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蘇清珩身長玉立, 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需要路荀護著的小少年。
路荀想了想,從始至終他好像沒有教過蘇清珩什麽。
且蘇清珩本就天賦異稟,又好學勤勉, 現在已經有了獨當一面的能力。
路荀應該替他高興的, 可心裡又有點酸澀。
前世, 顧雲舟死後他被心魔壓製入魔, 他失控殺了許熠, 背負了弑殺同門的罪名。最後,決然離開師門, 至那以後他和蘇清珩幾乎沒有交集。
這一世, 顧雲舟還活著,他也沒有失控傷人。
但, 還是避不開入魔這一條路。
路荀收起了思緒, 當下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路荀握緊了雙寒劍, 眸光一凜,劍指魔尊。
魔尊輕蔑一笑,“三個人一起上吧。”
路荀轉頭看向江楚楚, 他還沒開口,江楚楚就知道他想問什麽, 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有受傷, 兩人對視一眼,正打算一起上, 一旁的蘇清珩卻道。
“師兄,我來吧。”
“嗯……嗯?”
路荀一愣,完全沒料到蘇清珩會這麽說。雖然他剛才誇蘇清珩能夠獨當一面, 可不是現在啊。
他們面前的是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 哪怕只是元神, 但三成實力也不容小覷。
可蘇清珩面色冷凝,氣定神閑,又令路荀忍不住信服。
魔尊像是聽見了什麽笑話,“你?不過金丹期修為吧,口氣還不小。”
蘇清珩沒有和他廢話的打算,召出了斷虹劍,直接朝著魔尊激去。
江楚楚猶豫著要不要上前,被路荀拉著後退了幾步。
“不幫忙嗎?”
“先等等……”
路荀目光落在交戰的兩人身上,沒一會巨大的光波罩在了兩人身上,路荀根本看不清身光波裡的景象,天空忽然暗了下來。
一道烏雲引來了閃電。
江楚楚怔愕的看著慢慢聚攏過來的烏雲。
“是召雷術……”
她有些茫然的看著眼前景象,“金丹期能使用召雷術?”
路荀眸中也閃過幾分詫異。
下一瞬烏雲聚頂,藍紫色的閃電全都聚在在一蹙,沒有半點猶豫直接砸進了光波中。
砰的一聲巨響。
路荀耳邊還響著滋滋的電流聲,接著光波瞬間裂開。
魔尊的元神砸在了地上,蘇清珩持劍緊追而下,劍尖頂住了魔尊的喉嚨。
結束了……
不止路荀,江楚楚整個人還沒從震撼中回過神。
魔尊元神變得越發透明,這是他的元神快要維持不住,他狼狽的躺在地上,身上還留著電流衝擊的痕跡。
“這不可能……”
魔尊瞪大了眼,不肯相信自己竟然落敗,
“區區金丹期,怎麽可能傷的了我。”
蘇清珩眉梢都不抬,劍刃帶著戾氣直接劃破魔尊的喉管,元神不會流血受傷,但會直接破碎消失。
還以為我是金丹期?
呵……
路荀迎上來的那一瞬間,蘇清珩周身戾氣盡數褪去,只剩下淡漠和清冷,“師兄……”
“你什麽時候學會召雷術?也沒告訴我……”路荀眼底帶著笑意。
蘇清珩平日並不愛出風頭,和門中弟子們切磋也都是比劍術,點到為止,確實沒什麽施展的空間。
蘇清珩沒有解釋,朝著路荀眨了眨眼,看見江楚楚上來的那一瞬間,原本放松的神情又立刻緊繃起來。
“師兄就是為了她才不肯離開秘境的?”
路荀沒有否認,秘境不會自己坍塌,而仙門弟子也不會無緣無故搞破壞。
他本以為是魔族所為,可忽然想起魔族到此處是為了尋找命草,不可能毀掉秘境。
所以,只剩下給她傳話的江楚楚。
“沒看出來,你狠起來連自己都不放過?”
江楚楚聽出了路荀的嘲諷,難得沒有回嗆。
“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你哪怕找個人殉情,也好過在這屍骨無存,還是和一個糟老頭子。”
江楚楚:“…”
“就算你想復仇,也要找到魔頭的本體吧?就算元神覆滅能讓他本體受創,但這一點也不劃算。”
江楚楚知道理虧,沉默著聽路荀教訓她。
她心有余悸的回想著方才的場景,如果她和路荀聯手也不能將那魔頭的元神摧毀,那江楚楚的計劃就是自我了斷。
這是江楚楚花了好幾年時間學的陣法,在一定范圍內引爆周遭的,如果她死了,陣法就會自行啟動。
本就不堪負重的秘境就會完全崩塌。
江楚楚根本不畏懼魔頭的要挾,她沒想害其他人,所以才先用地震提示他們離開。
魔頭就是為了命草而來,只要不到最後一刻,魔頭不會輕易離開。
她本抱著必死的決心,卻在路荀出現的那一刻動搖了。
“你為什麽又回來?”江楚楚問他。
路荀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畫面,那是一間陰暗的地牢
“你為什麽又回來?”路荀手腳都被冰冷的鐵鏈束縛,稚嫩的聲音蘊含著怒氣。
視線落在江楚楚那身髒汙的衣服上,她在奔跑途中掉了一隻鞋子,任由地上尖銳的石子劃破了她腳底的皮膚。
江楚楚喘著氣,鼻尖冒著細目的汗珠,她抬手擦了擦額角。
她像是沒察覺路荀語調中的怒氣,漂亮的眸子中透著執拗和認真,“我不會丟下你的。”
“我也不會丟下你的。”
路荀抬眸看向江楚楚,把幼時她說過的那句話還了回去。
江楚楚頓了下,躲避似的偏過頭,不再去看路荀。
蘇清珩冷著臉跟在兩人的身後,聽著他們旁若無人的交談,說著他不知道的過去,煩躁的情緒怎麽也壓不下去。
但路荀的注意力顯然不在他身上,根本沒注意到蘇清珩的半點不快。
路荀無奈的看著江楚楚。
“你不信我?你想要報仇我沒攔你,但江家根本不是被魔族滅門的,是因為族內的長老利益熏心,自相殘殺。”
路荀非常肯定,他在江家覆滅後見過江時暮一面,他沒有死,自廢修為入了魔道。
他們還一起喝過酒的,路荀不覺得這是夢。
他應該就是在這之後重生的,然後就等到了年少時的蘇清珩入師門。
江楚楚沉默不語,她是信任路荀的,可又找不出合適的理由來解釋路荀的記憶和她所看見的情景是不同的。
她花了很多時間才弄到的水月鏡,一面能追溯過去的鏡子。
江楚楚親眼看到,江家被滅門那日,數百魔族包圍了江家,親眼見證了那些人是弑殺自己的族人,以及她的哥哥江時暮就是被魔頭殺死的。
路荀沒有繼續和江楚楚討論這個話題,他想著等出秘境後,再找機會和景然見一面。
景然自小就在魔族,哪怕魔族有不同分支,但只要江時暮入魔了,景然總能從魔族裡打聽到江時暮的下落。
等等……
路荀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景然是魔族少主,那他和魔尊的關系是父子?
同時,景然和江楚楚的關系表面上不太和諧,但關系真不好的話,景然也不會多次幫江楚楚給他傳話。
而且小時候,景然也曾幫助他們逃離魔窟,雖然失敗了。
這關系有點亂。
路荀暫時不做他想,而是看向被遺忘在一旁的蘇清珩。
“小師弟,秘境關閉你都能進來,那出去也不成問題吧?”
蘇清珩偏過頭,路荀就知道他又生氣了。
路荀有點頭疼。
蘇清珩現在越來越難哄,有時候路荀根本不知道他在氣什麽,哄來哄去又哄不好,反而惹得蘇清珩更加生氣。
不過蘇清珩這次沒有和他繼續鬧別扭,而是沉著臉看向路荀,他冷聲問道。
“師兄不知道怎麽出去,還這麽果斷的關閉秘境,是不是根本沒想過要出去?”
路荀眉心一跳,想解釋又無從說起,他確實沒有想過,只是隨心做出的決定。
但他也沒想到,蘇清珩竟然能徒手撕出個入口。
見路荀沉默,蘇清珩知道他說的是對的。
路荀找不出合理的解釋,所以連狡辯都懶得,蘇清珩心裡更加氣惱,卻又有點不知道該拿路荀怎麽辦。
路荀總是不把自己的安危當回事。
他可以關心任何人,可就是不知道關心一下自己。
氣歸氣,秘境還是要出的。
蘇清珩簡單粗暴的撕開了一道出口,惹得路荀和江楚楚目瞪口呆。
回師門後,路荀免不了要受一頓責罵。
顧雲舟比較直接,因為此事直接關了路荀七天禁閉。
又逼著路荀要寫檢討認錯,並且向他保證絕不會在讓自己深陷困境。
路荀自知理虧,乖巧的認錯。
這天,裴渝抱著小白來找路荀玩。
路荀快兩個月沒見到小白,但小白卻半點不覺生疏,一見到路荀就從裴渝的懷裡跳了出去,毛茸茸的腦袋供著路荀的手臂,順從又討好。
“我供他吃供他喝,他不粘我就算了,為什麽總粘著你啊?”
裴渝酸的不行,瞪著小白狐看了好一會又轉向路荀,沉默了一瞬,才自我安慰道。
“沒關系,狐狸本就不太親近人。”
路荀眉梢一挑,“怎麽?拐著彎罵我?”
“我可沒有說你不是人。我是說小白把你當成同類……”
“這兩句話難道不是一個意思?”
裴渝越想越有道理。
“小白雖然開了靈智,但頂多一兩歲孩童的智力,說不定他以為你是成精的狐狸。”
路荀:“你才成精的狐狸。”
“我又沒說錯,你長得那麽好看,不就像話本裡寫的狐狸……”
精……
瞥見路荀的死亡凝滯,裴渝硬生生的將最後一個字咽了下去,又不服氣的看著路荀。
可看著看著,裴渝忽然覺不對。
“阿荀,我怎麽覺得,自從出了秘境,你不僅面色好了許多,還越亮。”
路荀還是路荀,眼睛鼻子嘴巴也都沒變,可看起來就是和從前不太一樣。
具體哪裡不一樣,裴渝又說不上來。
他以前總說路荀長得比姑娘還好看,可準確的說是更精致妖冶,就算路荀不做神態,但眉宇間就是帶著點勾人的意味。
“你是不是偷偷修煉了……”
路荀心裡一緊。
被發現了?
“美顏秘籍……”
路荀:“…”高估了裴渝。
路荀別過臉,他自己天天照鏡子自然也看出了變化。
為了防止魔氣外泄,他睡前必定會刻意壓製一番,他身體裡的魔氣倒是藏的很好。
可唯獨這張臉,變得越發精致豔麗。
尤其是眉心那道若隱若現的梅花印記,路荀總擔心會在什時候突然顯現出來。
他這張臉本就足夠引人注意,現在更是走哪都是目光聚集處。
路荀知道魔族中有不少魔會修行魅惑之術,施術者會讓受控者不自覺沉淪。但修此術者大多是女子。
路荀對這種奇奇怪怪的術法,一點興趣也沒有。
可不知怎麽回事,他身上的魔氣似乎本就帶著點魅惑。
哪怕他極力壓製,可只要有人將注意力放在他的臉上,就會情不自禁的深陷卻不自知。
路荀故意蹲下身將小白放在秋千上,實則是想躲開裴渝的打量。
“對了,我有件事要問你。”
他拋出一個話題,也是想轉移裴渝的注意力。
“什麽事?”
“你知道的比較多,向你打聽個人。”
裴渝挑眉,“男修女修?”
“男。師門裡有沒有喜歡或者常穿黑衣的弟子?”
路荀對夢境中和他睡過的男人耿耿於懷。
除了夢境中,還有秘境時被牽入的幻境中,他也看見了那名黑衣男子,卻唯獨沒看見臉。
夢境和幻境中是不同的景象,雖然都發生了不可描述的事。
但路荀覺得那人肯定是喜歡穿黑衣,又或者經常穿黑衣。
“你這是找夢中情郎?”
路荀瞪了他一眼,“有沒有?”
裴渝認真的思索了一下,“雖然很想幫你找,但是很遺憾,門中弟子大多是穿白衣或者素衣為主,除了你喜歡穿豔麗的衣服。”
可不是門中弟子又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