憑感覺刀人。”
“殺人殺熟,11號被刀,可能是因為他們之前在其他副本產生的恩怨,也就是我們這批玩家不知道的場外信息。”
“所以,我想從5、9裡面選。考慮到9號是12號的金水,她確實是值得一驗。”
此時此刻,借著床頭的燈光,段易已經看見他的手指在頁面上飛速點了幾下。
“所以……怎麽樣?”段易問。
明天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輕松。“這回我們基本贏定了。9號是狼。”
段易把頭往床頭櫃上一靠,懶洋洋道:“照你這麽說,場上只有一匹狼沒被找到了。”
明天:“是。我們可以專心思考副本問題了。”
段易心說——道理我都懂,但我怎麽就那麽不信呢?
等兩人熄燈躺下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
段易並沒有立刻睡著,他覺得局勢到現在這一步,簡直有點玄了。
因為這件事涉及到了“運氣”兩個字。
段易不是一個特別相信運氣的人。雖然他運氣一直不太好。
其實他同意明天剛才的有一句話——11號獵人應該沒有暴露的可能。
所以狼人真的很可能是偶然刀到11號的。
可如果6、12號是雙狼,那麽狼人的運氣實在太差,不僅發金水發給了真預言家,導致悍跳失敗;在刀人環節,居然又刀到了恰好不信任他們的獵人。
可如果6號和2號明天是狼,狼人的運氣又太好了。
盡管他們兩個狼人反水立警的套路玩得漂亮,但真的預言家一定會跳出來。到時候好人也許會將他們三個一起打包帶走,那就是兩狼換一個預言家的局面。
但這對狼人來說並不十分劃算。除非他們運氣好,能刀準一個信任他們、而不是12號的獵人,才能一下子除掉兩個神。
狼人要麽運氣太好,要麽運氣太差。
怎麽想都很奇怪。
得了,還是無法判斷。
於是段易決定不想了,先睡覺。
次日清早。107戶的家中。
丈夫漢雲已經處於出差狀態,不在家中,妻子茉莉照例起得很早,牽著小雨出門,送她上學,然後她再去上班。
等這母女兩人離開,玩家們也到了吃早餐的時間。
餐廳內,玩家們一邊啃壓縮餅乾,一邊討論昨晚雙死的幾種可能。
獵人已經死了,預言家可能也死了,場上或許只有兩神。
這種情況下,剩下的神必須要藏好。所以段易並沒有跳身份的打算。
這個局勢,守衛估計心裡也清楚,所以守衛也沒有跳。
如此,整個早餐下來,大家並沒能討論出什麽有價值的信息。
啃完壓縮餅乾,喝了碗脫水蔬菜煮的湯,段易又去了一趟主臥。
這個房間其實他昨天已經詳細探查過一遍了。他今天無非是看得更細一點。
這是一間非常正常的起居室,跟大多數的家庭並無太多不同。
房間整潔乾淨,一張大床,兩個床頭櫃,一個梳妝台,外加一個覆蓋了一面牆的大衣櫃,構成房間的全貌。
梳妝台上有許多化妝品和護膚品,櫃子裡則放了些日常藥品。
衣櫃則佔據了一整面牆,其中三分之二是女人的衣服,只有三分之一是男人的衣服,可以看出漢雲頗為寵愛茉莉,而這茉莉也是個愛美的人,她尤其喜歡穿花裙子。
床頭櫃上擺著相框,相片是這對夫妻的結婚照。櫃子裡另外還有幾本相簿,裡面很多都是夫妻兩人的合照,有他們二人世界吃飯旅遊的,也有他們帶著女兒小雨一起逛遊樂場的。
一家人吃飯的帳單、遊樂場裡各種項目的票根,以及電影院的票根,則都被粘在了筆記本裡,配以好看的插畫和文字,做成了精美的手帳,也被放在了床頭櫃中。
此刻段易正在翻閱的就是這本手帳。
當然,他並不知道這玩意兒叫手帳,心裡只是把它稱呼為記錄生活日常的筆記本。
昨天他隻大致翻了翻這本手帳,今天他看的則是細節。
耐下性子,他對著手帳,開始一頁一頁、逐字逐句地看。
段易看手帳的時候,明天走了過來。
他顯然也不知道這叫做手帳,於是問的是:“小易哥,從這筆記本上看出什麽了嗎?”
段易正在看的那一頁,是關於茉莉和丈夫帶著女兒小雨去看話劇《胡桃夾子》的記錄,這一頁上貼著三人的合照,話劇票的存根,以及茉莉親筆寫下的一些文字心情。
抬頭看向明天,段易道:“到目前為止,我只能看出這個家庭很正常。”
話鋒一轉,段易的語氣嚴肅了些:“可就是因為它看上去太正常,反而顯得不正常。就是有一種……這些幸福顯得很假,甚至有點虛幻的感覺。他們三個憑什麽這麽幸福呢?他們忘記蝴蝶的失蹤了嗎?他們為什麽對院子裡的蝴蝶墓碑視而不見?還有一點……”
“茉莉一共有四個孩子,蝴蝶失蹤,茶花和小風去尋找她,家裡只剩一個小雨,這是茉莉的原話。”段易皺起眉頭,“但我覺得她在說謊。因為無論是相片、還是這日記本上,都沒有任何關於蝴蝶、茶花又或者小風存在的痕跡。他們三個好像……根本不存在於這個家庭。”
“嗯。不過主臥的情況不能說明一切。茉莉說孩子們住的是次臥和書房。”明天提議道,“要不要再去次臥和書房看看?”
“去,走吧。”段易站起來,跟明天先一起去到了書房。
先前茉莉提到過,她的四個孩子,有兩個住次臥,有兩個住書房。
可這書房完全看不出任何孩子存在的痕跡。
書房結構很簡單,一張辦公桌,一把椅子,一台電腦,幾個盆栽,最後就是幾大排書架。書架上基本都是建築類的書籍,甚至有很多是英文原版。
可見男主人漢雲的職業應該是一名建築師。
暫時無暇把這些書全部取下來看一遍,段易和明天略翻了幾本後,又去到了次臥。
次臥是小雨寫作業和睡覺的房間。
按之前茉莉的說法,次臥裡之前也住著兩個孩子。
次臥裡也確實有一個孩童型的雙人床,是上下兩層的那種。
但是上面那張床並沒有床單被套,取而代之的是各類玩具,儼然成了小雨放玩具的地方,其中以芭比娃娃居多。
下面那張床則是普通的兒童床了,床單被套都很可愛,是粉粉的少女風。
床邊的白牆上貼著小雨獲得的各種獎狀,諸如“希望幼兒園第五屆十佳英語口語獲得者”、“希望幼兒園第六屆搭積木比賽季軍”……
旁邊的小書桌上則堆滿了各種作業本。她現處在學拚音的階段,所以桌子前貼著字母拚音畫報,桌上的作業和書籍也都十分基礎,基本都是看圖識字一類的書籍,還有幾本字帖。
另外,看得出學校對孩子的學習抓得很緊。盡管小雨年紀還小,也進行過許多場考試了,這裡有很多她的試卷。她數學還學得不錯,好幾次都拿到了滿分。
這期間,其余玩家也不斷地在這房間裡進進出出,各種翻箱倒櫃找線索。
明天則跟段易一起站在小課桌前,把小雨的所有試卷、作業本又全部細細看了一遍。
末了,明天對段易道:“所有的書本試卷上,都只有一個小孩子的筆跡,並且姓名處全部都只有小雨的名字。基本可以判斷,這次臥裡只有小雨的物品,完全沒有另一個孩子的東西。書房更別提,那裡只有大人看的書。”
段易不由道:“所以這太奇怪了。其實蝴蝶、茶花、小風這三個孩子相當於一起失蹤了。但這家裡的三個人好像徹底把他們遺忘了。三個孩子生活過的痕跡,被徹底清理了個乾淨。小雨的房間雖然沒有另一個孩子的物品,但起碼還有雙人床。可書房裡連張床都沒有。”
自然而然將手插進衣兜裡,段易眯起眼睛。“兩個孩子在書房住過,他們離開後,所有東西都被扔了,然後那房間就徹底成了他們爸爸的工作間。這爸爸真能安心在那裡工作?”
末了,段易做出結論:“我覺得至少能看出一點,那三個孩子不受歡迎。如果茉莉和她的丈夫真惦記著他們,希望他們回來,那麽他們的房間會保持原樣。試問,真心等待孩子回來的父母,怎麽會把他們的房間徹底改造成工作間?”
沉默許久,明天看向段易,卻是提出另一種思路。“其實還有一種可能。”
“哪種可能?”段易問他。
明天道:“那三個孩子根本不存在於這個家庭。這一切都是茉莉編造的謊言。”
茉莉聲稱自己一共有四個孩子,蝴蝶、茶花、小風、小雨。
可是這家裡只有小雨的東西,完全沒有另外三個孩子生活過的痕跡,在這裡生活著的三個人,看上去也毫不關心那三個孩子的去向。
那麽,那三個孩子或許不是真實存在的。
明天開出來的這個腦洞,確實有一定道理。
但這腦洞背後的真相,實在給人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段易思忖片刻,頗為嚴肅地看向明天:“今晚我得找小雨聊一聊。”
明天提醒他:“你記不記得茉莉的威脅?”
段易道:“不要緊。我有可以抵禦一次致死攻擊的傘。我覺得可以試試。”
明天點頭:“好,那我陪你去。”
段易也沒想到是,不必等到晚上,這天下午他就看到了小雨。
鑰匙開鎖的聲音響起時,散落在各處的玩家們通過互相喊話,迅速離開那三室一廳,去到了玄關處的位置,避免被茉莉抓個現行——說他們侵犯隱私。
氣喘籲籲地擠在玄關及後方走廊上,玩家們看到防盜門打開,茉莉帶著小雨回了家。
回到家,茉莉先打發小雨去次臥寫作業。
等小雨乖乖地小跑著回屋,茉莉再看向一眾玩家,笑得十分溫柔。“今天周五,小雨隻用上半天課。我還得回去上班,勞煩偵探們幫我照看她。請記住我說的話,不要問她關於蝴蝶的事。她會傷心的。一旦她傷了心,我就不會放過你們!”
茉莉這話,段易是聽在了耳裡。但她前腳剛離開,後腳段易就去了小雨房裡。當然,他並非單槍匹馬,明天跟著他的,兩人手裡都拿了一把可以抵擋攻擊的黑傘。
段易進次臥之前是敲過門的,聽到“請進”兩個字後,他和明天便在其余玩家的注視下一起走了進去。
進門一看,小雨果然在書桌邊寫作業。
等段易和明天走進來,她腦袋一偏,望向他們:“你們有什麽事?”
段易走到她身邊,並沒有直接切入正題。
書桌附近的櫃子上放著一台座式電話機。電話機上貼著一張便簽紙,上面寫著:“119-火警電話;120-救護車電話;110-報警電話。”
隨手指向這張便簽紙,段易找話題問:“這是你媽媽寫的嗎?”
段易猜對了,小雨點點頭:“是。媽媽怕我忘記。”
段易笑著道:“你媽媽對你很好。”
“是呀。”小雨笑了,“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望一眼雙人床,段易問她:“你房間裡有一張雙人床,你有哥哥姐姐嗎?”
小雨搖頭:“沒有。我媽說她本來懷的是雙胞胎,所以準備了兩張床。但是我妹妹剛出生就死了。噓,你們不要在媽媽面前提這件事哦。她會傷心的。”
雙胞胎?
其中的妹妹已經死了?
聽到這話,段易與明天對視一眼,再問:“你妹妹叫什麽名字?不會是蝴蝶吧?”
“妹妹沒有名字。媽媽還沒給她取名字,她就死了。”小雨道。
段易追問:“那你知道蝴蝶是誰嗎?你們院子裡有個墓碑,那裡面埋的人就是蝴蝶。”
小雨倒是很快回答了他的話:“我知道那裡埋著蝴蝶。但她不是人。媽媽說,那是她小時候養的狗。”
蝴蝶是一條狗。
這個答案,實在讓人出乎意料。
段易皺眉許久,仔細琢磨了一下小雨的話,又問她:“你媽媽小時候就住在這兒?”
小雨想了一會兒,才開口回答:“好像是的。但她不是一直住在這兒,是結婚後才又搬回來的。但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啦,你們去問我媽媽吧!我得快點寫作業啦。寫不完的話,我會被媽媽批評的!媽媽發起火來很可怕!”
明天上前揉揉她的頭,聲音也很柔和。“小朋友,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小雨瞧他一眼,倒是同意了。“你問吧。”
明天問:“房門口鞋櫃上收音機裡的兒歌你聽過嗎?那首歌是什麽意思?”
小雨搖頭:“沒聽過呀。那裡以前好像沒有收音機……近期才出現的!我媽不讓我亂動。”
小雨回答完這句話,就去乖乖寫作業了。
任段易和明天再問什麽,她都只是說:“我得快點寫作業,不能跟你們說話了。不然等媽媽晚上回來檢查作業,發現我沒完成,她會批評我的!”
如此,段易和明天隻得先行離開。
兩人推門而出,迎接他們的是所有玩家們的注目。
其實大家都想找小雨提問,但礙於茉莉的威脅,他們沒敢妄動。
現在段易和明天願意以身犯險,他們自然樂得坐享其成。
這會兒見這兩人出來了,玩家們趕緊圍過來,問他們有沒有得到什麽關鍵信息。
段易覺得沒什麽可隱瞞的,也就如實說了。
一聽到蝴蝶是狗,所有人自然都非常詫異。幾經商量後,他們直接奔向了主臥外附帶的小院子——開始挖墳。
不消片刻,玩家們便拆掉墓碑,挖開了下面的泥土。
泥土裡埋著一個四四方方的木盒子,打開來看,裡面的東西應該就是骨灰不錯。
不過這骨灰的數量並不多,說是火葬了人,撿了些灰回來,可以,說它是小動物的骨灰,也可以。玩家們暫時還無從判斷,便又把盒子埋進土裡,把墓碑安置回原位。
晚飯時間到。
玩家們擠在餐廳裡,一邊吃著一言難盡的豬肉罐頭,一邊就茉莉、蝴蝶、小狗、墓碑這些線索開腦洞。
但他們並沒能開出任何有價值的腦洞,於是轉而開始討論起晚上的投票問題。
哪知討論還沒正式開始,餐廳外忽然響起了清脆的高跟鞋聲。
循聲望向餐廳門口,玩家們意外看見了端著兩份蛋糕進屋的茉莉。
茉莉穿著一身豔麗的紅裙,踩著同樣鮮紅的高跟鞋走進餐廳。
她把兩份蛋糕分別放在了明天和段易面前,臉上依然是賢妻良母式的標準微笑。“兩位偵探累了吧。我特意買了蛋糕,慢用。”
段易幾乎立刻反應過來,這蛋糕有毒。
茉莉平時從來沒管過他們吃喝,廚房裡只有豬肉罐頭、壓縮餅乾和脫水蔬菜,可見盡管她面對偵探的時候面帶笑容,但其實對他們的態度非常敷衍。
那她怎麽會特意買蛋糕犒勞偵探?
段易知道自己和明天下午去找小雨聊過天、問過她蝴蝶的事,茉莉一定是衝著這事來的,畢竟她隻把蛋糕給了自己和明天。
並沒有在家裡看到攝像頭一類的東西,段易只能猜測,這件事茉莉是從小雨口中知道的。
舉起自己面前的罐頭晃了晃,段易道:“謝謝。不過我不想吃。豬肉罐頭挺好。”
茉莉聞言,抬頭直接朝他瞪過去,眼裡有非常明顯的惱怒。但她臉上居然還保持著微笑。
她嘴角的笑容和眼神中的狠厲極不搭配,所以顯得面部表情有些扭曲。“這是最好的蛋糕店買來的呢。你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