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總以為，替代品雖然暫時勝利了，但是替代品永遠也是替代品。他得像梁煜，他得乖，他得掙扎在天堂和地獄的邊緣才能換得肖昊把他當梁煜對待的殊榮。

　可是，程啟完全沒有一點掙扎的跡象。

　反倒是肖昊——這個他過去一天二十四小時小心翼翼討好著、想盡辦法維護著，滴水不漏嚴防死守的愛人，這個讓他覺得絞盡腦汁仍舊防不勝防的花花公子，在和程啟的全程通話中，卻就只是一個普通的、日常到不能再日常的戀人而已。

　程啟不需要像過去的自己一樣斟詞酌句、旁敲側擊，也不需要像過去魏洋一樣溫柔似水、乖巧可愛。程啟只需要普通地想什麽說什麽就行，就算肖昊說出了簡直能讓人感恩戴德的“愛你”，他居然都可以淡定地用“嗯”來作為回答。

　而就是那樣最為普通的日常，陳都卻永遠都做不到。

　為什麽可以做到啊……像梁煜、像程啟，面對肖昊的時候到底是怎麽做到那麽平靜的？

　他不懂。這難道是直男的特有天賦嗎？

　……

　從陳都家的路上，周築琛開著車，肖昊在旁邊聽著車載的勁歌自嗨著。

　“說真的……要不要稍微去提醒一下那個女孩啊？”

　周築琛關掉了音樂，肖昊皺起眉頭。

　“什麽女孩？”

　“就是陳都要結婚的那個女孩啊！我見過她一次，挺單純的就一傻大姐。我也並不是要跟她直說，但是多少暗示一下吧？她要是上心，肯定能發現問題的！結婚畢竟是後半輩子的大事，如果就這麽草率……”

　“你就少多管閑事了吧！”肖昊伸了個攔腰：“陳都他媽GAY成那個騷上天的樣子，正常人一打眼看過去絕對都能發現的問題，那女看不出來是不是傻？說到底還是明知道不對卻非自己騙自己，歸根結底就是急著嫁、貪陳都人長得好看唄——被騙怪誰？”

　周築琛不得不承認肖昊這話至少有一句是很有道理的。

　正常人能看不出來陳都明顯是個GAY？這也太扯淡了吧！

　“周築琛我跟你說啊，這世上不公平、不正義的事情多了去了。你還不知道那女的心裡怎麽想的呢，你又不是超人，難道還要維護世界正義啊？說真的，我們大家管好自己就行，其他人的事情……呵，隨他去吧！”

　說到這兒，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嗯~什麽事？嗯？我回家路上呢，剛路過中心路，什麽？幫你接小孩，哎，我說姐！能不能你表弟就回來一天你就使勁使喚啊？好好好好別吼別吼，給你去接就是了！”

　“我表姐，非讓給接孩子！”掛了電話肖昊大大歎了口氣：“周築琛，前面路口左轉！中心幼兒園知道在哪吧？”

　……

　狹窄的幼兒園門口，堵著一群接孩子的爺爺奶奶們，車子根本開不進去，只能停在附近的停車場。

　“話說你侄子今年幾歲了？”

　“四歲吧。一年沒見了，不知道那小東西還能不能認得出來我。”

　幼兒園的年輕阿姨看到肖昊，整個眼都直了，正好肖昊這人一向自來熟，不到一分鍾就跟阿姨已經聊得熱火朝天。

　周築琛簡直無語了，幼師難道理論上不應該對沒見過的孩子家長存在必然的戒心的麽？為什麽一看到對方是帥哥，就默認對方絕對不是壞人了？

　“小舅小舅小舅！”小朋友們跟著放學鈴聲奔了出來，聒噪的小男孩朝著肖昊興奮的大叫。

　“嗯，就是這小東西。”

　周築琛看那孩子蹦蹦跳跳跑出來的模樣，心裡默然一動。

　這孩子的模樣，確實有幾分肖昊的基因，但是非要說的話，好像莫名更像肖空。

　好可愛啊……

　小東西火速從教室裡面竄到了門口，右手還拽著個小女孩：“小舅，你給我買變形金剛了嗎？”

　“所以沒有變形金剛你就不跟我走了麽？”肖昊心說這賊孩子，小小年紀跟自己表姐一樣的精：“話說，你拉著的這又是誰啊？”

　“我女朋友。”小男孩挺起胸膛驕傲地說。

　“……才四歲就有女朋友了啊？”

　“嗯，這是小青！是我的第一個女朋友，也是最後一個女朋友！”

　什麽小青，我還白素貞呢！肖昊對天翻了個白眼，這家長怎麽起的名字！而且什麽鬼“最後一個女朋友啊”？哪裡學來的台詞啊？你才四歲啊小不點？！

　“是真的舅舅！等二十年後等小青變成老太婆了，我還要和她在一起。”

　二十年後，老太婆……算了算了，不跟小屁孩一般見識。

　“啊，小青爸爸也來了！叔叔好！”

　……

　周築琛覺得這個世界真他媽的小得匪夷所思。

　以及他們肖家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人家梁家什麽債，不然怎麽會一個二個全栽在姓梁的身上？

　那個“小青”的爹，瘦瘦高高的，黑框眼鏡下一張冷淡腹黑斯文敗類的冷峻面癱臉。

　不是別人，正是肖昊的天敵。

　活的，正版的，梁煜。

　梁某人此番進來教室裡，眼中只有小孩，居然完完全全沒有抬眼看一眼身邊站著的別的“家長”。他一臉寵溺地抱起了小女孩，笑著摸了摸肖昊侄子的頭，轉身要走之際，才驚覺到芒刺一般的目光。

　疑惑地回過頭，這才終於看到了臉色鐵青、多年不見的肖昊。

　梁煜略有些驚愕。他若有所思地低頭看了一眼肖昊的侄子，露出了恍然有些吃驚的神情。

　周築琛覺得好笑，心說學霸君你忘性也真是挺大的。你女兒的“男朋友”長得那麽像肖昊，你居然這麽久都沒發現？！

　“爸爸爸爸，我還想和小歡再玩一會兒好不好~”小青回過頭看著肖昊侄子，一臉的不舍。

　“既然這樣的話……一起吃個飯怎麽樣？”

　肖昊說著牽起侄子的手，露出了一抹在周築琛看來相當的陰沉且牽強的笑意。

　……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大自然就是這麽奇妙，食物鏈總是一環扣一環。

　比如食物鏈底端的陳都一見到肖昊就完蛋了，一如肖昊一見到金字塔頂端的梁煜，也馬上就完蛋了。

　以及，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是沒有道理。起碼那個總是全天候狂霸酷炫又優雅性感的肖昊，那個總是自信滿滿到自戀地步的宇宙級渣攻，在時隔數年後又一次見到梁煜這個終極大殺器，還是會整個人瞬間氣焰頓失。

　目前的模樣，看起來統共不過一個字而已——

　慫。

　也怨不得人家不要你啊！你一遇到他就變得一點也不帥啊，周築琛暗歎。