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從回到旅館開始, 明天就在等段易的質問。
關於他哥哥消失的事,關於溫如玉的事,甚至追溯到更早之前鄒平和張卓的事。
可段易不僅一個問題都沒有問不說, 居然看都沒看自己一眼。
他一路上都只在和白立輝聊天。
好不容易等到吃完飯、投票時間結束,段易居然又被白立輝叫去喝酒了。
期間其實人白立輝也問過明天一句要不要一起喝酒。
明天盯著段易的眼睛說:“今天就不去了。”
他這句話不是對白立輝說的,分明是對段易說的。
可段易什麽反應都沒有,直接跟著白立輝走了。
於是明天就等到了現在。
此時此刻,段易喝得有點暈暈乎乎, 一時沒能摸清明天的情緒。“叫你來喝酒,你不是沒來麽?再說了, 我有什麽好問你的?反正你也不說實話。”
段易之前試過直接問的方式, 什麽也沒問出來。
所以這回他玩起了策略, 想改為通過刺激明天的方式,逼他說實話。
他沒想到的是,明天再度玩起了自閉——深深看自己一眼後,他轉身走了。
段易:“…………”
次日清早7點。
三個人準時在餐廳集合。
麗莎的手受傷了,沒有辦法做飯。
於是三個人只能東拚西湊找了幾塊乾麵包啃, 味道相當一言難盡。
匆匆吃完早飯,段易一手抓著日歷, 一手抓著平板出門了。
三人先去教堂找到牧師,催促牧師給心理醫生的家裡打去電話。
醫生家裡的仆人接了電話, 確認昨晚醫生已經回城。仆人還表示, 顧及著牧師的交代,醫生今天一早就往這邊趕, 應該很快能到了。
聽到這裡,三人暫時放下心,轉而去到警察局等待。
早上10點。警察局。
心理醫生姍姍來遲。
隨後他去囚牢單獨見妮可, 又花了一個小時。
直到早上11點,警察局接待室內,段易、明天、白立輝三人總算有了和心理醫生面談的機會。
醫生的回復將決定他們能否順利通關,段易難免也有些緊張。“所以,可行嗎?”
問完這話,段易看見醫生露出了自信篤定、志在必得的微笑。
“您請先等等。”段易如釋重負地拿出平板,快速使用了刀人技能。
——既然醫生露出這種微笑,那表示一切都沒問題了。
系統廣播很快響了起來:“11號玩家請於20分鍾內進入囚牢。”
幾乎是同一時刻,醫生開口道:“催眠技術還不成熟。不能通過催眠讓妮可消除所謂的執念。”
段易、白立輝同時:“臥槽?”
——那您剛才的微笑幾個意思?
幸好醫生很快話鋒一轉。“不過可以給她做開顱手術,我會請專家朋友親自操刀,切除掉大腦前額葉的一部分,她的問題就可以得到根治。”
聽到這句話,白立輝總算放心地走向旅館的囚牢。
隨後,兩條廣播幾乎前後同一時刻響了起來。
“好人方、狼人方全部進入囚牢。第三方取得勝利。牧師幫你們爭取到了離開的機會。現在第三方玩家可以從旅館後門離開。一個小時後會有巴士來接你們。”
“2號、7號玩家抓到真凶。開膛手傑克確定會徹底消失,不會再出現。通關條件已被觸發,《開膛手傑克》副本已被解鎖,所有囚牢會自動打開。囚牢內的玩家可自尋出路。”
·
目前還在囚牢之外的,只剩段易和明天兩個人。
警察局門口,段易暫時沒有跟明天說話,也沒有直接去到旅館。
妮可的怨靈已經消失,副本暫時安全,而他們還可以在這裡待一個小時。
天空碧藍如洗,段易走向了那排老房子。
他並沒有深入那些七拐八繞的小巷,而只是走到了離老婦人最近的那個巷口觀望。
他果然看到了老婦人,她仍然形單影隻,因為最初的瑪麗和安妮畢竟還是去世了。
但再過了片刻,段易看到了手挽手走來的瑞伊和阿加。
路過段易時,她們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顯然並不認得他。
段易朝她們招了招手,她們兩個相視一笑,頗有些羞澀地走了。
再觀望了片刻,段易等到了席非和寶琳。
這一次他沒有跟她們打招呼,只是靜靜站在街燈之下,目送她們離開。
她們穿過老房子,走入噴水池水光的濾鏡之中,再朝白色教堂區而去。
席非和寶琳走在白色教堂裡,但這一次她們的背後,不再有開膛手傑克。
人群往來,熙熙攘攘,每個姑娘都眼帶笑意,每個人眼裡都寫著輕松。
因為沒有人再活在隨時可能被殺的恐懼中。
白鴿繞過噴水池,警察局,老房子,最後回到教堂塔尖,它們沐浴在教堂塔尖折射出一道光中,這道光把白鴿的翅膀照得透明,也照亮了整個白教堂區,仿佛驅散了所有的陰霾。
回到噴水池那裡的時候,段易拿出一枚從旅館順出來的硬幣,拇指蓋一彈,硬幣在空中打了個旋,落進水池中。
飛濺而起的細密水珠折射出七彩霓虹,把段易襯得眉眼溫柔。
明天走到他身邊問:“你在許願嗎?”
段易笑了笑:“嗯,就當留個紀念吧。其實我是在想,如果在現實生活裡……時間可以重來,歷史可以被修正。那麽也許很多悲劇就不會發生。”
輕輕呼出一口氣,明天閉上眼,似乎就像是在遮掩什麽。以至於段易轉過頭後,並沒有看清他的眼神。
睜開眼,明天只是問他:“你許了什麽願?”
段易沒答,只是上前拍拍他的肩。“走吧。出去了。”
·
巴士載著10名玩家駛入純白色的虛無世界。
難得的,這次段易跟明天並沒有坐到一起。
他倆是最後上的車,尹瑩瑩和許若凡坐在一起,見明天來了,尹瑩瑩因為掛記著進入遊戲前沒有解開的一道物理題,找明天去講題了。
至於段易這邊,寸頭男彭程別別扭扭地跟他打了個招呼。段易便知道,他是感謝自己救了他,但對於被騙得團團轉的事,他還有點耿耿於懷。
於是段易就先去到他那裡跟他嘮了一會兒,挽救一下革命友誼。
不過彭程很快就把段易打發走了。因為他跑到鄔君蘭身邊獻殷勤了。
“累不累?困不困啊?”
鄔君蘭:“托你的福。我那麽早被你刀進囚牢,休息得很好。”
彭程大喊冤枉:“那個啊,小姐姐,我真的是為了保護你!我也輸了啊!”
鄔君蘭翻白眼,沒接話。
段易瞧得暗暗一笑,正欲找個空位坐下,又被4號康含音叫了過去。
康含音眼睛有點紅。
看著她的表情,段易大概猜到了她想什麽。
坐到她旁邊,段易聽見她問:“溫如玉她……怎麽死的?”
“意外吧。”段易蹙眉道,“我們分頭行動的時候,她被妮可打死了。”
康含音抹了下眼淚。“你那個朋友也出事了?我記得他姓楊?”
段易神色微暗,倒不是在表演,而是想到了明天,心裡下意識一沉。
然後他歎了口氣,沒說話。
深深吸一口氣,康含音側頭瞥向窗外。“其實狼人殺裡,你騙我,我騙你,很正常。只可惜我倆從第一個副本開始鬧別扭,始終沒和好。我……”
“也許你會覺得我現在有點假模假樣的。我明明跟她關系很塑料。她死了,我有什麽好哭的。其實我自己也這麽以為。但也許是因為,想到以後我連一個塑料的朋友都沒了,我好像……還是難免有點失落。”
停頓片刻,她再道:“她這個人確實有很多問題。我也知道,如果這個遊戲出現我和她只能活一個的情況,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出賣我。只是……雖然她壞的時候,讓我恨得牙癢。但她死了,我還會想起她好的時候。我失戀時,她安慰過我,我生病的時候,她也照顧過我。”
人性是複雜的。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也是複雜的。
再大的惡人,也許也做過某件好事,讓某個人不能全心全意去恨他。
康含音現在的反應,其實也是人之常情了。
段易並沒發表什麽評價。
其實這會兒康含音也沒想聽他說什麽,她只是心裡有些難受,找人傾訴完,情緒發泄出來,也就沒事了。
果然,說完這兩段話,很快她已經又恢復成了平時那個冷靜的康含音。
其後,段易慢慢從巴士靠後的位置走到前方,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下。
中途他回頭看過,明天也隨便找了個座位坐著,頭靠著椅背已然是睡了。
見他既然睡了,段易也就沒再找他。
巴士一路無聲前進。玩家們的交談聲漸漸低下去,越來越多的人陷入沉睡。
段易也閉上了眼。但他沒睡著。
平時沒事兒的時候,明天總會找他的。
尤其是在以為自己誤會了他的情況下,他始終會找自己搭話。
這一回,明明事關自己的親表哥,事情更嚴重了,按理說他會過來的。
怎麽這一回……
他都不開口了?
段易不太理解。
因為明天的異樣,這一路上段易的心裡都好像梗著個什麽東西似的。
晚上7點,10名玩家進入度假區的餐廳吃飯。
段易和明天沒坐在一起。
晚飯的時候,大家吃吃喝喝很熱鬧,都在慶祝又一次劫後余生。
9號玩家許若凡照例盤起了邏輯,她拿起寫得密密麻麻的筆記本,對大家道:“我進囚牢後,反正無聊,就開始盤邏輯。我覺得我通過歸納總結進步了。我覺得我下次可以了!”
11號白立輝和12號尹瑩瑩,兩人跟9號一直是同一批玩家,很捧場地說:“你一直可以!只不過2號、7號他們太厲害了,哈哈哈……”
另一邊,彭程依然在對鄔君蘭獻殷勤。
鄔君蘭沒理睬他,而是轉而走到康含音身邊,絮絮地跟她說起什麽。
整個晚飯上,明天都在默默吃飯不說話。
段易也沒說話,只是時不時若有所思瞥他一眼。
隔著燈火與酒色,兩人的視線卻始終沒有對上。
晚飯結束。段易獨自去休息區散了個步,回屋洗了個澡後就早早睡了。
次日清晨吃飯,他沒看到明天,於是獨自去打了一上午籃球。
中午吃飯,他還是沒有看到明天,下午他就去遊戲房打遊戲去了。
等到晚飯的時候,段易仍然沒有看到明天。
並且問了一圈下來,他發現沒有人見過明天。
——他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吃飯嗎?
真玩自閉了?
段易皺眉,打包了飯菜,回屋抽了根煙再洗了個澡後,去敲明天的門了。
明天來開門的時候,難得頭髮有些亂蓬蓬的。
通常來講,明天都把自己收拾得很乾淨整潔精致,哪怕是在自己的房間裡休息的時候。以至於段易懷疑他有強迫症。
他頂著一頭亂發來開門見人這種事,真是破天荒頭一遭。
看見段易的時候,明天沒開口,目光似乎還有些愣。
段易瞧他一眼,直接進了屋。“睡了一天?才醒?”
明天點點頭,坐到他對面。“你怎麽來了?”
段易幫他把食物擺到桌子上。“怕你餓死。”
明天默默坐到桌邊,他拿起了筷子,但暫時沒動,也不說話。
段易看得皺眉。“你這是怎麽了?不是要找我談談嗎?”
沉默了好一會兒,明天說:“昨晚我在等你。你喝酒去了。”
“白立輝叫你了,你沒來啊。”段易道。
“我說不去喝酒,是想讓你也別去。”明天說,“我們倆的事情,有外人在場不好談。”
段易眉頭皺得更緊。“那你不說,我怎麽知道?”
明天沒說話了。
段易瞧他半晌,又問:“那之後呢?你也沒找我。”
明天道:“你昨晚說你沒什麽要問我的。”
段易:“……”
看向段易,明天問:“所以,難道你不是已經對我定罪了嗎?無論我再說什麽,你都不會相信我了。”
段易有些無奈,也有點氣笑了。“我對你定什麽罪了?”
“我設計了鄒平的死,張卓的死,然後是溫如玉的死。”明天道,“最後是你哥哥。你是不是想說,因為你哥哥看到了我害溫如玉,所以我殺他滅口?”
段易聽到這番話,雙臂環胸看著他:“不管我怎麽在心裡對你定罪,你就什麽都不解釋嗎?還是說這一次,你連謊話都懶得編了?”
片刻後,明天漆黑的瞳孔望過來。“你哥隱姓埋名,並隱瞞他和你的真正關系。他說他認識我哥,可是從來不在這遊戲裡提他的名字……我可以認為,他在躲避某種規則嗎?”
段易沒說話,明天繼續問:“所以他的登出方式,一定跟我們不同。他知道這個遊戲。他不是玩家。我懷疑他可能是通過某種方式,頂替了某個玩家的身份,所以系統沒發現。”
“你果然敏感。”段易眨了下眼睛,與此同時他心裡卻越覺得奇怪。
明天做出結論。“他是故意的。是你讓他這麽做的?”
段易皺眉問:“既然你都看穿了,為什麽還會覺得,我真的把你當成了害我哥的人,並且還是殺人滅口的那種?”
“誒明天,老是你騙我,我好不容易騙你一回,還被你拆穿了,你應該得意啊?怎麽一個人躲屋子裡,不出門不吃飯的?”
段易確實是覺得越想越狐疑。
可明天不說話了,又自閉了。
段易簡直有點頭疼。
他按了按眉心,說:“你先吃飯吧。吃完飯我們再說。我去陽台上抽根煙。”
段易果然去陽台上抽了一根煙。
等他慢慢抽完煙回去,頗為欣慰地發現,明天已經把晚飯吃掉了。
段易上前順手收拾了東西,再找來一瓶紅酒倒給兩個人。
坐下來後,段易問明天:“你知道我為什麽來找你嗎?”
明天總算淡淡笑了一下。“你來的時候說了,你怕我餓死。你擔心我?”
段易挑眉。“一頓飯餓不死你。不然你白長這麽高個子了。”
“那你是為什麽?”明天收起笑容,盯著段易問,“我以為你已經……”
段易眯起眼。“你到底以為我怎麽了?你怎麽就這麽——”
對於明天現在的狀態,段易一時竟沒有找到合適的形容詞。
抿了一小口酒,明天總算開口:“沒什麽。我只是在想……你為什麽讓你哥這麽做。如果你只是單純想要逼我說實話,其實也沒必要這樣。”
段易:“……”
——可我就是想逼你說實話啊。那不然呢?
說出這麽一句話後,明天長久地沒言語。
段易瞧他一眼,開口解釋起自己的來意。
“我來找你,是因為我想起了白立輝昨天跟我說的一句話。”
明天確實有點好奇。“他說什麽了?”
段易道:“他說你可能是那種比較敏感的人。”
明天沒接話,段易忽然問:“你知道我有一件特別後悔的事嗎?”
明天搖頭。
段易再道:“因為工作上的一些問題,我哥被人網暴過。後來他得了抑鬱症,還自殺過。我最後悔的就是,我居然不知道這件事。”
明天顯然也沒想到顧良身上發生過這種事,當即也皺了眉。
段易道:“他平時在我面前,表現得非常堅韌,也非常驕傲。從小到大,他都是被長輩當做模范生來誇獎的。他是大家眼裡的天之驕子。我從沒去想過,其實因為原生家庭的原因,他從小心裡就是有創傷的,他只是偽裝得好,從來沒讓我們知道,其實他一直不自信,經常感到難過。”
“後來他工作上的出事那段時間,我去找過他幾次,想陪他喝酒,找他好好聊聊。他跟我有說有笑,看上去跟平時沒有區別。於是他說他自己沒事,我就真以為他沒事了。”
“我是上了大學才喜歡上學習的。接觸到IT後,我每天鑽研技術,很樂在其中。加上那段時間我已經有了創業的想法,所以非常忙,就沒顧上我哥。但就是因為我的疏忽,他差點死了。等他被搶救過來,我去醫院探望他,才知道他有抑鬱症。”
歎一口氣,段易看向明天:“我舉這個例子,是想說我這個人的性格是這樣的……有時候你們這種比較敏感的人有些什麽想法,我察覺不到。所以明天,你有什麽想法,你要直接告訴我。我來找你,就是想找你聊清楚。我想了解你。同樣的錯誤,我不想犯第二次。”
聽完段易這番發自肺腑的話,明天的表情似乎總算輕松起來。
注視著段易的眼睛,他問:“這是不是可以表示,在你心裡,我跟你哥一樣重要了?”
這個要怎麽比較?
竟不知道他會問出這個問題,段易有點無奈地笑了。
隨後他正色,拖著小沙發往明天靠近一步。
盯著明天那雙漂亮眼睛,段易開口問:“從第一個副本結束開始,你就口口聲聲讓我相信你一定不會害我。可我今天想反過來問你一句,那你相信過我嗎?”
明天道:“我當然相信你。”
“是嗎?”段易擺了個好整以暇的姿態,傾身看著他問,“你剛才提到你哥,提到遊戲規則,還提到我哥在躲避遊戲規則……這表示,你的確對這個遊戲知道得更多。”
“就算不談這個,你那不知道為什麽能裝那麽多傘的包,以及那十把傘,也足夠說明問題了。能裝那麽多東西的包,有點像哆啦A夢的那款了,它值多少金幣?”
“你是個老玩家了。也許這是你第二次刷這些副本。但我更願意相信你不是。也許你只是玩過很多類似的副本,所以很容易掌握它的規律,比如觸發死亡的條件。”
“你偽裝成新玩家混到我們之中,如果你不是想對我不利,那你隱瞞一切,是想獨自背負什麽嗎?”
“你剛才說你相信我。如果你真的相信我——”放緩了語氣,段易問,“你為什麽不肯告訴我,讓我跟你一起承擔呢?”
段易這個問題問完,明天陷入了更久的沉默。
段易沒有催促,只是默默喝了一杯紅酒。
許久之後,明天總算開口:“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想想怎麽告訴你。”
行了。總算有了松口苗頭了。
段易算是松了口氣,再端起紅酒瓶,想給自己倒一杯酒。
明天按住他的手,食指無意碰到他的手背,之後就沒舍得松開。“少喝點。”
段易看他一眼,想到剛才還有個問題是沒有解決的。
於是段易問:“對了,說回那個問題。你以為我讓我哥故意那樣做,是為什麽?”
看向段易,明天道:“你哥哥對你一定很重要。你想讓我以為,在你眼裡,就是我害了他。以此,你就可以拿這個當借口,跟我劃清界限了。”
段易:“…………?”
——現在年輕人的心思都這麽敏感這麽難以琢磨了嗎?
這也太難搞了。
段易很誠懇地說道:“你想多了。我真的就是想讓你以為我會因此怪罪你。你為了不讓我怪罪,會把所有一切解釋給我聽而已。”
段易說出這句話,明天如福至心靈一般抓住了重點。
拇指握在酒瓶上,食指的指尖卻依然放在段易的手背上,以這樣的姿勢,明天問段易:“‘我為了不讓你怪罪,會把一切解釋給你聽’,你有這樣的想法,代表在你心裡認可了一件事——你已經意識到,你對我來說非常重要?以至於你認為,如果我知道你怪我,我一定會找你,跟你解釋清楚一切。”
這個邏輯有點繞。
段易一下子有點被問懵了。
“那麽小易哥,你覺得在我心裡,我把你當做什麽?”
“還能當做什麽?你頂頭上司啊。你上司誤會你了責怪你了,你難道不該主動解釋?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你真這麽想?”
“看樣子你沒事兒了。我走了。”
“我有事。”
“什麽事?”
“眼睛疼。”
“嗯?”
“你哥揍我了。”
“……”
“三拳。”
“……”
“培訓班裡學的,也不完全是花架子,他手勁兒還是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