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渝目瞪口呆, 佩服的豎起了大拇指,一句話便反客為主。
妙啊!
路荀也被他這番自我介紹折服,好半響都沒回過神。
蘇清珩則是全程冷著一張臉, 沒有要同他客氣寒暄的意思,連看都懶得看他。
氣氛一時有些微妙,黎墨疑惑的看著裴渝。
“小師弟還挺害羞?”
裴渝看著蘇清珩陰沉的臉, 一副隨時要拔劍而起的作態,怎麽也和害羞搭不上邊, 他乾笑了一聲,轉移了話題。
“怎麽就你一人, 你師兄們還沒到?”
黎墨粗神經沒察覺裴渝的意圖, 樂呵呵的同他道:“害, 師兄他們還在後面, 我這不是著急見路路,一早就趕過來。”
“路路, 你真的一點都不想我?”
黎墨委委屈屈的看著路荀,路荀皮笑肉不笑的努努嘴。
“好冷漠, 但是我好喜歡。”
路荀:“…”
這是什麽品種的神經病?
一個兩個都不說話, 裴渝也不太想理他,垂下頭裝作很認真的逗著懷裡的小靈狐。
好在沒有冷場太久, 萬花門的其他弟子們也到了。
另一個藍色道服的弟子瞪了眼黎墨, “一大早的你急什麽?玄山派那麽大個仙門還能長腳跑了不成?”
黎墨笑嘻嘻的回答,“急著給你們找個弟媳。”
路荀:“…”
裴渝:“…”
萬花門的幾位師兄:“…”
“不好意思……”為首的青年朝著路荀三人道:“在下萬花門首徒, 蕭野。這是我的師弟們……”
五年前的仙門大會上,眾人都是見過面的, 互道了一番姓名後, 蕭野又道:“仙門大會在即, 叨嘮了。”
“蕭師兄,客氣。”
路荀禮數方面還算周全,蕭野年長於他們,喚一聲師兄也實屬應當。
“兩位仙尊沒有來?”
蕭野溫雅一笑,“勞路師弟掛念,因師門還有點瑣事未處理完,師尊們明日才會到。”
路荀引著一行人往議事殿去,裴渝已經先行一步去知會風長眠。
之後,也就沒他們三個什麽事,裴渝和路荀都不是悶得住的性格,將人帶到了也就離開,蘇清珩自然是跟著走。
一早上都沒超過三句話的蘇清珩,忽然開口問道。
“師兄,怎麽會和黎墨定下這種約定?”
蘇清珩問的隨意,但是眼底流露出探究欲並不像他面上的不在意。
路荀和蘇清珩對望了一眼,他也想知道怎麽回事,可他沒有這段記憶。
裴渝一路上都在和他的小靈狐玩,聽蘇清珩一問,立刻就來了興趣,“這個我知道……”
五年前的仙門大會,路荀十五歲,裴渝十六歲。
那年各仙門築基期的弟子,皆是第一次參加仙門大會,初出茅廬,卻又迷之自信,狂妄自大,都是奔著為門派爭光而來。
仙門大會不是個人比試,而是組隊比試。
每個仙門可分為三隊,第一隊是築基期,第二隊是金丹期,第三隊是元嬰期。
比試自然是同修為的弟子們相互切磋,勝者可得一分,最後同隊弟子們的得分相加,最高的那一隊勝利。
但比試中,路荀並沒有和黎墨對戰過,他們倆會有牽扯是在比試之後。
玄山派的得分高出萬花門好幾分,然程元稹一句得意的嘲諷,惹得萬花門的幾個弟子不快,黎墨便想在比試後的友誼賽中找回面子。
仙尊們會給每個弟子們發木牌,每人只有一個,木牌可以選擇最想要切磋的對象,發出挑戰。如果對方接受挑戰,那便消耗一個木牌。
也就是每個人都有一次選擇或者被選擇挑戰的機會。
友誼賽不分勝負,點到為止。
但黎墨偏要在這個友誼賽中和程元稹分個高下,但程元稹的木牌已經用掉了。
在比試台上切磋是允許的,如果在比試台下那就是私鬥,整個門派都得挨罰,於是拒絕了其他宗門弟子們挑戰的路荀,選擇了黎墨。
黎墨最開始不情願,被路荀的激將法刺激了幾句後,扔下木牌便上了比試台。
正說到這,裴渝突然就閉口不說。
聽得正入迷的路荀:?
同樣在意的蘇清珩:?
“我渴了……”
兩個人齊齊看著裴渝,裴渝又道,“我要喝水……”
無視了蘇清珩的冷冽的視線,裴渝理直氣壯的擼?著他的小靈狐,蓬松的狐毛柔軟又親膚。
然後——
路荀和裴渝坐在了樹下的石凳上,蘇清珩還真聽了裴渝的使喚去倒水。
蘇清珩前腳一走,裴渝就被路荀踩了一腳。“你使喚我小師弟幹嘛?”
“他自己願意的。”裴渝嘟囔著繼續和小靈狐玩。
沒一會,蘇清珩就提著茶壺和杯子出來,給兩人都斟了一杯茶,裴渝高高興興的接過,“蘇師弟長大了,懂得給師兄倒水了。”
路荀:“…”
路荀算是知道了,裴渝還惦記上次蘇清珩不給他水喝的那件事。
“師兄,你要熱的還是冷的?”
路荀下意識的回答,“冷的吧……”
蘇清珩用靈力將茶水弄涼後,送到路荀手裡,然後,裴渝就開心不起來。
路荀忍笑,摸了摸小白,對裴渝道:“早春天涼,多喝熱茶。”
在蘇清珩直勾勾的視線下,裴渝不情願的喝著熱茶,磨蹭了好一會才肯繼續說。
路荀十五歲時,身體還沒長開,漂亮的臉蛋頗有些雌雄莫辨,加上他還沒到變聲期,聲音帶著幾分軟綿。
黎墨上了比試台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就算你是小姑娘,我也不會讓著你。”
十四五歲的少年都好面子,路荀也一樣,被當眾誤認成姑娘,台下笑成了一片,路荀早就忘了顧雲舟叮囑的「點到為止」,一股腦的隻想教訓一下「沒眼色」的黎墨。
結果便是——
黎墨高估了自己的實力,低估了路荀在生氣時的爆發力。
就在眾人以為好勝的黎墨會不服氣的繼續挑戰時,被摁在地上挨了好幾拳的黎墨,站起來後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姑娘,你可以嫁給我嗎?”
要不是顧雲舟及時上去拉住了路荀,黎墨可能會被揍的更慘。
“對了,我記得你當時很討厭的他。”裴渝突然道。
仙門大會為期半個多月,前幾天是給各門派弟子比試,重要的是讓各門派弟子相互熟識,算是也算是交友會。
至於仙尊們參加這個仙門大會,主要還是共同商議如何引領仙門長遠發展。
“比試結束後,黎墨天天來找你,你都不搭理他。為什麽後來對他改觀了?”
路荀眨了眨眼,他什麽也不知道。
裴渝想了想,又道:“我記得有天晚上,你說身體不舒服就回屋休息。我和顧雲舟放心不下,晚飯後去找你。看見黎墨從你的房間出來,而且你們沒有打起來,他看上去還挺開心。”
“還有就是……”裴渝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麽,努力的回想著。
“當晚,黎墨走後沒多久,顧雲舟給你把脈發現寒毒險些誘發,但奇怪的是竟然自己平息了。我們還以為是傅師叔給的丹藥起了作用,可是後來你寒毒發作,再吃丹藥就沒有用。”
裴渝說完,路荀也跟著一怔。
也就是原主身體裡的寒毒還沒來得及發作就平息了,這就很奇怪。
總不能也和黎墨有關系吧?
“說起來,就是那晚之後,你見到黎墨就和善許多。他再說什麽奇奇怪怪的話,你好像也都不生氣。你們倆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裴渝狐疑的看著路荀,但是想來想去又覺得不太可能。“如果你們倆有什麽秘密,那你今天不應該對他這麽冷漠才是。”
路荀被裴渝說的,也覺得疑惑。
他對黎墨冷漠,因為他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路荀覺得有必要去找黎墨問問,但也不能操之過急,他現在對黎墨一點印象都沒有,萬一黎墨提到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露餡就不好了。
“萬花門的人會在我們這呆多久?”
裴渝道:“應該會和我們一起前往仙門大會。”
距離仙門大會還有半月之余,也就是黎墨會在這呆半個月。
裴渝越想越覺得路荀有事瞞著他。
“你們倆肯定有什麽事。當時大會結束,回師門前,黎墨來找你,說想要娶你。你竟然沒有打他,還笑眯眯的對他說,只要他這次能在仙門大會上勝過你,你就答應。”
等等……
路荀茫然了,“所以,這約定是我說的?”
“不然呢?”
然後,路荀就察覺到,蘇清珩的視線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他身上。
“我不記不清……”
裴渝:“這樣顯得你很無情。”
路荀敢承認自己不記得,一是不想裴渝繼續問,畢竟問了他也不知道。
還有就是,一年到頭可以發生很多事,不可能大事小事通通記得,何況還是五年前的事。所以直接歸為記不清,也根本不會引起懷疑。
路荀淡定了喝了口茶,“我知道他不可能勝過我,而且他那時才多大,說的話能當真嗎?我不過是順著他的話這麽一說,再說了,我這是變相的鼓勵他努力修行。”
“是,當時不能當真。但他現在二十歲了,到了可以娶你的年紀。”
路荀:“…”
“突然有點同情黎墨。”裴渝歎了口氣,將茶杯遞過去,示意蘇清珩給他續杯茶。
同情?
蘇清珩眉梢一挑,突然道,“那你同情他就好了,喝什麽茶?”
說完,蘇清珩直接將茶壺帶走了。
裴渝一頭霧水,轉頭看向路荀,“他凶我幹什麽?我又沒招惹他吧?我不就同情了下黎墨……”
路荀想了想,安慰他道:“你沒惹他,別多想,他就是單純不想給你倒茶。”
裴渝:“…”
萬花門在玄山派住上一段時間,風長眠直接就讓路荀三人負責招待,一定要做到禮數周全。
然後,裴渝就發現了,一向討厭麻煩的路荀,對這件事特別上心。
第二天一早,就拉著裴渝去問萬花門的弟子,要不要逛一逛玄山派。
路荀這麽主動,黎墨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也不管其他師兄們去不去,兀自就答應了這番邀請。
一行人去過了蘭亭苑,又被路荀帶去了操練場,最後在去小別園的路上碰見了蘇清珩。
“小師弟,你去哪?”
蘇清珩看了眼貼在路荀身邊的黎墨,悶聲不響的走過去,把跟在路荀左邊的裴渝擠了出去。
裴渝:?
“師兄……”
蘇清珩的聲音悶悶的,聽起來不太高興。路荀沒有多問,轉而邀請他,“要不要一起逛逛?”
“嗯……”
小別園景致不錯,路荀將他們帶進去,也不需要多介紹,一群人四散開,三三兩兩的在園子裡逛了起來。
玄山派最讓人羨慕的地方並不是四季的春天,而是這裡的景致。尤其是花花草草,常年盛開,不管是夏季的百合還是冬季的雪梅,都不會凋零,只會越開越好。
黎墨有幾分羨慕,“路路,你們玄山派真好。”
路荀本就有意和他多接觸,聽他這麽說,隨口問了一句。“哪裡好?”
“什麽花都有,還有那假山和那水池也……呃,裡面沒水?”
裴渝方才被蘇清珩擠在了後面,終於找到機會出聲,“原本有水,還有荷葉,錦鯉。”
“那現在怎麽沒了?”黎墨問。
裴渝看了眼路荀,道:“水沒了,因為沒有荷葉沒了。荷葉沒了,因為掌門盛怒之下毀了個乾淨。”
路荀:“…”掌門毀的,你看著我幹嘛?
黎墨覺得好笑,又問,“那錦鯉呢?錦鯉又是怎麽沒的?”
“錦鯉沒了,是被阿荀吃了。”
噗嗤——
“對不起……”黎墨見路荀冷著臉,因為自己沒忍住發笑,趕緊道了歉。“我不是故意笑的。”
裴渝卻沒打算將這件事揭過,“阿荀將錦鯉烤了,那是掌門養的,所以盛怒之下連同池水都抽幹了。”
路荀:“…”
蘇清珩驚奇的盯著水池看了會,對於路荀的事,他總是充滿好奇,“錦鯉好吃嗎?”
路荀面無表情的指著裴渝,“你問他……”
自從和顧雲舟聊過之後,路荀就覺得,原主小時候胡鬧,肯定都是裴渝帶的。
果不其然,裴渝嘻嘻一笑,“很好吃,特別鮮美。”
黎墨覺得奇怪,“因為被吃了,所以就不養了?”
“因為不是普通的錦鯉,那是關山宗的宗主來拜訪時,送給掌門的,一隻錦鯉可值三四十萬靈石。”
幾個萬花門的弟子驚愕的瞪大了眼,“三四十萬靈石,那肯定是極為珍稀的錦鯉。你們吃了幾隻?”
“一共也就七隻。”
“怪不得風掌門這麽生氣。”那幾個弟子又覺得佩服,“路師弟厲害,一頓飯就吃掉兩三百萬的靈石。”
路荀:“…”
蘇清珩悶了一早上,轉頭見路荀木著一張臉,立刻就被逗笑了,他湊近路荀耳邊,小聲的問,“挨罰了嗎?”
裴渝聽見了,也在一旁跟著笑,“本來有孟師叔護著,掌門師尊再生氣也不會重罰,但是阿荀偏偏可勁的氣掌門。”
眾人被裴渝勾的好奇,“路師弟小時候這麽皮?他怎麽氣的?”
孟伶月得知路荀將風長眠的寶貝錦鯉給烤了吃後,立刻就帶著路荀給風長眠道歉,路荀起初還不情願,抱著顧雲舟的大腿,往後躲。
孟伶月瞅了他一眼,一拍桌子,路荀才磨磨蹭蹭的從顧雲舟身後站出來。
“給你掌門師叔道歉。”
那時候,路荀並不知道一隻錦鯉值那麽多靈石,委屈的不行。
“掌門師叔對不起。”
“哼……”風長眠看都不看他,臉都被氣紅了。“對不起就完了?”
原本還肯好好道歉的路荀,突然就不願,一張小臉也憋的通紅,理直氣壯的同風長眠據理力爭。
“我又不是故意的,誰知道那錦鯉那麽貴。”
“你看看他什麽態度?”風長眠指著路荀,氣都不打一處來。
孟伶月還來不及說些什麽,路荀凶巴巴的瞪著風長眠,“你們就知道怪我,烤魚是我一個人吃的嗎?掌門師叔明明也說了很好吃的。”
“所以……風掌門也吃了那錦鯉?”
裴渝堅定的點了下頭,眾人哄笑一番,一時不知該心疼錦鯉,還是心疼痛失錦鯉的風掌門。
對於風長眠來說,難得吃到路荀親手烤的魚,又香又脆,誰能想到他吃的是池子裡的寶貝錦鯉。
那年,路荀七歲,到師門也有一年了。
他身體轉好後,反而不那麽靜,跟著裴渝上躥下跳,一樣愛胡鬧。那日,兩人一路來到小別園,路荀立刻就被荷葉下漂亮的紅白色小錦鯉給吸引了。
裴渝問他看什麽,路荀指著荷葉下的錦鯉,道:“你看……”
“好漂亮……”裴渝驚歎,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麽漂亮又活潑的錦鯉。
路荀站在他身旁,讚同道。“漂亮吧?”
不等裴渝反應,路荀以及翻身下了水池,裴渝隻當他想好錦鯉玩,哪知路荀徒手抓了兩隻錦鯉朝水池邊的裴渝扔去,裴渝下意識的接住,路荀彎下腰繼續摸錦鯉。
裴渝不解的問,“你要做什麽?”
路荀站在水池裡,揚起一抹笑,對他道:“錦鯉這麽漂亮,一定很好吃吧?”
裴渝回憶起來,現在還覺得好笑,但是對上了路荀那張沉默的臉,再好笑也不敢笑。
但萬花門的人就沒有這麽多顧忌,聽完裴渝講的趣事,一個個笑的直不起身。
路荀也說不上生氣,就是聽裴渝這麽一說,不知為何感到了幾分羞恥。
但這明明是原主做的,跟他路荀有什麽關系?
路荀沒想明白,但也不許裴渝和蘇清珩這麽笑。
蘇清珩沒敢明目張膽的笑,他將拳頭抵在唇邊做掩飾,但向微微上揚的嘴角還是出賣了他。
路荀瞪他,“你是不是在笑我?”
“沒有……”蘇清珩不可能承認。
路荀一雙桃花眼瞪著蘇清珩,看了他一會,出聲道,“你把手拿下來。”
蘇清珩輕咳了一聲,將抵在唇邊的手放下去,但是一對上路荀那一臉嚴肅的神情,抑製不住的笑出了聲。
路荀:“…”
蘇清珩漆黑的眸子溢著光,好一會才忍住笑,擔心真把路荀惹生氣了,笑完就認真又誠懇的道歉。
“師兄,對不起。我平時不笑的,除非忍不住。”
噗——
蘇清珩一本正經的解釋,不僅沒安撫到路荀,反而把一旁的裴渝給逗笑了。
接收到路荀投來的視線,裴渝強忍著笑意,咳嗽了一聲,學著蘇清珩的話,嚴肅的說。
“對不起,我平時不這麽笑,除非……也忍不住。咳!對不起,真的好好笑,哈哈哈……”
裴渝憋得難受,最後實在憋不住了,放聲大笑起來。
路荀:“…”
見裴渝引起了路荀的不滿,蘇清珩反而松了口氣,討好的拉著路荀的衣袖,溫聲說道。
“師兄,我們不要理裴師兄吧。我跟你說,我那天路過這時,見那雪梅開的甚好,我帶你去看看?”
然後,裴渝眼睜睜的看著蘇清珩簡單的一句話就將路荀哄好,還借機把人騙走,甜甜蜜蜜的去賞梅。
裴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